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憐公主依照默王閭丘漸的要求,在天憐府內等待了三天,這三天裏,她的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半夜三更一點動靜她就會醒來,以為是二哥默王閭丘漸找她來了。


    天憐公主告訴自己,她必須像石頭一樣等待,這是艱難的時刻,難熬的時刻,但她必須忍耐。


    她必須獨自麵對默王閭丘漸,麵對這個城府很深、鬥爭經驗很豐富、年齡是她兩倍的二哥。


    她一再提醒自己,如今的她不是隻有十四歲,不該再象當年麵對和親一樣,隻會躲在衣櫃裏哭泣。


    如今,被關在櫃子裏的人是北山泉,她必須設法營救!


    雖然她和北山泉都從未向對方言說過“愛”字,但天憐公主以為,他們的相愛是無需言表的事實。


    今日,北山泉被困,就算他們之間沒有這份相愛,她也該酬報那年她躲在櫃子裏時,北山泉為她連奏三天三夜的琴聲。


    第四天上午,天憐府門外來了一驢一人,小毛驢又老又瘦,讓人擔心放幾隻雞鴨上去就能壓扁它,趕驢的人大概六十多歲,也是又老又瘦,須發皆白,連眼睛都是昏花的,被門房帶進來時,差點被高大的門檻絆一跤。


    老漢牽著毛驢在門外嚷嚷,非說是天憐公主雇他來的,手裏拿著一把小匕首,說是下定的信物。


    若沒有這柄匕首,看門的老馮頭是不會把他帶進來見長公主的,會當他是個瘋子。


    匕首銀色皮鞘,薄而輕,繪著一隻彩鳳,筆法華麗,栩栩如生。匕身微一拔出已覺寒氣逼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想打冷戰,就算不識貨的人也能看出這柄匕首不是等閑之物。


    天憐公主撫摸著匕首半晌不語,這柄匕首正是她的“凰”。


    王兄閭丘羽遇害那天,也就是去年冬會穎城第一次雪落那日,她打算進宮勸諫王兄,讓他切不可輕易廢後。當時,北山泉一曲未奏完,起身離去。她亦懷揣這柄匕首凰,命府內車夫老白備車,前往王宮,不料,半路上突然遭遇襲擊。


    醒來後,天憐公主發現自己已經莫名奇妙迴到天憐府,天憐府並為周卻的北關兵所圍困,不得外出。天憐公主當時醒來,就曾檢查過,發現自己攜帶的匕首“凰”不見了。


    如今,八個多月而已,“凰”失而複得,身邊事卻已物是人非。


    手持如此貴重的“信物”,天憐公主已知眼前人是二哥閭丘漸派來的,隻是不懂她二哥派個趕驢人來,這玩的是哪一出,心中暗自奇怪。


    果然,詢問老人時,老人說他叫劉貴,是一個靠出租驢子為生的人,今日早上,他在南門口牽著驢等活幹,有個“北山大人”給了他這柄匕首做下定的信物,讓他來長公主府接活。


    天憐公主摒退左右,問起劉貴這位“北山大人”的長相,劉貴說是四十多歲,矮矮胖胖,既不是北山泉本人,也不是默王和默府管家方默存的長相。


    天憐公主再問劉貴,北山大人有沒有說過是幹什麽活,劉貴迴答說“北山大人”讓他來長公主府馱一位姑娘迴娘家省親。


    天憐公主沉吟一會兒,心下已經大致明白。於是,安排趕驢老漢到後門等,省親的姑娘片刻即出。


    劉老漢於是歡歡喜喜繞到天憐府後門候著去了。


    趕驢劉老漢出去後,天憐公主犯了難,閭丘漸既指定她騎著毛驢出城,自然是要她化妝一番,像大街上一個普通姑娘一樣,不露行藏。


    可天憐公主從小到大的化妝術,都是學習如何化得花枝招展,如今,卻要她反其道而行,著實難為她。


    天憐公主想了想,先摘了首飾,卸了妝,然後讓貼身丫頭細兒找燒火廚娘要來一身幹淨衣衫,自己換了,再梳一個普通發髻,初步形象已出,勉強達到要求,再用眼影把眼睛化得小些,額頭黯淡些,想想還缺一個鬥笠,又著另一個貼身丫頭醒兒去庫房找,還真找到一個,是以前茶園有個茶娘送茶來時,落在天憐府裏的,鬥篷上還帶著一圈遮陽紗,再好不過。


    天憐公主囑咐細兒、醒兒莫要亂聲張,隻靜靜等她消息就好,尤其要瞞著王後。細兒、醒兒約略知道長公主此去是幽會北山泉,也就答應為她守口如瓶,隻囑咐她早去早迴,注意安全,有機會就報個平安的口信迴來。


    心思縝密的兩個丫頭不忘給天憐公主備了個包袱,交給等在後門口的劉老漢馱著,這樣看上去既更像一個省親的普通姑娘,又裝了些攀纏和路上的用品。


    劉老漢牽著毛驢,馱著天憐公主從東郊出發,穿過幾條街巷,出了會穎南門,守門軍卒都認得劉貴,看到驢背上戴著鬥笠的天憐公主,並未上前盤問,隻恭喜劉貴又接到生意了,劉貴高興地答應。


    毛驢出了南門,沿大路繼續向南,一路上劉貴幾次搭話,天憐公主隻是不語,心想既是二哥的安排,自己且行且看即可。


    果然,沿大路行了三五裏之後,看到了那位給劉老漢下定的“北山大人”,帶著一輛小騾車,已在路邊候了一段時間,三十多歲年紀,舉止倒算沉穩得體。


    “北山大人”付了劉老漢酬金,劉老漢迴城去了,天憐公主上了小騾車,“北山大人”親自駕車,繼續前行。


    黃昏時分,二人投宿於店中,天憐公主想暗記一下店名,無奈店門上的牌匾被蒙上了黑布,顯見得是不想讓天憐公主知道。整個店是被包下的,除了天憐公主和北山大人,再無別的客人。


    也沒店夥計來侍候天憐公主,飯菜都是“北山大人”親自端進天憐公主的房間。


    天憐公主用膳畢,打開細兒、醒兒為自己準備的包袱,裏麵有兩套換洗的內衣,還有一套茶具。


    天憐公主遂喝了些茶水,洗涑後躺下,心中有些不安,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在外住宿,且孤身一人,隻有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在外守護。


    天憐公主以為自己會這麽忐忐忑忑地一夜無眠,不料旅途勞頓,她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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