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翼國王都有一個名叫“水雲間”的戲班子,在會穎城中名聲鵲起,就連王上閭丘羽和雪國飛雪公主的大婚典禮,都曾請他們進宮唱戲,據說,王上閭丘羽最愛看的一出戲是《霸王別姬》,大婚時點的就是這出戲。


    戲班子中最吸引票友的,是他們的班花台柱子,一個叫做練春衫的青衣,唱念做打,幾乎是樣樣讓人叫絕。人們私底下都叫連春衫小春子。


    據說,練春衫是北與郡人,自小喜歡唱戲。後來,因為翼雪兩國開戰,練春衫被強征入伍,戰爭中被俘,後來僥幸逃脫,如今重操舊業,繼續唱他喜歡的青衣,引來無數票友粉他。


    沈長天站在一張畫著虞姬的海報前,聽著身旁幾個男女議論海報上虞姬的扮演者練春衫,他忽然心裏一動。想起了當年那個小春子——張喜春。


    張喜春被狼師俘虜後,跟隨北與郡郡守樸惠北上,到達狼師鎮守的雪國與滑國邊境,那時,沈長天就常常聽張喜春給樸惠唱戲聽。後來,樸郡守也跟樊將軍及沈長天介紹過,小春子張喜春戰前是唱戲的,專唱青衣。


    沈長天覺得,海報上“水雲間”的這個青衣小春子連春衫,很可能就是當年那個小春子張喜春。


    沈長天買了一張戲票,進去水雲間戲園子,聽了一出小春子唱的《梨花淚》。因為戲台子上練春衫飾演的花旦畫著濃妝,沈長天無法辨別那人是不是小春子張喜春。沈長天於是等戲園子散場後,試著到後台去找練春衫。


    此時,沈長天已經從雪國到達翼國王都會穎三個多月了,他為了尋找樊齡柔,一路南下,卻依舊沒有樊齡柔的消息。


    後台化妝間裏,練春衫在卸妝,他沒有理會門口那個倚著門框站立著的,看他卸妝的男人,每天,都有他的粉絲來獻花,來看他卸妝,然後等著請他吃飯喝茶,他對此早已習慣。


    等練春衫全都卸妝完畢,臉上恢複本來樣子了,倚著門框的那個人忽然叫了一聲:“張喜春。”


    練春衫一愣,扭頭看去,門口那個男人正笑眯眯地看著他,練春衫再看這人仔細些,找到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這人是誰呢?“張喜春”可是他入行前的本名,這個人怎麽會知道呢?


    倆人又這麽又互相看了一會兒,沈長天看張喜春實在是一頭霧水的樣子,於是自我介紹道:“不認識我了?狼師,沈長天。”


    張喜春這一下想起來了,這是那個將他從雪國北部邊境,一直帶到翼國北與郡,又在瓦窯堡吃了他的蒙汗藥,被他們跑掉的雪國狼師尖錐團團長沈長天。


    雖然翼雪兩國曾經開過戰,張喜春也曾經做過狼師的俘虜,可是,現在戰爭既然結束,且做俘虜期間,狼師的人也並沒有虐待過張喜春,相反,他跟著北與郡郡守樸惠在狼師軍營裏住,除了行動自由方麵受限,基本吃喝生活等,狼師都沒有苛待過他們。所以,此刻見到沈長天,二人彼此不僅沒有敵意,還生出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


    倆人當即一起出了戲園子,找了一個飯店,張喜春做東,要了一個小包間,倆人邊吃邊聊。


    二人寒暄客套幾句,話題自然而然就轉到了當日瓦窯堡煤窯那次翼國七萬俘虜的逃亡上來。沈長天笑著指著張喜春說:“小春子你居然給我們下藥!”


    沈長天之所以敢和張喜春提此事,他依舊記得張喜春放走那些俘虜後,拿著兩把菜刀,守在沈長天他們門外,生怕有人會進入房間戕害他們,由此他知道張喜春其實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而張喜春聽到沈長天這麽說,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後說:“沈偏將,我知道是你故意放我們走的。”


    沈長天一愣,道:“哦?你怎麽知道的?”


    張喜春也笑,道:“我其實當時就有懷疑的,因為我們的逃跑太順利了,你居然還在我們逃跑前,將兩個軍團的人全部派走。此外,我的蒙汗藥也來得太容易了,我後來重新迴到那家賣鞋的小店旁,去找那個賣蒙汗藥的,可是,那個賣鞋的人說,他隻看到過那個賣蒙汗藥的一次,那人從此再沒來過。顯然,這個賣蒙汗藥的,是專為賣給我蒙汗藥而安排的呢!”


    沈長天聽完哈哈大笑,說:“小春子了真有你的!”


    沈長天邊說邊向張喜春豎起了大拇指,沈長天沒有否認那個賣蒙汗藥的是他的安排,張喜春遂知,自己的猜測沒錯了。那個賣蒙汗藥的,就是沈長天有意安排給他的。


    沈長天笑了一會兒,又自斟自飲了一杯,神情黯淡下來,對張喜春說:“其實,不是我要放你們,是樊將軍讓放你們走的。”


    張喜春給沈長天將酒杯滿上,說道:“嗯,樊將軍他可還好?”


    沈長天頹然道:“不好,樊將軍一點也不好。因為你們逃跑後,有人重新參軍,被雪騎俘虜,此事遂發端出來,樊將軍被打入了大牢。”


    張喜春聞言一愣,沉默不語。他自己雖然沒有二次參軍,但是,那些二次參軍的人,是為保護他們自己的家園,雖然因此連累了樊將軍,張喜春也不能說他們不對。


    小包間裏的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壓抑。


    “我是來找樊將軍的愛女的。”過一會兒,沈長天說道,“樊將軍入獄後,樊府被抄家,樊家上下幾十口人都被牽連入獄,後男丁被發配邊境,女性被賣做為奴。樊將軍的小姐柔兒,被賣入宮中為婢。很可能是隨飛雪公主和親,來到你們翼國了。”


    “你確定?”張喜春驚訝道。


    沈長天道:“我也隻是猜測,但是,可能性很高。因為,根據雪國獄卒那邊給我的消息,柔兒被買入雪國王宮做宮女,這是無疑的了。我在雪國那邊,將所有尚在雪國宮內的、當時一起被買入王宮的那些宮女,一一做了核查,確定那些人中沒有柔兒。


    “這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聽說,隨飛雪公主和親而來的宮女,都是和柔兒同時買的新人,我懷疑,柔兒很可能就在這些人中。”


    張喜春想了想道:“王上與飛雪公主大婚那天,我們倒是在宮裏唱戲來著,但是,我不記得見到過任何一個雪國的宮女,包括飛雪公主也沒見到。我聽說,宮裏專門修建了一座飛雪宮,供飛雪公主和她的隨從居住,裏麵清一色都是你們雪國人。”


    沈長天再問:“那你還有機會進入飛雪宮不?”


    張喜春搖頭道:“想要進宮,哪裏那麽容易,我這麽多年,也隻是那一次機會進入王宮唱戲。”


    張喜春又歎氣道:“唉,可惜飛雪公主不來這裏聽戲,也沒聽說飛雪宮的人有去什麽公眾場合,不然,還可以幫你打聽一下。”


    倆人這次相聚後,沈長天還是每天去打聽樊齡柔的消息,偶爾也來水雲間聽一聽張喜春唱戲。然後,二人有空時,也會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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