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穎西郊,柳下言給席佑堂、辜為先等人帶來了小公主被冊封為長安公主的消息,另外還有別的消息:會穎城被翻遍了,且被翻了好幾遍。周卻派侍衛、金吾衛、北關兵拿著三殿下的畫像,在到處尋找,派出的人手比前些日子多出了數倍不止。更重要的,不僅周卻一股力量在尋找閭丘雲在,柳下言說他能感覺到的,起碼有數股不同的力量都在尋找三殿下。


    “這樣看來,王位之爭暗潮洶湧,有多股勢力交織其中,三殿下一旦出現,隻怕會身履險地,處於風口浪尖。”柳下言已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樣,說閭丘雲在可以站出來為王的話了。


    “是的,”辜為先補充道,“就算周卻尋找雲在不是為了殺他,是為了讓雲在登極。可是,用不了多久,周卻就會將我們這些人一一遣散,隻留雲在一個人在宮裏,那時,我們對雲在就愛莫能助了。”


    “不能再在這裏停留了,我們得盡快離開。周卻在會穎找不到三殿下,很快就會向外尋找。”席侑堂沉吟道。


    “周卻隻是沒有想到,我們早在王上駕崩前就出了城,不然,他可能早就找到這裏來了。”柳下言說。


    “去哪裏?我們去哪裏?”左炎早已耐不住寂寞,在這裏呆煩了,此時一聽說要行動了,第一個開口詢問去向。


    席侑堂伸手在椅背上按了一下,牆上那副《鬆鶴延年圖》徐徐升起,露出此前被它遮住的另一張圖,是一副地圖。眾人仔細一看,是翼國全境圖,中央的王都會穎,周邊是翼國四郡:北與郡、南田郡、東圃郡、西岐郡,翼國北與雪國、西北與隨國、西部與寧國、西南與炎國、南部與烏國的接壤邊界都有詳細繪製。辜為先和左炎一起看向席侑堂,目光中既是佩服又是疑惑。


    席侑堂來至地圖前,柳下言遞來一根細竹。席侑堂此刻已經不再袖著手,眼睛也不再眯縫著了,目中有精光一閃一閃,他用細竹指著圖中央的一個紅圈說:“這裏是王都會穎,我們現在西郊,要動,隻有三條路可走:往西北入隨國,往南進烏國,再就是一路向西。北去隨國、南去烏國的路,有可能會遭到封鎖,一旦如此,我們就隻剩了一條路,向西。”


    “西至最遠可到哪裏?”辜為先問。席侑堂舉起細竹,點在一處,圈了圈。眾人看時,已是翼國最西部的地方——西岐郡石頭城,因為再往西去,就是一條大峽穀了,峽穀對麵是寧國與炎國境內。


    左炎先樂了,望望辜為先,又望望柳下言,笑道:“席老板可真會說笑,我們此去一路西竄,周卻一路追來,追到石頭城之後我們再如何?難不成一起跳進峽穀扶著辜先生的輪椅玩漂流?”


    “有可能,”席侑堂一臉嚴肅,似乎聽不出左炎的挖苦打趣,“到了石頭城我們雖然有天險可據,但是,如果我們沒有辦法阻止追兵,就真的隻能跳峽穀了。”


    “也未必,”左炎豁地起身,拿過席侑堂的細竹,指著石頭城說,“這石頭城雖說西邊就是條大峽穀,很難穿越,但它北與隨國接壤,南與烏國為鄰,我們到時候北去南往都可以,何必非得畫地為牢,與重兵相拒,自己難為自己呢?”


    這迴倒是柳下言笑了:“左兄啊,周卻的將軍你以為是混吃混喝混來的麽?他手下那些兵是幹什麽的?那麽容易讓你出境啊?”


    左炎輕蔑地一笑,不以為然道:“過個邊境有什麽難?到時候我給你過個十趟八趟開開眼界。”左炎說著,不忘順便朝小樓得意地揚一揚下巴。


    柳下言滿眼都是戲謔的笑:“你是準備一個人過呢?還是帶上我們大家一起,過個十趟八趟啊?”


    左炎看看大家,尤其是看一看辜為先的輪椅,雖然很不想在柳下言麵前認栽,卻還是沒敢亂吹牛,隻把臉別到一邊,不去看柳下言那張明顯是找揍的笑臉。


    “我不要叛國。”閭丘雲在忽然說。左炎正因為被柳下言奚落,沒個撒氣之處,一聽閭丘雲在這麽說,馬上搶白道:“那你就等著你父兄召喚你到天國吧。”閭丘雲在並不理會左炎的諷刺,表現出一種很少見的倔強:“寧為翼國鬼,不為他國雄。要我叛逃國外,我寧願跳峽穀。”


    “要是能跳峽穀也還不錯呢,就怕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我們連石頭城都還沒進,就先進了賣魚鋪子,做了板上魚肉了。”柳下言半真半假,笑著調侃道。這下眾人卻都笑不出來了。


    “嗯,要先設法到達石頭城。我們什麽時候動身?”辜為先問。


    “今夜就走。”席侑堂說。


    “估計我們一動,形跡就會立現,先生的輪椅目標很大。”柳下言不無擔心地說。


    “我們可以分開走,讓三殿下和席老板先行,我陪著先生在後。”左炎自告奮勇陪護辜為先。


    “不,我不和老師分開。”閭丘雲在堅決地說,再一次表現出讓人意外的倔強。他走到辜為先的輪椅旁,緊緊抓住辜為先的手,好像生怕老師被人拽走似的。


    左炎不耐煩起來:“你舅舅周卻的大軍隨時會到,你卻還像個小丫頭片子一樣膩膩歪歪、拉拉扯扯的,你幹嘛呀?放心,有我在,你老師想死沒那麽容易。”


    閭丘雲在蒼白著小臉不出聲,隻把拽著辜為先的手抓得更緊。左炎張口還要再說,閭丘雲在索性爬上輪椅,坐進了辜為先懷裏。左炎隻得把要說的話硬吞了下去,差點沒自己把自己噎死。


    “三殿下和辜先生由我護送,”席侑堂沉吟片刻,說,“左炎你要負責幫我們拿到牌。”


    “什麽牌?”左炎不解地看著席侑堂。


    “談判的牌。”柳下言微微一笑,朝左炎擠擠眼睛。


    左炎“哦”了一聲,朝柳下言翻個白眼,心中暗罵這個死柳下言,謀略方麵事事都比自己強,自己比柳下言差了何止一截,簡直是一根竹竿到頭,中間太多節了嘛。


    “希望這件事情,最後能通過談判來解決。”席侑堂看著左炎道,“談判得有談判的資本,我們要有牌打才行。現在,我們是被人扣著手腕、受製於人,不得不和對方坐於同一側,根本連談判桌的對麵都坐不過去。我們必得先展示點實力出來,才會有人願意和我們坐下來一談。”


    “好,我來將大家送到桌子對麵去。”左炎桀桀怪笑起來,笑聲裏已是殺意凜冽,煞氣畢現。


    柳下言卻又笑道:“左大俠,殺戮可是對談判不利的哦。”說完嘴裏發出“嘎嘎”兩聲。


    左炎氣得一掀簾子,鑽出門外,再不要看那個不說話、生怕別人當他是死人的柳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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