蕭凡眼看拖無可拖,隻得歎一口氣,同意三日後啟程。他心中暗舒一口氣,他好歹通過這兩次延宕,將出發的日子拖進了新年。後天,也就是兩日後,正是元月初一,蕭凡心中略覺安慰的是,他總算自己可以親眼看著天憐公主登基後,再啟程離開會穎了。這幾日,大街小巷,早已貼滿官府告示,新王天憐公主的登基大典定於新年元月一日巳時,在王宮正門前的廣場上舉行。


    當天下午,蕭凡瘸著一隻腳,出去會朋友,在金城酒家的雅房裏,和一個人喝酒——此人正是司寇府北山泉案的主審邱成。


    這幾年,蕭凡在會穎擔任駐翼使節,和邱成也算是私交甚篤了,二人常在一起喝酒聊天,蕭凡常饋贈邱成一些雪國產的人參、皮裘等,卻又從不為難邱成為他辦什麽事,所以很獲邱成好感。現在蕭凡要迴國了,邱成頗有些依依不舍。


    二人飲酒話別,東拉西扯,漸漸聊到了翼國這一年來的多災多難,聊到了天憐公主的登基,兩人同為長公主的支持派,遂為長公主登基執政舉杯慶賀。放心酒杯後,倆人話題自然而然又轉到了北山泉一案上。邱成告訴蕭凡,案件早已審結多日,隻等兩日後長公主登基,他們就呈請新王審閱核準。


    “北山泉最後定了什麽刑?”蕭凡問。


    邱成瞪起了眼睛:“當然是死刑啊!你不會以為被默王那樣大做文章之後,北山泉還有活路吧?”


    “唉,我以為總還有一線希望存活。”蕭凡低下頭去。


    “沒希望了,誰也救不了他,長公主不舍棄他,是得不到這個王位的。”邱成也歎氣。


    “問題在於,長公主就算舍棄這個王位,也還是救不了他,人位兩空,更不劃算。”蕭凡道。


    邱成點頭:“這倒也是。”


    倆人喝了兩口酒,蕭凡又問:“北山泉具體定了什麽死刑?”


    邱成左右看看,用手比劃了一個砍的動作,壓低了嗓音,對蕭凡說:“斬首!”


    蕭凡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斬首?非得要斬首嗎?就不能給個別的死法嗎?北山泉身首異處,長公主如何能消受!”


    “呃,那就隻能腰斬了。我國律法,刺客不是處斬首就是處腰斬,斷不會給留全屍的。”


    “那那那……”蕭凡有些著急起來,“先王最後也不是死在北山泉手上的呀,雖然他劍上的毒和王上內髒的毒相同,但至少,王上並非北山泉直接所殺,留個全屍也能說得過去吧?”


    “這麽機密的事,你也知道?”邱成吃驚道。


    “嘿嘿,”蕭凡紅了臉,幹笑兩聲,遮掩過去,“邱成,我說你們也要考慮考慮長公主的感受啊,兩天後她可就是你們翼國的新王了,為人臣子,為王上分憂,不是你們應該做的嗎?”


    邱成忍不住大笑:“哈哈,你這個雪國人,倒教起我如何為這翼國臣子了!”


    蕭凡也是一笑:“哪裏敢!隻不過是覺得北山泉死得實在可惜,聽說他琴藝一絕,已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會穎第一琴師哪!可惜!可惜了!他生前我無緣結交,卻對他仰慕得緊,很想給他留個全屍。你好歹設法一番,你為長公主分憂,我為朋友盡義,豈不兩全其美?”


    邱成盯著蕭凡看了許久,才道:“這事兒我做不得主,得圖司寇點頭才行,好在審結報告尚未呈報,也未嚐做不到。”


    蕭凡聽了這話,喜形於色,趕緊為邱成斟酒夾菜。二人又痛飲過兩壺,這才依依分手。


    第二天上午,邱成來到司寇府,麵見圖明,北山泉的審結報告他早於多日前呈遞過了,就放在圖明的案頭。明日新王登基,開始掌理朝政,圖司寇就會呈遞上去,請新王審核。


    “大人,屬下昨日想到一事,是關於北山泉案子的。長公主病體初愈,又新擔國家重任,處死北山泉已是情非得以,若再讓她看到北山泉身首異處,長公主難免傷心過度,損及玉體。我們做臣子的,是不是該主動為新王分一下憂,給北山泉申請個全屍?”


    圖司寇聽完邱成的話,沉吟半晌,隨後點頭道:“嗯,邱成你說的有理。那你就把審結報告拿迴去,修改一下,明日一早拿給我。”


    已是掌燈時分,王宮廣場外的觀禮台還在做最後的搭建和完繕,明日就是元月初一了,王宮內外將舉行盛大的新王登基典禮,其時,更有傳統的新王霆鈞閣翼飛節目,其時盛況可以預見一斑。安保、進程、觀禮安排、茶點供應等,都將是非常複雜,非常繁忙的事務,且不容有錯,所以,不到最後結束的一刻,各項籌備人員不敢有絲毫怠惰,依舊在忙碌著。


    宮外侍衛忽然傳報王後周致——默王求見。這讓周致心中有些不解,這麽多年了,默王從未拜訪過瑞香宮,為了爭奪王位,這一年來,或者說,這十九年來,默王一直都沒有閑著,搞了不少是非,明天就是天憐公主的登基大典了,難道這個默王還不死心麽?


    “默王一個人嗎?”周致問。


    “是的,一個人。”侍衛答。


    “王妃沒有一起嗎?”周致又問。


    “沒有。”侍衛答。


    王後周致沉吟片刻:“有請默王。”


    王後周致攜長公主天憐公主親出瑞香宮大殿,將默王閭丘漸迎入小偏廳。


    默王閭丘漸對周致這個弟妹,依舊是冷冷的神色,周致也不介意,隻在一旁喝著茶,陪坐著,偶爾淡淡的說一句半句。


    默王閭丘漸閑坐了片刻,忽然對周致說:“王後,我可不可以單獨和我王妹說幾句體己話嗎?”


    王後周致一怔,她身後的杜嬤嬤也麵有怒色。


    要知道,這瑞香宮現今可還是周致的瑞香宮,長公主也不過是因為天憐府損毀,客居於此,哪有客人和客人說話,這麽不客氣地出言趕主人走的道理,更何況,這個主人還是尊貴的一國之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綰天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無語13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無語13並收藏綰天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