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閭丘雲在和小樓跟著柳下言來到一處花園中——之所以說是一處,是因為這處宅院太大了,他們一路走來,看到過好幾座園子,柳下言此刻帶他們去的,不過是距離比較近的其中一處。


    三殿下閭丘雲在不怎麽言語,話都被小樓一個人說了,“嘰嘰呱呱”個沒完,柳下言耐心地逐個迴答著小樓的各種問題。三殿下閭丘雲在則緩步跟在他們身後不遠。


    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別動!”


    柳下言已經警覺地迴了頭,小樓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趕緊也迴頭往身後看去。


    三殿下閭丘雲在麵色蒼白,立在不遠處的一樹花叢前麵一動不動,花叢掩映之下,差點讓小樓和柳下言忽略了從花樹後麵伸出的一隻手。


    那隻手看上去手指纖長,卻有力地握著一把短短的匕首,匕首刃正貼在三殿下閭丘雲在的脖子上。


    三殿下閭丘雲在隻要稍微動一動脖子,就可能被匕首鋒利的刀刃劃出傷口來。


    小樓驚得張大了嘴巴,情不自禁地就要往前衝,柳下言一把拽住了他,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我說了別動的!”


    這聲音聽上去有些慵懶,像一隻曬太陽的貓伸著懶腰打出的哈欠,卻愈發讓人覺得冷意森森。


    小樓不再敢亂動了,但是緊張讓他頭上背上都流出了汗,就連攥緊的手心裏也汗津津的。他不停地看看柳下言,又看看對麵的三殿下閭丘雲在,焦急萬分,卻又束手無策。


    柳下言則眯起眼睛,說道:“是哪一路的朋友,請現身說話!”


    “好說!”隨著聲音,花叢後麵閃出一個亂蓬蓬的、雞窩一樣的腦袋。隨後,出來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的樣子,但他一雙眼睛卻大而警覺,手裏的匕首更是片刻都沒有離開過三殿下閭丘雲在的脖子。


    “雞窩頭”綁匪居然嘻嘻一笑,道:“這孩子應該能值點錢吧?”


    小樓變了臉色,柳下言默然無語,三殿下閭丘雲在卻自己說話了:“在下並非這家大戶人家的少爺,今天不過是碰巧跟著老師來訪而已。”


    “對!對!對!”小樓被閭丘雲在的話點醒,母雞啄米一樣拚命點頭,臉上還賠上了笑容,“大哥,你弄錯人了,我們不是這家有錢人家的人,我和那小孩是陪著我們老師過來串門子的!”


    小樓說著,手指頭還悄悄指了指柳下言,那意思就差明著告訴對麵的“雞窩頭”綁匪,他身旁站著的這個人才是這家有錢人家的人。反正小樓現在一門心思想的,是趕緊救下匪徒匕首下麵的三殿下閭丘雲在。


    “哦?你居然不是這家大戶人家的少爺?”“雞窩頭”綁匪顯然有些意外,他側頭看了看閭丘雲在。


    三殿下閭丘雲在鎮定地點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們兩個都是老師的書童而已。”


    “唉,既然沒什麽油水,那隻能......”“雞窩頭”綁匪上下打量了打量三殿下閭丘雲在,忽然兇相畢露道,“殺了你!”


    “雞窩頭”綁匪手腕一抖,拿著匕首的手臂揮起,就要朝三殿下閭丘雲在刺下。


    急得小樓大叫:“且慢!且慢”


    “雞窩頭”綁匪停了下來,用匕首尖指著小樓問:“且慢什麽?”他另一隻不拿刀的手不忘用力鉗住三殿下閭丘雲在的胳膊,防止三殿下趁機逃脫。


    小樓咽口唾沫道:“大哥,他沒錢,我有錢!”


    “那你還不快把錢拿來!”“雞窩頭”綁匪惡狠狠地道。


    小樓趕緊說:“錢在我店裏,我是芝心堂的老板!”


    “哦?你是個郎中?”“雞窩頭”綁匪看著小樓道。


    小樓趕緊點頭。


    “雞窩頭”綁匪卻忽然一歪頭道:“郎中能有幾個錢?!”說完又要揮刀朝三殿下閭丘雲在刺下。


    這一次,是三殿下閭丘雲在說:“且慢!”


    “怎麽?有錢了?”“雞窩頭”綁匪道。


    三殿下閭丘雲在卻道:“我雖不能送你錢財,卻可以送你一場富貴。”


    “哦?富貴?此話怎講?”“雞窩頭”綁匪顯然對三殿下閭丘雲在的話來了興趣。


    三殿下閭丘雲在認真地道:“我老師認識當朝很多文武重臣,給你謀個一官半職,或者你想成為宮廷帶刀侍衛之類的,應該都不成問題。”


    “果真?”“雞窩頭”綁匪喜出望外。


    “千真萬確,我們老師就在客廳裏,和此間主人在說話。”三殿下閭丘雲在道。


    “那走,帶我去見你們老師去。”“雞窩頭”綁匪喜出望外,放開了三殿下閭丘雲在,示意三殿下前麵帶路。


    三殿下閭丘雲在看一眼小樓和柳下言,小樓朝他狂使眼色,示意他趕緊前麵先走,免得綁匪又反悔了。柳下言沒有和三殿下對視,他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


    三殿下閭丘雲在當下邁開步子,前麵帶路,一行四人一直朝辜為先和席佑堂所在的那間房而去。


    三殿下閭丘雲在帶著“雞窩頭”綁匪剛進房間,席佑堂就說道:“左炎,我正和辜先生說你呢,你就到了。”


    “嘎嘎!”跟在三殿下閭丘雲在身後的那個“雞窩頭”綁匪發出兩聲快樂的笑。


    辜為先和三殿下閭丘雲在一起迴頭,驚訝地看著這個“雞窩頭”綁匪。


    三殿下閭丘雲在驚訝的是,這個綁匪居然是此間主人的相識。三殿下閭丘雲在注意到,“雞窩頭”綁匪手中的匕首早已不見了。


    而辜為先所驚訝的是,這個聲名赫赫的左炎,竟然這麽年輕,而且,渾身上下,沒有半星兒殺氣,這實在太出他的意料了。


    關於左炎,辜為先早已在茶樓酒肆聽人講過無數遍。


    被翼國人譽為“天下第一劍”的左炎從不帶劍,可翼國人都知道,左炎的劍法獨步天下。左炎在十五歲至十七歲之間,用兩年時間,懷抱一柄桃木劍,挑遍翼國各路知名劍客,未逢敵手,少年成名。在達到人生的輝煌後,左炎過了一段無所追求的荒唐日子,忽然就從江湖銷聲匿跡了。想不到,今日卻出現在席侑堂的宅院裏。


    眼前的左炎一頭亂蓬蓬的短發,活像個雞窩,與他的頭發相反,他一雙大眼睛竟然澄澈異常,笑起來腮邊還有兩個深深的酒窩。


    辜為先怎麽都不敢相信,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娃娃臉,居然就是威名赫赫的“天下第一劍”左炎,而這個身負盛名的劍客左炎,竟然像個孩子般純淨、透明,好在一雙眉毛還算粗濃灑脫,頗有神采。


    左炎大大咧咧地在席佑堂身旁落座後,又發出兩聲快樂的“嘎嘎”,然後朝三殿下閭丘雲在扮了個鬼臉。


    這時,小樓和柳下言也進來了。小樓吃驚地看到,“雞窩頭”綁匪居然成了座上客。柳下言卻似乎對“雞窩頭”綁匪在座之事視而不見,徑直迴到席佑堂身後,重新站在那裏。


    席侑堂在,柳下言是從不坐的,這是柳家的家訓。


    左炎卻不忘朝柳下言也扮個鬼臉,結果,柳下言卻迴了他一個大白眼。


    “這個孩子就是三殿下嗎?”左炎將目光重新落在三殿下閭丘雲在身上。


    “嗯。”席佑堂“嗯”了一聲。


    “多大呀?”左炎再問。


    席佑堂看著辜為先,辜為先答道:“八歲。”


    “八歲能有這樣的膽識,也算難得了。”左炎點頭道。


    小樓卻一臉氣憤起來,出言相譏道:“誰有您的膽量大呢?明明知道他是三殿下,還敢拿匕首擱在三殿下的脖子上!”


    小樓這一招,明顯是譏諷兼告狀,一箭雙雕呢。


    辜為先驚訝地看向身旁的三殿下閭丘雲在,三殿下卻似乎並沒有什麽,鎮定地道:“這位大哥是和我開玩笑來著。”


    “嘎嘎”左炎笑了,朝小樓道,“小郎中,三殿下可比你強多了!怎麽樣?要不要我教一教你怎麽樣可以膽子大一點?”


    氣得小樓鼻翼張開,唿哧唿哧喘氣不已,恨不得上去咬一口左炎。


    席佑堂卻微微笑了,因為他知道,左炎既然這麽評價三殿下,該是認可這個孩子的。


    席佑堂剛才所言,還要看一個人怎麽說,這個人,自然就是左炎。


    席佑堂朝柳下言道:“你去廚房安排一下,中午我們設宴款待貴客。”


    辜為先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知道,席佑堂既然設宴款待他們,當是已經接納三殿下閭丘雲在了。


    隻有三殿下閭丘雲在並不知道,今天這一切,其實他才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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