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有緣何須久相識,相逢便作藤絲纏。”


    當荀黛兒說出了這一個“好”字後,兩人的心意就此交織在了一處,從此心心相印,難分難離。


    在這曖昧的氣氛裏,他倆真情流露,彼此互袒心意,又說了一會兒情話。


    突然間,隻聽憑空裏響起“砰”的一聲,緊隨著便見一顆金星扶搖升空,待升至與月平齊後,又炸出“啪”的一聲響,金星瞬間炸裂開來,散出了漫天的燦爛金光。


    原來是晚間的煙花表演正式開始了,僅過彈指的功夫,便見各色煙花相繼升空。一時之間,蒼茫夜空仿佛化身成了巨大的畫布,一顆顆五彩斑斕、形狀各異的煙花紛紛呈畫其上,直叫人看得是目不暇接。


    慕北亭看著漫天煙火,也不知怎麽的就鼓起了勇氣,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了荀黛兒那柔若無骨的白皙手掌。


    荀黛兒身子微微一顫,但終究不再躲閃,任由慕北亭握住,隨後又與他相視一笑。


    慕北亭心情大好,抬眼望了望璀璨夜空,說道:“此處有樹梢遮擋,實在礙眼,要不咱們到露台上去觀賞可好?”


    荀黛兒含羞點頭,然後跟著慕北亭走下台階,尋到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觀賞起這漫天的絢爛煙花。


    這場煙火燃放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後才停歇下來,在這期間他倆誰也不說話,就隻是默默牽著彼此的手,靜靜感受著自對方掌心裏傳出的溫暖。


    待到煙花散盡時,荀黛兒似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哎喲”叫了一聲,忙道:“糟糕,隻顧著看煙花,倒把時間給忘記了!我得走啦,不然我娘去屋裏尋我不見,可就大大不妙了。”


    慕北亭這才知道她是偷偷跑出來與自己相會,心中又是一陣感動,眼下雖是不舍與她分開,但一想到她被責罵時的場麵,心中又生不忍,隻得溫言說道:“那你快些迴去,否則受了責怪,我心不忍。”


    荀黛兒溫柔一笑,抽出了手掌,旋即小步快跑,向著另一個園子奔去。


    慕北亭望著她離去的倩影,腦中一熱,脫口問道:“我明日還能在這裏等你嗎?”


    荀黛兒腳步不停,也不迴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慕北亭內功修為奇高,目力耳力遠勝常人,雖隻是輕輕的一聲“嗯”,他卻聽得極是清楚。


    得到佳人迴應,他頓感心花怒放,喜出望外,直欲振臂高唿兩聲才算痛快。可又恐會因此招引來旁人,也隻得把這個念頭強行壓了下去。


    不過人逢喜事精神爽,他隻覺精氣神瞬間滿溢,酒勁也散去了大半。轉念又想自己已經離席許久,若是再不迴去,隻怕盟裏的弟兄又要出來尋找,於是提步向中園行去。待迴席間,隻見林宗汜已然在席,此時在他的旁邊還空有一個位置。


    慕北亭知道這個位置必是特意留給自己的,於是徑直走了過去,大大咧咧坐下身去。


    林宗汜見自己這位大哥滿麵喜色,心中好奇,當下湊過頭去,笑問道:“大哥這是到哪裏去了?”


    慕北亭不善說謊,但也不想當眾透露秘密,隻是支支吾吾說道:“遇…遇到個朋友,說了會兒閑話。”


    林宗汜對慕北亭的性格知根知底,一聽他說話含糊其辭,便知他有所隱瞞,隻是此間嘈雜也不便當場細問,便想等待會兒清靜之時,定要向他問個清楚。


    此時的慕北亭心情大好,酒量也就跟著長了不少,在跟旁人推杯換盞時也毫不含糊,任誰敬來都是一口飲盡,直看得一旁的林宗汜越發起疑。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宴結束,眾人依照著荀府管家的安排,紛紛迴到各自的客房歇息。


    林宗汜和慕北亭自然是同住一間廂房,隻等進了門去,林宗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急忙問道:“大哥先前是遇到了誰?”


    慕北亭也滿腹心事,正想和林宗汜說上幾句,於是便把今晚遇見荀黛兒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林宗汜聽完之後,立時從椅子上跳站起身來,拍掌笑道:“妙啊!實在是妙不可言!我本以為大哥就是石頭一塊,不料今日竟是鐵石開花,可當真是喜事一樁啊!”


    慕北亭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製止道:“你莫要大聲嚷嚷,要是被外人聽了去,隻怕不好。”


    林宗汜嗤鼻道:“姻緣天賜,又與旁人有何相幹?就算被聽去了又有何妨。再說了,我自為大哥高興,旁人還管得了我嗎?”


    慕北亭酒勁上湧,心思忽然變得深重起來,當即搖頭苦笑道:“話雖如此,隻是…隻是荀主事對我輩中人的態度你也是知道的。自古父母之言,子女之命,我和她的這段姻緣隻怕是困難重重啊!”


    林宗汜冷哼了一聲,不屑道:“似如荀樾那種迂腐成見之人,若不是他與我抗倭同盟有些恩惠,我可是瞧他不上…”


    可他剛說到此處,猛又覺得有些失言,心想若是日後慕北亭與荀黛兒事成,那荀樾也就成了自己的長輩。眼下自己當著這位“姑爺”的麵大放厥詞,委實不妥,於是話鋒一轉,又道:“大哥乃是當世無雙的真英雄,才幹品性俱是上佳之屬,在這世間上不知有多少女子眼巴巴盼著得你垂青,又有多少世家望族渴望與你結親,你可不能妄自菲薄,丟了信心。這段姻緣或許會有些坎坷之路要走,但往後之事,也未必就不會峰迴路轉。”


    慕北亭歎息一聲,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但願如此吧。”


    林宗汜見慕北亭還是一副英雄氣短的模樣,心中莫名氣惱,當即不屑地冷笑了兩聲,突然喝問道:“僅這些許感情之事,怎麽就讓大哥唉聲歎氣起來?你可還是那個揮斥方遒、壯誌淩雲的慕北亭?”


    林宗汜之言,猶如當頭棒喝,頓令慕北亭的心神為之一振。他心想:“是啊,我為何會變得如此失魂落魄?男歡女愛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隻要彼此間互為真愛,便算是美滿姻緣,又何必顧慮那麽許多!”想通此節,心頭豁然開朗,笑道:“林弟說的是,倒是愚兄庸人自擾了。”


    林宗汜伸手拍了拍胸脯,正色道:“大哥放心,小弟也定會全力玉成此事,畢竟你的婚姻大事已久懸於我心頭多年,若是這一次能助你圓滿成婚,也算是我夙願得償!”


    慕北亭聞言,心中不勝感動,隻是二人管鮑之交,道謝之言倒也無須多說。


    兩人話至此處,也都打開了心扉,瞬間睡意全無。隨後又閑話了許久,直到更敲醜時末刻,他二人才覺困意上湧,方才各自迴床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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