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偏居遠疆,但對中原武林裏拔頭人物的名字卻也各個知曉,慕北亭的大名更是如雷貫耳,隻是江湖上已有二十餘載不聞慕北亭的消息,沒承想竟會在此刻得見,他的心情不免激動起來,等到再抬起頭時,麵上已然堆起了笑意,溫言道:“原來是慕兄弟啊!難怪老朽未能在你的身上察覺出任何內力波動。”頓了頓,又問道:“我猜慕兄弟的這一身內力,隻怕已達返璞歸真之境了吧?”


    慕北亭見對方識得自己,心中暗想:“那沐公子雖是囂張跋扈,但眼下看來,這馮一山才是眾人馬首是瞻的人物,若是能搭上了他的線,說不定荀兒打人之事便會好處理許多…”


    他心起此念,語氣也就謙遜起來,微笑道:“晚輩也隻是初窺門徑罷了,還算不上入境。日後若有機會,還請前輩多多指教。”


    馮一山聞言,大喜過望,慕北亭的一身武功高深莫測,內力與招式都造詣深厚,自己便是窮盡一生的努力也實難望其項背,眼下雖知他說的討教不過是謙詞而已,但若是能借此機會與他結交為友,往後必定會受益匪淺,於是連聲應允下來。


    然而一旁不明就裏的眾人卻是驚詫莫名,心中均想此人竟能得到馮一山如此親睞,難不成這人是隱居於此的方外高人麽?


    沐公子也開始關心起自己的大仇能否得報,於是急聲問道:“馮爺爺,此人是你的故舊之友嗎?”


    馮一山迴頭笑道:“老朽與慕大俠雖非舊識,卻也神交已久,今日得見,實在是倍感情切啊。”


    沐公子聞言,心中頓時“咯噔”一下,心中立馬升騰起不妙之感,又問道:“那我挨打的仇還要不要討個說法了?”


    馮一山溫言勸道:“先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大家都是自家兄弟,就莫講什麽仇不仇的,都是誤會而已。這樣吧,待會兒就由老朽做東,大家尋個場子好好喝上幾杯,就此消弭了誤會,如此可好?”


    沐公子哪裏肯依,當即就皺起了眉頭,他此番登門尋仇,全是仗了雲南武林界泰山北鬥馮一山的威勢,然此刻這位“倚仗”竟然臨陣倒戈,也全無維護自己的意思,心頭不由來了怒火,當即大聲問道:“誤會?我的腦袋瓜都被開了瓢啦!馮爺爺,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因為怕了這慕北亭,所以才不敢幫我報仇的?”說完重重哼了一聲鼻音,又冷冷補充一句:“哼,可別忘了是在吃誰家的飯!”


    此言一出,馮一山的麵色驟變,但旋即又恢複如常,隻是搖頭歎息道:“唉,我垂垂老矣,已不堪大用,待今日迴去之後,我便向國公爺請辭迴鄉,也免得誤了小少爺的大事。”


    他這番話說的輕描淡寫、平平淡淡,可聽到沐公子的耳裏,卻猶如天降驚雷,直嚇得他冒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這位馮一山自二十歲起便追隨在國公爺的左右,至今已有四十餘載,在漫長歲月的相伴中,兩人的主仆關係早已升華成了接續骨肉的兄弟,因此馮一山在沐府裏的地位極高,也備受眾人尊敬。然眼下沐公子一時腦昏,竟對這位“功勳”家仆說出這般無理言詞,當下懊悔已極,心知若是讓家裏的長輩知道了這件事,便是被責打一頓也算是輕饒了自己。


    闞四見局麵僵住,連忙湊到沐公子跟前,小聲說道:“馮前輩久曆江湖,閱曆何等豐富,處事何等老辣,眼下他既如此行事,就必定有特殊用意,更何況這慕北亭隻怕是來頭不小,需得小心應付。還請少爺稍安勿躁,一切都聽從馮前輩的安排罷。”


    闞四一搭話,沐公子正好借坡下驢,連忙抬頭對馮一山說道:“馮爺爺,先前是我魯莽無禮,還請您原諒,往後之事全憑馮爺爺安排,我全都聽您的。”


    馮一山見他服軟,便也不與他多做計較,點頭道:“既是如此,那老朽便大膽做主了。”抬眼掃視身前官兵一眼,又道:“諸位辛苦了,此間事情已了,還請各自迴去罷。”


    那官員側目望向沐公子,眼中露出了詢問之意。沐公子湊上前去,小聲說道:“辛苦劉大哥陪我跑過這一趟,待會兒我會差下人送些茶水錢去給兄弟們,劉大哥可千萬不要推辭。”


    劉姓官員本欲推辭幾句,可又礙於周遭人多耳雜,不便多言,隻好作罷,口中低聲應道:“沐少爺有心了,我代眾兄弟們謝過沐少爺。”說完又正了正身子,向馮一山說道:“馮老爺子,那我們就先行迴去了,若再有事,您隻管差人再來知會。”


    馮一山含笑道謝幾句,隨後便把這官差送走了,迴身又向慕北亭笑道:“我年長於你,便妄稱你一句慕老弟罷。”


    慕北亭道:“前輩言重了,理當如此。”


    馮一山道:“我家少爺與令公子在此前雖是小有誤會,但也不傷大雅,就算是他倆不打不相識嘛!”


    慕北亭還是點頭應是。馮一山又道:“不過話又說迴來,年輕人嘛,總不免心高氣傲,依老朽之見,為防他倆日後再有摩擦,不如你我兩家尋個時間和場地,共飲一杯消弭誤會可好?”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慕北亭也隻得再度點頭,應道:“前輩所言極是,我也正有此意。”


    馮一山撫掌笑道:“如此甚好,正巧明日就是國公爺的壽辰,老哥哥我便代國公爺遞邀,請慕老弟攜令公子於明日到沐府赴宴,還望老弟不吝赴約呐。”


    慕北亭猶豫道:“這…這隻怕不妥吧?”


    馮一山爽朗一笑,問道:“老弟莫不是擔心此宴是鴻門宴?”


    慕北亭道:“不,不。既是前輩相邀,我又怎會生疑,隻是…隻是我一介草民,怎敢冒昧前往叨擾…”


    馮一山擺手打斷道:“老弟多慮了,國公爺生性豪爽灑脫,平生又最愛結交江湖異士,更何況我此番所邀之人還是名震江湖的“雲踏清風”慕北亭,到時國公爺見到老弟,定然是歡喜無限,也肯定會誇我兩句嘞,慕老弟就不要推辭了吧!”


    慕北亭猶豫片刻,隻覺盛情難卻,當下隻得點頭應道:“既是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馮一山見他答應,心中大喜,連忙說道:“請老弟明日正午便來,到時老朽定在府門前恭候老弟大駕。”


    慕北亭抱拳道:“怎敢勞動前輩迎接,在下定會如期赴約。”


    馮一山也抱拳迴禮道:“甚好,那老哥哥便先行告辭了!”


    慕北亭道:“在下家中瑣事纏身,難行遠送,前輩慢行,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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