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澤得了二殿下閭丘閔幽的獎賞,心中對於默府管家方默存愈發感激,因為,向二殿下閭丘閔幽進言,建議二殿下從武館入手,招攬江湖人手的辦法是方默存幫他想出來的,這個建言最終得到了二殿下的認可和獎勵。


    自此,吳澤愈發視方默存為知己,對方默存推心置腹,無所不談。方默存通過吳澤,詳細地掌握著二殿下閭丘閔幽的一舉一動,他甚至比吳澤更加了解閭丘閔幽的內心的想法。


    畢竟,吳澤隻是一個年輕的、沒有見過世麵的仆從而已,而方默存身後,卻是曆經劫難,來自王室的默王閭丘漸。默王來自那個幾位王兄王弟殺伐爭奪王位的年代,自己也幾乎在刺客的刀下喪身,幸存至今,他對於王位爭奪的慘烈比吳澤和方默存有更多的體會,也更能明白二殿下閭丘閔幽身為閭丘羽的次子殿下,對於王位一步之遙的恨與愛。


    二殿下接受吳澤的建議,就近選擇了龍虎武館,這一點,毫不出默王和方默存的預料。龍虎武館早已在流華邸路口開設多年,江湖口碑也不錯,距離流華邸又很近,極為方便,二殿下閭丘閔幽接受吳澤建議後,進入龍虎武館習武,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所以,當二殿下閭丘閔幽進入龍虎武館時,封芒已經在武館學習數月之久了,也正因為這個時間關係,二殿下閭丘閔幽對於與封芒的結識,毫無戒心,至死也不知道,封芒是默王安排進入龍虎武館等他的人。


    就這樣,在二殿下閭丘閔幽毫無覺察之下,默府巧妙地安排二殿下閭丘閔幽與殺手封芒結識,最終,二殿下在封芒的幫助下,把對各府殿下的刺殺付諸了實施。


    吳澤之死,方默存向默王閭丘漸做了匯報:“主子,吳澤死了。”


    默王閭丘漸聞言,靜默了一會兒,忽然說:“所有愚蠢的動物,不管是豬,還是人,都沒有資格活在這個世上。”


    這些話確實是默王閭丘漸講的,他沒有像以往那樣把自己要說的話,寫成字給自己的管家方默存看,而是用嘴,一字一字說給方管家聽的。


    方默存已經激動得泣不成聲:“主子,您,您,您終於肯說話了?!”


    默王閭丘漸點點頭算做迴答。


    這幾個月來,會穎城的茶樓酒肆、庭院府邸等各處人群聚集的地方,八卦熱點不斷,先還是王室慘劇,這幾天已轉移到默王閭丘漸身上。最近,有關默王發生了三件大事。頭一件大事,就是沉默、“啞巴”了十九年的默王閭丘漸,一夜之間,忽然不啞了。默王不默了,默王開始說話了。


    一個人開口說話本不是什麽大事,就像孩子會哭,鳥兒會叫一樣,都稀鬆平常。隻不過,就算隻是孩子的哭聲,因為哭的時間、地點、情境不同,引發的效果自然也會不同。比如,人在呱呱墜地時的第一聲哭,是多麽惹人注目和歡喜啊,可長到六、七歲了,有了弟妹,爹不疼娘不愛了,這時候摔個跟頭哭了,又有誰會在意和關心呢,一樣是哭,效果截然不同。


    至於人們第一聲說話,叫出“媽媽”或者“爸爸”,甚至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我餓”之類的無聊話,在自己的三口之家,或者十三口之家引發的歡聲笑語或者震驚的眼光,大體也可以想象一番,絕不會被認為稀鬆平常。


    大家都知道曾經有過一個傻孩子——雖然故事裏說他是個勇敢的孩子,但他其實的的確確就是個傻孩子——這個傻孩子那次在大街上說“他明明什麽也沒穿”。


    傻孩子嘴裏的“他”是一國之君,他說這話時,是在滿街都是密密麻麻來瞻仰王上新衣服、準備一睹為快的黎民百姓,滿街人都在麵對什麽也沒穿的裸體王上鴉雀無聲之時。


    傻孩子說這句“他明明什麽也沒穿”時,或許隻是輕聲呢喃,甚至沒有平日朝著母親喊“我要吃蘋果”時十分之一的音量,可是,他真的引發了滿街甚至滿城的效果。這效果之震撼令他的這句話穿過曆史的長河站到後人麵前,站成一座紀念碑的樣子,接受無數人的仰望和緬懷——而不僅僅是鑽進人們的耳朵了事。


    此刻迴頭再讀那個傻孩子的故事,就會發現,這故事所涉及的時間、地點、情境其實是一迴事,時間即地點,地點即情境,情境即時間,都是四個字:鴉雀無聲。鴉雀無聲之時,鴉雀無聲之地,鴉雀無聲之情境。


    此時的會穎,此時的翼國,此時的閭丘一族,也正是鴉雀無聲之時、之地、之情境。正是於此時、此地、此情境之下,默王閭丘漸開口說話了。


    前段時間發生的王室慘劇,如今已不成其為秘密,更多的人知道了王上閭丘羽駕崩後,先是四殿下閭丘雪健和世子閭丘奮卒不幸而去,隨即是二殿下閭丘閔幽暴斃身亡,九歲的三殿下閭丘雲在隨後淡泊西岐,受封罄王,接下來誰將接掌翼國王璽?


    閭丘家的天下誰來承繼?是否天亡閭丘,閭丘一脈是不是就此油枯燈盡?不僅達官貴人在猜測這個問題,就連平頭百姓也在偶偶私語,人們從沒想過翼國傳承數百年的閭丘一族,會有無以為繼的一天,而且,這一天忽然就已經到了。


    所有人在思考和討論這個嚴峻問題的時候,似乎都自動忽略了閭丘家還有一個叫做閭丘漸的人存在著。


    人們忘了那個十九年未曾開口說話的默王其實也姓閭丘。不為別的,隻因為這個人雖為王姓,卻是一個連話也不會說的“啞巴”。


    一個啞巴,怎麽可能為王呢?啞巴做了王怎麽發號施令?怎麽治理國家呢?這似乎是翼國上下未經溝通、串通就一致達成的共識。


    於是,所有的人在討論翼國王位的繼承人時,都自動將閭丘漸摒除在外。


    可如今,情形似有所不同,局麵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當此翼國王位虛懸,閭丘氏無以為繼之時,啞了十九年的默王,突然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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