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周致一行從石頭城迴來已經好幾天了,瑞香宮裏始終愁雲慘淡,哭哭啼啼,但是,哭泣的人不是王後周致,而是自小跟隨周致的杜嬤嬤。


    杜嬤嬤這幾日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了,哭了好幾場,每一次都哭得一塌糊塗,還得她的主子小姐、王後周致倒過來勸慰她。


    此刻,杜嬤嬤又在哭泣了,她邊哭邊說:“老天為什麽這樣不公?小姐,還有比你更悲慘的母親嗎?”


    王後周致歎一口氣道:“麗蓉,你要從另一個方麵來想,這或許也是一件好事。辜先生說得或許是對的,這種方法,可能就此保全了雲兒。生命是一場賭博,我可以用自己去賭,但我不敢用雲兒去賭,他已經是我、是先王最後的骨血了。”


    說到這裏,王後周致忍不住還是傷感起來。


    天憐長公主閭丘傾珞也在瑞香宮,她問周致:“王嫂,你就那麽信賴雲兒的老師辜為先?這個人如果對雲兒別有所圖呢?”


    王後周致搖頭道:“不會的,辜為先是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試問一個敢於和勇於自殺的人,還會貪戀什麽呢?”


    不遠處坐著的勇烈將軍周卻聞聽妹妹王後周致如此說,忍不住翻起白眼,長聲歎氣,卻什麽也沒說。


    隔一會兒,周卻竟然吹起了口哨,仿佛萬事都已不在心上。


    王後周致、天憐長公主、杜嬤嬤三人一起望住了他。


    周卻於是停了口哨,攤攤手說:“我該說的都說了,還讓我說什麽?”


    大家靜了一會兒,王後周致又道:“我打算啟動王機處。”


    “為什麽?”天憐長公主和周卻一起瞪大了眼睛。


    周致歎了口氣:“因為我解答不了辜為先的問題。”


    “什麽問題?”周卻問。


    “辜先生問我王上是怎麽死的?世子是怎麽死的?二殿下是怎麽死的?我卻一個都迴答不上來。”周致低頭道。


    “可是,王機處一旦啟動,閔幽的事情就捂不住了。”天憐長公主著急地說。


    周致堅定地道:“正是為了閔兒,才要啟動王機處。這些日子來,司寇府一再探尋我的意思,我都沒敢點頭讓他們放手去查,對封芒的尋找也隻是通過北關兵暗中進行,為的就是保住閔兒的名譽。


    “但是,也不能因此就讓王上和世子死得不明不白。辜為先說的對,事情一日不查清,危險就一日還在,王位這把椅子就沒人敢坐。啟動王機處,可以解決這兩件事情的矛盾,既可以查清真相,又可以讓真相不外傳,從而保住閔兒。”


    天憐公主聽了,點點頭道:“王嫂說得有道理,啟動王機處確實是個辦法。先祖閭丘涯當年設置王機處的目的,就是專為王室服務,幫王室辦理一些司寇府不方便辦、辦不了、辦不好的案子。”


    天憐公主思量了一會兒,猶疑道:“可問題是,王機處並不是一個正式機構,也沒有固定的辦公地點,王上現在又不在了,我們誰知道王機處在哪裏呢?十九年前,王上為了調查其他幾位王兄的死,啟動過王機處,結果,案子沒查出來,王機處還從此杳無音訊了,再沒出現過,我們這陣子可去哪裏找他們?”


    天憐公主為此犯了愁。


    周卻揭開道:“據說,王機處成立之初,就和王室有約定,他們是獨立辦案,包括案件的受理也是,也就是說王室和王機處之間並沒有絕對的領導關係。但是,他們不願意理會上一次的案子,不代表這一次也不肯出手幫忙。


    “現在的局麵,相信王機處的人也已經看到,連王位都已經虛懸,王室已經無路可走,這個時候王機處還不現身,就有違當年喬家兄弟和閭丘先祖的約定了。”


    王後周致點頭道:“我已經想過了,我們找不到他們,可以讓他們來找我們。”


    第二天,會穎街頭大街小巷,到處都張貼出一則奇怪的《尋人啟事》,上麵寫道:


    茲有叔叔王吉初,走失十九年,望見啟事後盡快與家人聯係。侄子:王世。


    這則啟事的奇怪之處在於,王世尋找的是一個十九年前就走失的人,並且,這個叫做王世的人,未留下任何聯係方法。


    *


    飛雪宮的宮人統領譚文定自從離開飛雪宮,留在雪國駐會穎國館工作,身心俱是十分愉快。他快樂地享受宮外生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對自己的新身份和新生活適應得極快,感覺十分愜意。當然,這份愜意的生活多得國館使節蕭凡的提攜和關照。


    短短幾個月,蕭凡帶著譚文定幾乎去遍了會穎所有的高檔娛樂場所,酒肆、舞廳、茶樓、飯館、畫室、詩社、雜耍、收藏,每一處都是譚文定向往已久卻未得機會親臨之所。


    慢慢地,那個數月前光著屁股進入國館的譚公公,走在會穎街頭或出入這些場所,舉止投足,已經有模有樣了。


    國館的領導編製自譚文定來後,已經自覺地成為一個使節兩個參讚,或言一使一參一讚,他已經在有意識地糾正人們對他“譚公公”的叫法了,他總是主動介紹這位是雪國國館的蕭使,那位是沈參,敝人是譚讚。


    很快,譚文定就明白了蕭凡為什麽不肯迴去雪國的原因。他覺得他自己不願意迴雪國,這件事情容易理解,因為他畢竟是公公,若是迴去定足,大部分時間都隻能在雪國王宮裏呆著,就像這些年在會穎的飛雪宮呆著,不能自由行動,不能花天酒地,不能觀光學習,不能與民同樂,五年去過的地方,加起來還不如現在一個月去的地方多。


    但是蕭凡不同啊,蕭凡是貴胄子弟,是王太後的親侄子,唯一的侄子,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想怎麽過,就怎麽過!在定足街頭完全可以橫著走,可蕭凡居然不願意迴去,這個問題譚文定原先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現在卻已完全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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