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中心醫院。


    急診科室。


    平日裏給患者傷口處理的小護士,此刻小心翼翼地用酒精給給一個女孩兒擦拭著手。


    她沒敢太用力,因為那女孩兒手上的傷口太深了,血到現在都沒止住,幾乎是酒精棉球一覆蓋上,沒幾秒鍾就被鮮血浸透了。


    這該多疼啊。


    可是女孩兒一聲也沒吭,隻是她眼眶的濕潤和通紅,彰顯著她也是在強忍著而已。


    按理說,遇上這樣堅強懂事的患者,小護士合該鬆了口氣,專心處理傷口,可是小護士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手上一抖,薑楚楚也跟著打了個哆嗦,疼的。


    那道逼人的寒氣瞬間將將小護士來了個對穿。


    小護士:qaqh好可怕……


    薑楚楚實在是受不了隔三差五地這麽一哆嗦。


    “要不……你先出去一會兒吧。”


    薑楚楚揚頭看向溫九思。


    除了見到她手上的傷口時那一瞬間的慌張,後者都是麵色沉沉,像一根釘子一樣釘在她身邊,眼中的寒冰如有實質。


    就像一隻生著悶氣的小狼狗,無法溝通,也拒絕溝通。


    薑楚楚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拉住他的衣擺,輕輕搖了搖,聲音軟糯。


    “溫九思,我不疼了,你別生氣啦。”


    那麽深的一道傷口,連他看著都覺得滲人,怎麽會不疼呢?


    男人低下頭,看著那隻還帶著細小的,顫抖的手,還有那張勉勵微笑的小臉兒,他心中驀然一痛。


    “楚楚……”


    “好了,不許說是你的錯,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啊——”


    在小護士來自單身狗的怨念加持下,薑楚楚忍不住一哆嗦,消毒終於進行完了。


    包紮後,診室裏隻剩下薑楚楚和溫九思兩個人。


    男人站到她跟前,蹲下來,看著她包得鼓鼓囊囊的手,心疼,卻又不敢觸碰。


    “我會查出來——”他會查出來,是誰傷害了她,然後將這道傷口,乘以百倍還給那個人。


    “不用查了。”


    薑楚楚幹脆地搖搖頭。


    溫九思不解地皺起眉。


    薑楚楚扯了扯唇,“我大概知道是誰了。”


    她的手受傷,除了鑽心的疼痛,最直接的後果就是,會錯失下周去英國的國際比賽,而如果她去不成,直接受益的,不就是那個人麽。


    薑楚楚幾個小時之前還在嘀咕著,那個人顯得對比賽勢在必得,到底有什麽憑仗。


    她怎麽就忘了,最能讓那個人放心的,就是自己無法同她比賽啊。


    “薑明珠。”


    薑明珠,果然是處境變了,你的膽子也大了麽?還是說……你的膽子變小了,生怕失去了什麽天才油畫家的光環,少了在京都立足的資本。


    “薑明珠……”


    溫九思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這也是薑楚楚第一次聽到他念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感覺有點不爽……


    薑楚楚“喂”了一聲,用沒受傷的手捏住男人的下巴,使他轉向自己的臉。


    “這件事交給我自己來好不好,她把我的手弄得這麽疼,我想親自報複迴去。”


    溫九思半晌沒說話,薑楚楚哼唧了一聲,又去搖他。


    “好不好嘛?”


    他受得了虛偽的笑,受得了旁人的敵視,受得了紅粉骷髏的誘惑,卻唯獨受不了她這磨人勁兒,直能教人把自己的命都給她,何況,她要的隻是一絲縱容。


    “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薑楚楚終是彎了彎眼睛,淺淺地笑了。


    忽然,門被大力推開,一個人影一陣風似地走了進來。


    薑楚楚驚訝地睜大眼睛,“白教授。”


    餘光看見了自己手上的繃帶,薑楚楚像個犯錯的小孩兒,立刻低下了頭。


    白教授明明是帶著氣過來的,可是一看見她低垂著的頭,還有耳邊那幾縷怎麽看怎麽有點可憐的碎發,還有那隻包得跟熊掌一樣的手,嘴巴張張合合,良久,終於是歎了一口氣,走過來。


    “你啊……手有沒有大礙?”


    薑楚楚咬咬嘴唇,溫九思按著她的下唇瓣不讓她咬,又替她迴答道。


    “剛才照過片子了,醫生說傷口很深,處理完之後,暫時要包紮起來,小心感染。”


    “有沒有傷到骨頭?”


    薑楚楚立刻搖了搖頭。


    白教授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後,白教授忽然搖了搖頭。


    “行了,你也不用一見到我就如臨大敵的,我平時對你嚴厲那是希望你出成績,今天這事兒……我都聽宋思蓉說了,不能怪你,你放心,我已經報警了,我一定揪出來是哪個人幹的,我饒不了他!人品敗壞還想學畫畫,怎麽可能!”


    說著,白教授忍不住怒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聲音響亮。


    第一次看見白教授發火,薑楚楚·真·目瞪口呆。


    發完火,白教授又忍不住重重地長歎一聲,“這次這麽好的機會,錯過了,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等等。


    薑楚楚著急地站起來,“白教授,比賽我還是可以參加的。”


    白教授狐疑地看著她,“你傷了右手,還怎麽拿畫筆。”


    薑楚楚連忙舉起自己完好無損的那隻手,手指張開放到耳邊。


    “白教授……我其實,也可以用左手畫畫的。”


    “你用左手畫過畫?”


    薑楚楚緩緩地、堅定地,點了點頭。


    她怎麽會沒用過左手畫畫呢,那副《月夜》,就是她用左手畫的。


    這又是一個可笑的故事。


    薑楚楚是個左撇子,從小就是,可是從來都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或者說,哪怕是注意到了,也並不在乎。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小薑楚楚用左手吃飯,左手拿東西……也用左手拿筆畫畫。


    她用最擅長的一隻手拿著畫筆,哼著歡快的歌,傾注著自己全部的渴望,完成了一幅畫,她將那幅畫送給了蔣淑媛。


    那幅畫叫《月夜》


    蔣淑媛後來把它送給了薑明珠。


    薑明珠憑借這幅畫,一躍成為享譽國際的天才油畫少女。


    薑明珠你信不信,那些你偷來的,無論過了多久,早晚都要以別的方式償還給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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