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有闌欲要送慕荀迴家,可慕荀卻堅持自己走迴去,幾番堅持與推辭過後,慕荀還是獨自一人踏上了迴家的路。


    其實“山海居”距離荀府也有不短的一段距離,若是走路迴去,少說也得小半個時辰,但慕荀如此堅持,卻是懷了一份心思,他想要瞧瞧自己這個抗倭英雄徒步走在這姑蘇街頭上可會有人識得,又有多少人會因為見到自己而驚聲歡唿起來。


    他如此想著,整個人不自覺就挺直了腰板,邁著輕盈矯捷的步伐走向了正街主道。


    但很可惜,事與願違,他這一路走去,並無他所設想的場麵發生,其間倒也有幾位姑娘為他側頭移目,但原因卻不是因為識出了他救世主的身份,而是見他模樣生得俊秀,便多看了兩眼。在路過有名的青樓“醉月齋”時,更是引得樓軒裏的姑娘們一陣騷動,紛紛為他拋下了手絹與繡巾。


    然而這些並不是他想要的,他看了看那塊搭在肩頭上的繡巾,心中忽然有些失落起來。


    既然沒有想象中的夾道歡迎,他的腳步也就快了起來,僅過了半炷香的時間便到了荀府。


    他剛跨進府門,便有一小廝快步迎了上來,躬身施禮道:“小少爺,您總算是迴來了,老爺正在‘疏風杏雨園’裏等著你呢!”


    慕荀心中奇怪,暗道:“先前不是說好了我戌時迴來嗎?可眼下才過申時,他怎麽就在等我了?”口中則應道:“哦,我知道了,這就去。”說完便往“疏風杏雨園”趕去。


    他進了園門,抬眼便見正廳的大門正敞開著,外公和外婆正在廳裏說著話。


    荀夫人此時正好望向院中,也正巧見到了慕荀走進來,於是從座上起身迎到門外,笑道:“哎喲,我的大英雄迴來了,快過來讓我好好瞧瞧!”


    慕荀小跑快跑迎了上去,也笑道:“外婆,你對我今日的表現可還滿意?”


    荀夫人迴過頭去白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啐道:“我還什麽都不知道哩,你外公可是什麽都不屑跟我說呢!正好你來了,你可得跟我好好講一講。”


    說話間慕荀已經走到了荀夫人的跟前,笑道:“好,我一定跟外婆仔細講上一講。”


    荀夫人卻突然皺眉道:“呀!好大一股酒味,你…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慕荀自然不敢直言真相,隻好含糊道:“赴宴的幾位叔叔都是好飲之人,我也是…盛情難卻嘛…”


    還不等荀夫人接話,便聽得荀樾的聲音突然響起,他重重“哼”了一聲,喝問道:“你不是答應過我不喝酒嗎?怎麽要自食其言呢?”


    慕荀移目望向外公,但見他滿麵怒容,顯然是對這個問題頗為看重,當下也隻得解釋道:“實在是他們幾人太過熱情了,況且我也沒多喝,我都是自己穩穩當當走著迴來的,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值門的…”


    荀樾突然猛拍了一下椅臂,赫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慕荀的跟前,一雙蘊含怒意的眼睛在他身上上下下打量了幾眼,沉聲道:“你先前既已答應過我不飲酒,眼下再做任何解釋就都是在講廢話!你記住了,你今日對我失了一個‘信’字!”說完徑直走下台階出了園去。


    慕荀萬沒想到外公居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不禁呆愣了片刻,等再反應過來時,迴身看去,卻哪還見得到外公的身影。


    這時一旁的荀夫人也開始嗔怪道:“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你就堅持推說不會喝就行了嘛,難道他們還會強灌你不成?”


    慕荀苦笑著歎了口氣,搖頭道:“其實…其實是我自己想喝來著,也怨不得旁人的。”


    荀夫人驚唿道:“你…唉,你這麽做真是不應該呀!”


    慕荀皺起了眉頭,不悅道:“我不就是貪喝了口酒嘛,怎麽弄得像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一般?”


    荀夫人埋怨道:“你還別不服氣。其實這件事的關鍵點並不在於你喝了多少酒,而是你的誠信問題。你既然已許諾了別人不喝酒,那就一定要遵守承諾,否則食言而肥,誰還會再信你?何況咱們還是生意人,就更應該愛惜自己的信譽!”


    聽過這番教誨,慕荀也開始覺得自己的行為確實不妥,可在酒勁的慫惑下,他又不願輕易低頭認錯,便道:“可…可咱們是一家人啊…”


    荀夫人柔聲勸道:“正因為咱們是一家人,所以才會對你如此嚴苛。你將來是要掌大事的人,是以無論為人或是處事都要謹慎持重一些。你外公素來性急,但他對你的心思半點不假,你也要學著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呐!”


    這話入了慕荀的耳,進了他的心,他當即重重點頭,並收斂起所有不滿情緒,小聲問道:“那…那我這就去追上外公,跟他道歉。”


    荀夫人連忙拉住作勢要走的慕荀,勸道:“算啦,別去了,他眼下正在氣頭上,你這滿身酒氣的追上去,到頭來隻怕還要大吵一架。就等晚間再去罷,到時他消了氣,你散了酒,也就不會生出火氣了。”


    慕荀應道:“好,那我就晚點再去見他。”


    荀夫人忽然神秘一笑,說道:“對了,我還有件事要問你呢。”


    慕荀按荀夫人的示意坐到了桌旁凳子上。


    荀夫人又道:“聽你外公說,你好像對顧家的那個姑娘有些意思,不知可是如此?”


    慕荀此時正抓起桌上杯子喝水,聽聞此言後,他頓時一口噴出,所幸荀夫人並未坐在他的正麵位,否則非得被他的這一口茶水噴濕了不可。


    在咳嗽幾聲後,他慌忙解釋道:“我隻是那天夜裏救過她的性命,也就算認識了,至於什麽意思不意思的,那…那都是外公亂說的。”


    荀夫人恍然道:“哦,那就是沒意思咯。”


    慕荀急忙又道:“不,不,也不是…”


    荀夫人打斷道:“那還是有意思咯?”


    慕荀這迴又把頭搖得似撥浪鼓一般,慌張遲疑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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