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蕪水東岸追趕左炎的一眾北關兵,因為隨身攜帶的幹糧即將耗盡,人人都是隻敢吃一點點墊底,可是,還得修築橋梁,消耗體力。此刻看著對岸茅草棚下的“雞窩頭”左炎,坐在那裏大口吃熱菜,大碗吃熱麵,當真是羨慕之極。


    此前一直擔任斥候的“六文”李保山和“水餃”張樹山,一起蹲在河邊破冰飲水,無奈腹中饑餓,忍不住望向對岸的麵館,肚子裏立即開始“嘰嘰咕咕”地亂叫起來,喉中也隨即“咕咚咕咚”開始吞咽口水。


    左炎忽然扭頭,吩咐店家:“再來兩碗麵。”


    “來咯——”店家輕快地應一聲,髒兮兮的抹布往肩上一搭,挑簾進了後麵土房,片刻功夫就托著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條轉迴。


    左炎從筷子桶裏抽出兩雙筷子,分別插入兩碗麵中,隨後一手端起一個麵碗。


    店主人在一旁瞪眼看著,心中早已感慨,英雄就是英雄,連吃麵條都和常人不同,居然可以兩手同時端兩碗麵條,左右開弓一起開吃。可是他很好奇,這位壯士客官準備用什麽抓筷子,是用耳朵麽?


    店主人盯著左炎的耳朵看了許久,發現他的耳朵確實非同凡響,耳廓看上去確實比常人要闊一圈的樣子。於是,愈發瞪大眼睛瞧著,生恐像那日錯過飛筷夾箭的神功表演一樣,今日再錯過他耳朵抓筷子的奇功。


    豈料,壯士客官並未如店家猜測的那樣伸出耳朵來抓筷子,而是兩隻手腕一抖,將兩碗麵斜斜甩出,向水麵擊去。


    兩個土陶大碗旋轉著到達河中央,碗底與冰麵一碰,激起片片碎冰,煞是好看。麵碗經此撞擊後,朝空中跳起,如陀螺般轉了個圈,隨後,旋轉著徑向對岸奔去。


    眾軍卒一片驚唿,“六文”和“水餃”也傻了眼,卻眼見兩隻碗直直地朝自己撞來,倆人慌得手腳並用,趕緊爬起身來,欲轉身逃離,卻為時已晚,兩個麵碗瞬間已飛至眼前。


    唬得二人慌慌張伸手去推,卻不料兩個碗就此撞進倆人懷中,二人一通手忙腳亂,不意竟將兩碗麵抱了滿懷,手捧麵碗,兀自能感到碗外壁溫熱暖手。


    “六文”和“水餃”不敢在岸邊繼續逗留,抱著麵碗飛快迴撤,直離開岸邊數丈方歇。低頭看看懷中麵碗,兩雙筷子始終穩穩地插著未倒。


    這時,就聽對岸“雞窩頭”喊道:“‘流氓’、‘睡覺’,我請你們吃麵條!”


    眾兵卒立即大嘩,人人臉上現出驚愕之色,紛紛轉頭望向“六文”和“水餃”,目光中滿是狐疑,均不知對麵的“雞窩頭”如何竟會得知他倆的綽號,此刻兩軍陣前,還公然請二人吃麵條,顯見交情非淺!


    “六文”和“水餃”早已嚇得臉無血色,看著周圍眾人忽然站遠,空出來一大片空地,直如上了刑場一般,手中這碗麵條便是那碗上路飯了。


    倆人在心裏早將“雞窩頭”罵了千句殺了千刀,卻知道無濟於事,眼下的自己就算跳進冰窟窿也已洗不清。


    裏通外敵,死罪也!隻看這荒郊野嶺之處,有沒有人發發善心為他倆收屍吧!


    很快,周卻、許峰等人就被簇擁著來到二人麵前。“六文”和“水餃”的臉簡直比哭還難看,嘴巴歪扭著,卻懾於軍威軍紀,不敢發出半點聲響,隻一雙腿似乎還能動,不停地打著擺子。


    隊伍極為安靜,就連正在搭橋的軍卒也聞訊停下,向這邊張望,有的眼睛在裏裏外外的看各人的表情,有的眼睛則一直盯著兩碗冒著熱氣的麵。


    周卻走近二人,低頭看了看他們手中的麵,隻見一碗白花花的麵條上飄著兩滴油星,兩片薄牛肉,還有幾顆蔥花,當真是香噴噴好吃看得見,周卻不由讚道:“不錯嘛!”


    “六文”、“水餃”聞言,卻更加是欲哭無聲,百口莫辯。忽然,周卻拔出“六文”碗中的筷子,挑起麵條吃了一口,再讚:“好香啊!”此刻的“六文”、“水餃”仿佛聽了死刑判決般,兩腿已經抖得幾乎無法站立。


    周卻將筷子插迴碗內,拍拍“六文”的肩膀,又看一眼“水餃”,說:“吃了吧,味道不錯!”然後轉身離開。“六文”、“水餃”簡直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站著不敢稍動。許峰朝倆人擠擠眼睛,抓起“水餃”碗中的筷子也飛快地咬了一大口麵,然後才快步去追周卻。


    “六文”、“水餃”尚在雲裏霧裏,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麽,周圍的軍卒已經一擁而上。手快的抓住了筷子,更快的直接伸手撈起了麵條,最快的幹脆端走了麵碗,可憐“六文”和“水餃”擔驚受怕一場,竟是一口麵沒吃上,一啖湯沒喝到,連麵帶碗就已不見。


    彼岸,店家和左炎看著這一幕,一人伏在一張桌上,倆人一起笑得“嘎嘎”響。


    經過了兩天的相安無事,到得第三天時,蕪水東岸的盾牌手們大多除掉了頭盔,弓箭手也不再那麽全神戒備。除了修橋軍卒和負責在周圍警戒的少數兵卒外,其餘北關兵都頗為悠閑,在營帳中、河邊等處,三三倆倆聚著聊天、休憩。


    店主人今日依舊備下四樣小菜,主食卻換了三大盤手工餃子,這是他一爬起來就開始切菜、剁肉,忙乎了一個早晨給左炎現做的。那隻猴子顯然對餃子很感興趣,兩隻爪子左右開弓,一會兒就幹掉一盤。這時候的店家,已經敢離開左炎數步之遙了,有時甚至敢英勇地站在左炎桌前,朝對岸張望幾眼,其時,他背心裏卻分明在悄悄滲汗。


    店主人有些想不明白,這些官兵好好的橋不過,非要將那些鋪成橋麵的圓木先拆成兩半,然後再在上麵重新搭綁上木板,這究竟是為的哪般?店主人幾次問壯士客官這個問題,那個客官卻隻會“嘎嘎”怪笑,店主人好沒聲氣,便再也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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