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荀也隻好隨她安排,驅車往林子裏走了一陣,在尋到一處開闊地後,便翻身下車將馬栓住,又走到車廂旁問道:“你睡了麽?”


    車廂中半晌無迴應之聲傳出,慕荀隻道她已睡著,剛欲到馬凳上打盹休息,忽又聽她聲音懶懶說道:“我有些乏了,你也休息罷。”


    慕荀輕聲應是,隨後盤膝坐到車廂前。他連路奔跑,此時也確實覺得有些倦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沉沉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發亮,慕荀便被林中的蟲鳴鳥叫喚醒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接著跳下車去打了一套長拳活動筋骨,等歸氣收功後,這才走到馬車旁,輕叩車廂壁問道:“你醒了沒有?”


    車廂裏毫無動靜,他稍待又問了一遍,卻仍是沒有聲響傳出。


    他不禁暗奇道:“這惡女當真是心寬得緊,在這荒郊野地裏居然也敢睡得如此安穩…”當下便要去掀開車廂門簾,卻又在此時聽到巫汐紫在車廂中輕哼了兩聲。


    慕荀見有了動靜,便提高聲調再問道:“你若是醒了便快些出來,咱們還得趕路呢。”


    車廂裏又沒了聲響,等了片刻,慕荀心頭微起不悅,暗道:“我管她作甚,趕路靠的是馬又不是她,便由得她睡去,我自管驅馬趕路便是了。”


    他心下打定了主意,也就再不理會車廂裏的巫汐紫,徑自躍上馬凳,揚鞭驅馬向林外行去。


    他沿著原路出去,不過多時便到了城外,隨之又並入了官道上。


    此時天已大亮,官道上車馬行人絡繹不絕,可眾人都在忙著趕路,也並沒有人注意到慕荀的馬車是從何處駛入道上的。


    慕荀打馬走了一會兒,側身迴首遙望城關,但見此刻城門已變得如同一枚銅錢大小後,方才從懷裏掏出地圖察看起路線來,仔細辨認過後,發現就算是最優路徑,也需得再走上個五六日才能到達昆明城,當下便把地圖揣迴懷裏,開始專心驅馬趕路。


    一路上順坦無阻,行進速度倒也不慢,時至正午時分,便到了距離平關城二十裏處的合陽鎮。


    慕荀驅馬來到驛館前,立時就聞到酒菜飄香,頓時誘得他腹中“咕咕”直叫,饑餓之感立生,於是迴身望向車廂,暗道:“她就這麽能睡嗎?一路顛簸也沒能把她給喚醒過來,倒也真是怪事了。”想到此處,心頭猛閃一念,失聲驚唿道:“莫非…莫非她生病了?”


    心起此念,他不敢耽擱,急忙將車趕到路邊停下,伸手去挽起車廂門簾探身往裏看去,而這一看之下,頓令他大驚失色。


    隻見此時的巫汐紫正蜷縮著身子靠在車廂一角瑟瑟發抖,她雙目緊閉著,麵色青白交錯,顯然是病得不輕。


    慕荀急忙鑽到車廂中將她扶起,急聲詢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是哪裏難受?”


    巫汐紫猛然將他死死纏抱住,口中喃喃自語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隻是她聲音極是細微,便是如此近的距離,慕荀也不能聽清她說的是什麽,不過卻能真切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出的陣陣寒氣。


    慕荀心頭更驚,急忙伸手搭住她脈搏查探起來。可他剛一搭上她的脈口,便覺一股更為陰寒的氣勁洶洶襲來,心中也立時明白過來,失聲驚唿道:“你…你中毒了!”


    巫汐紫對周遭的情景早已渾然不覺,就隻顧緊緊抱著身體溫熱的慕荀,抵禦著體內透出的森森惡寒。


    慕荀心知她所中寒毒已然很深,眼下必定已神誌不清,再問也隻是徒勞罷了,於是伸出右掌貼到她後心上,隨即一道溫暖真氣便自掌心源源不斷地注入到她的體內,助她抵禦那股惡寒之氣。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後,慕荀自覺輸送到她體內的真氣已能暫時壓製住那股陰寒之氣,方才緩緩收功。


    巫汐紫得了慕荀的真氣,麵上寒霜漸消,神誌也逐漸恢複清醒,最後輕“嚶”了一聲,緩緩睜開了雙眼。


    當她看清眼前之人是滿麵關切的慕荀後,不由呆愣了片刻,良久後才細聲問道:“是…是你救了我麽?”


    慕荀將她扶靠在車壁上,問道:“知道是什麽人下的毒嗎?”


    巫汐紫的麵上露出了一絲慘笑,緩緩道:“是楊三卿下的毒…”


    她輕輕歎息一聲,又道:“難怪他這般輕易就放我離開,原來是下了暗手,可真是狡猾得緊呐…”


    慕荀奇道:“他使的是什麽手段?難道他昨晚跟了咱們的暗哨?”可話剛出口,又自否定道:“不對,他若是靠近,我又豈會不知,難不成是昨日在草屋裏就著了他的道?”


    巫汐紫點頭道:“在昨日的那場打鬥中,他在翻甩我的時候,曾在暗裏向我的腰間拍過一掌,但當時這一掌並未對我造成明顯傷害,於是我也就不甚在意,卻哪知這一掌威力竟到了夜裏才開始發作。那驟起的刺骨惡寒立時就席卷了我的全身,並且還附帶著麻痹之感,最終令我周身動彈不得,便是喊叫聲也不能發出。”


    慕荀頓時恍然,心中大感歉疚,當下自責道:“真是該死!我要是在早間時分掀開門簾看上一眼,也不至讓你受罪至此時啊!”言畢,越想越是惱恨,不由在車廂地板上猛拍了一掌。


    巫汐紫看著他,眸中忽然放亮,旋即微笑勸慰道:“好啦,好啦,你也不用自責,眼下不也是你救了我一命麽。”


    慕荀沉聲道:“我這就帶你迴去向他討要解藥。”說完轉身便要鑽出車廂。


    巫汐紫連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襟,搖頭道:“不用去白費力氣啦,他本就是奉了別人之命來取我的性命,你此時去向他討要解藥,他又如何肯給?”


    慕荀沉吟片刻,又道:“那我就帶你迴去尋個郎中解毒。”


    巫汐紫道:“那楊三卿也是個善使毒劑的高手,尋常郎中又如何解得了他所施的毒呀!更何況平關是偏遠小鎮,又哪裏會有什麽高明的醫者郎中呢?”


    慕荀急道:“可你體內的寒毒極是霸道,我以真氣與之抗衡,也僅能保得了你一時周全,若是再拖延上個兩三日,這股寒毒隻會愈盛,到時我也無能為力了啊!”


    巫汐紫眸中的光彩頓時黯淡了下去,半晌後才悠悠歎道:“我命如此,又能如何?唉,隻求你到時為我尋上一塊好地,好好安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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