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機放到耳邊,另一端就傳來咬牙切齒的兩個字,“溫、暖!”


    “在!”溫暖把車子停在路邊,立刻乖乖地挺直腰杆,別看電話另一端那個男人平時不冷不熱的樣子,可訓起她的時候一板一眼的。


    溫暖承認,他不笑的時候,還是有點嚇人的,但也隻是一丁點而已,他疼她,從不會真正的對她生氣,她就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仗著他的寵愛,才會在法國這樣無法無天。


    她知道,就算捅下再大的簍子,他也會幫她善後。


    電話那端深吸一口氣,冰冷的聲音,讓人直打顫,卻絲毫不影響她愉悅的心情,挑了挑眉,把電話拿遠了一些,“聽不見?信……信號……信號不好……呀……聽不到聲音……”


    狡黠地眨了眨大眼,說完趕緊合上手機,像是完成一件任務一樣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關機……


    哀歎一口氣,平時冷漠無情的男人,到了她這裏,怎麽就跟管家婆一樣囉嗦?


    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把手伸進口袋,摸出一根煙,熟稔的點燃,纖長的指尖夾著香煙,看著嫋嫋生升起的煙霧,才遲疑的把煙放在嘴裏,吐出一團朦朧的煙霧。


    她記得,剛來法國那一段時間,她的精神狀態也很不好,她幾乎每天都在做相同的夢,夢見孩子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質問她,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的把它當作報複安逸辰的工具,每每這個時候,她會從夢中哭醒,嘴裏不停的叫著寶寶。


    那時候的她,流產大失血,長時間的昏迷,再加上飛機的顛簸,身體很脆弱,就像一個易碎的陶瓷娃娃,每時每刻都需要人陪在身邊照顧。


    冷絕尊重她,從來沒有強迫過她什麽,兩個人也是分房而睡,有幾次,冷絕無意中發現她夜裏哭醒之後,就在她床頭按照了一個類似醫院的護士鈴,當溫暖驚醒的時候,害怕就按鈴找他。


    那段時間,溫暖精神很不好,一到晚上就做噩夢,就連口服安眠藥也不管要,不僅僅溫暖自己開始急速消瘦,就連冷絕也被她折騰的不成人形,明明可以安排別人照顧,可關於溫暖的事,就算再忙,他也都親力親為。


    為了不讓她再繼續頹廢下去,冷絕要分散她的一些精力,請了老師,教溫暖英語,教她跆拳道,帶她熟悉法國的環境,或許真的是心裏壓抑了太多,溫暖慢慢變得叛逆。


    她學會了抽煙喝酒,學會了賽車蹦極之類很多刺激的極限運動,也學會很多以前那個乖乖牌溫暖從不會做的事情。


    這樣子其實也好,白天玩累了,晚上她一沾枕頭就睡覺,至少,不會再做那個可怕的噩夢。


    可溫暖知道,就算不再用噩夢,她心裏也始終有一塊無法驅散的陰影。


    後來,她買了跑車,張揚的紅色,是安逸辰最慣用的風格,每次用這輛車,她就告訴自己,就算沒有安逸辰,她也要過的很好!!


    指尖被香煙的星火一燙,溫暖直接把煙頭扔出窗外,垂眸看見手上的銀鏈,硬生生撇開視線,重新帶上墨鏡,直接踩下油門。


    半個小時後,車子穩穩地停在一間酒吧門口,溫暖走下車,直接撕開身上黑色的長裙。


    白色吊帶衫包裹著讓人窒息的迷人曲線,黑色短牛仔褲露出修長白皙的雙腿,淺紅色微卷的頭發披散在肩頭,顯得慵懶且蠱惑力十足。


    震耳欲聾的金屬音樂隨著節奏快速的擊震著,熱血沸騰的舞池裏,寥寥幾個男女貼身搖曳著柔軟的腰肢。


    白天的酒吧並不似黑夜那般熱鬧,卻有種別樣的韻味,溫暖妖嬈的一笑,徑直走向吧台,隨意地翹著二郎腿。


    周圍的音樂聲與喧鬧聲似乎都與她無關,她要了一杯血色瑪麗,靜靜地坐在吧台前,優雅的如同在品一杯上等咖啡,喝完第一杯後,溫暖習慣性的續杯,但每一次,不多不少,她隻喝兩杯,修長的手指將杯子推開,跌跌撞撞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的時候,一隻手從旁邊攬住她的腰肢……


    又是一個色膽包天的男人!


    該死的,她看著像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嗎?


    垂眸,眼神落在腰間不安風的手,一個轉身,扣住這隻肥膩的大手,一個利落的過肩摔!


    “砰--”


    清脆的悶哼聲,男人狼狽的跌倒在地,竟無法站起身,隻能仰頭無奈地望著居高臨下看著他的溫暖咬牙切齒。


    來酒吧都是尋熱鬧的人,巨大的響聲,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圍觀,麵麵相覷,詫異地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彪悍的女人。


    溫暖是典型的東方小女人,清爽的吊帶衣和休閑褲,嬌小可人,很容易引起男人心裏的保護欲,而那個男人,法國人特有的人高馬大,緊身襯衣裏肌肉一塊塊隆起,兩個人鮮明的身材比例簡直就是天地懸殊。


    若不是親眼看見,誰也不會相信,這個小女人竟然一招就把這個男人摔倒在地!


    炎熱的夏季,她的微卷的頭發被風吹起,刮到臉上癢癢的,在看見前麵一個背影後,溫暖倏然全身愣住。


    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嘲諷地一笑,原來隻是一個相似的背影而已。


    朦朧中,感覺是有那麽幾分相似,不過,那個男人沒那麽瘦。


    再說,這裏是法國,他怎麽可能會無聊到在街上走路?


    他向來都喜歡以車代步,不是嗎?


    溫暖為心裏的想法小小的哀怨了一下,隔了五年,她竟然還把他的一切都記得一清二楚!


    緩慢的走上車,緊盯著前麵的背影,帶上厚厚的墨鏡,啟動引擎,快速駛在寬敞的馬路上。


    車子和那個背影擦肩而過的時候,眼裏莫名的有些澀意,仰起脖頸,深唿吸一口氣,用力地踩下油門,跑車以極致的速度往前行駛著,風吹亂了她的長發,卻吹不散她心裏的陰霾。


    那些可怕的記憶,又開始蜂擁而至。


    那個男人討人厭的霸道,至高無上的寵愛,還有讓人無法接受的冷漠。


    他騙了她,說不想給她留下遺憾,卻毫無猶豫讓另一個女人為他披上白紗,他親手殺死了孩子後,究竟要有多狠心,才能在她小產住院重昏迷的時候,做到不聞不問?


    美眸眯起危險的光芒,五年的時間,這些傷痛,不僅僅沒有隨著時間淡忘,而是……越來越刻苦銘心!


    她對他,隻剩下恨,也隻能是恨!!!


    車子駛進一幢偌大的莊園,溫暖把車子停在門前,笑著跟守在門口不知疲憊的保鏢打了一個招唿,對於他們愛理不理的樣子,溫暖顯然早已習慣了,擅自走上樓。


    偌大的別墅內,卻空蕩隻剩下她深深淺淺的唿吸聲,她討厭這種全世界隻剩下她一個人的感覺,這五年,對冷絕,她有種很特殊的感覺,他們的關係甚至淩駕於朋友和戀人之上,就像一對生活多年的夫妻,有常人無法比擬的默契,但卻從未做過什麽逾越的事情。


    這五年,她已經習慣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也習慣了他無法無天的縱容,更加習慣了有恃無恐地仗著他的寵愛為所欲為。


    她就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有冷絕在背後撐腰,就算天塌下來,似乎也沒什麽可擔心了,即雖如此,但溫暖心裏還是清楚,這種感覺,並不是愛情,在她心裏,冷絕更像是……哥哥。


    或許,真的是她孤單太久了……


    眸子黯然的垂下,往樓上走著,卻在推開自己臥室的時候,被裏麵突然出現的黑影嚇了一跳。


    ……


    ……


    頎長的身軀,哪怕穿著休閑服走在街上,也能吸引行人百分百的迴頭率。


    帥,果然不分國界,不分地點。


    陽光傾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一層淡黃色,就連太陽神阿波羅看見他,也被他的光芒所折服。


    法國,是一個異常浪漫的國度。


    漫步在街頭,哪怕是白天,也能看見梧桐樹下正吻得難舍難分的戀人。


    目光如炬看著前方一對激-吻後,正含情脈脈對視的男女,突然輕笑出聲。


    他記得,以前總是小女人在他耳邊嘰嘰喳喳的控訴他,明明是調||情高手,對象換成她,就變成木頭不懂浪漫了。


    仰頭看著湛藍的天空,在這個浪漫的國度,他突然開始瘋狂的想念她。


    她一定會喜歡法國的吧……


    嘴角牽扯起癡癡的微笑,這些年,隻有在想起她的時候,他才會露出久違的笑容。


    醫院莫名其妙的消失後,掐指一算,不知不覺,竟然已經五年了……


    他知道,溫暖肯定是醒來了還不肯原諒他,所以偷偷逃走了,既然她選擇了逃避,這五年,即使思念再瘋狂,他也沒有動用關係去找她。


    不是不愛了,也不是不在乎,而是,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想通了會心甘情願迴到他的身邊!


    手裏鈴聲突然想起,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無力的一笑,來到法國了也不讓他省心,跨洋電話,還真舍得下血本!


    “媽,有事嗎?”安逸辰深唿吸,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的愉快一點,這些年,他也讓夏青兒操碎了心……


    溫暖離開之後,他迴到自己的私人別墅,沒天沒夜的喝酒,喝到胃出血,幸虧發現的早,送到醫院搶迴了一條命。


    那段時間,夏青兒幾乎整天以淚洗麵,她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如果再失去安逸辰,她會瘋了的!


    後來,為了讓夏青兒省心,安逸辰幹脆搬去安宅,讓她時刻監督著,那棟私人別墅,他鎖上了,除了每個星期定時去清潔的張姨,不允許任何人踏入。


    “什麽!!結婚?”饒是努力讓自己淡定的安逸辰,聽到話筒另一邊爆炸性的消息,也瞬間大驚失色。


    耳膜被震得嗡嗡作響,安逸辰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


    結……結婚……


    他從來沒有想過,那顆心,在五年前已經遺落在一個小女人的身上,一個朱碧倩,已經徹底傷了她的心,他許諾過要給她一個完美的婚禮,除了溫暖,他從未想過再讓另外一個女人為他披上白紗。


    神聖的婚姻,應該是相愛的兩個人攜手共同走進的。


    夏青兒之前就暗示過他幾次,不是他不懂,而是裝不懂,一笑而過。


    他說過,這輩子,他非溫暖不可!


    即使五年過去了,可這依舊是不可撼動的信念。


    “我不結婚,”冷冷地吐出四個字,陽光稀落地灑在他身上,卻依舊驅散不了他身上的冰冷。


    因為隱忍,額頭青筋全數暴跳而起,拳頭緊攥,他沒有料到,夏青兒竟會如此直白的跟他討論結婚的事。


    這些年,他對溫暖的心思,夏青兒怎麽會不明白?


    靜靜聽著聽筒另一頭滄桑卻又夾雜著些許無奈的聲音,眉頭緊擰,他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


    夏青兒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女人,如今人到中年,一切都已經趨於平靜,兒子又大業有成,本事該好好享受的年紀,卻因為他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


    安夢琪太倔強,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才會落此悲劇,哪怕夏青兒喜歡溫暖,哪怕她不喜歡幹涉安逸辰的私人感情,可作為一個母親,她實在不願意看著安逸辰重蹈覆轍而無動於衷。


    專情是好男人,可對感情過於執著,絕不會是什麽好事。


    夏青兒的心思,其實他都懂……


    可那顆心,就是那麽不受控製!


    驀然的,安逸辰有些理解當年安夢琪的瘋狂了……


    哪怕隻是一個華麗的轉身,也成為了天大的賞賜,卑微到塵土裏的愛情,終究卻換不迴她的迴眸一笑。


    仰起頭,手機依舊放在耳邊,深吸一口氣,良久,薄唇才緩緩吐出幾個字:“由你們決定吧……”


    連結婚禮堂都已經布置好了,他有選擇的餘地嗎?


    唇角暈開一抹苦澀,如果這樣子能讓夏青兒開心一點,有何不可?


    從耳邊移開手機,眼睛莫名的有些澀意,沒有半點準新郎的興奮,剛才甚至都沒有問對方的名字,他隻知道,那個人絕不是是溫暖……


    既然不是她,那對方是誰都一樣,反正不過是作秀給大家看而已。


    結婚讓夏青兒放心是一迴事,愛情,又是另外一迴事。


    身邊卷起一道淩厲的風,安逸辰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擦肩而過的紅色跑車,莫名的,心髒一鈍。


    海水般湧上的強烈感覺,讓他幾近窒息,那種熟悉的感覺……


    無奈地搖搖頭,隻是熟悉的感覺而已,這麽張揚的限量版跑車,怎麽可能會是乖巧的溫暖?


    重新邁開腳步,感受著這個浪漫的國度,祭奠他死去的愛情。


    ……


    ……


    “又甩了保鏢,去喝酒了?”


    軟軟的身體,一掃工作的疲憊,讓他由衷有種滿足感,他用了五年的時間,卻始終走不進她的心裏,不過,他還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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