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抄經書


    賈環迴到趙姨娘小院的時候還能感到王夫人剛才投向他的目光,暗藏著的狠辣,背上入針尖在刺。剛才一切瞧在眼底,薛蟠自然看到他那姨媽對著賈環有多不待見不說,怕是以後這段日子會想方設法的折騰賈環。眼底暗藏著一絲擔憂,薛蟠想起賈環那股狠勁,隻安撫自己這小狼崽子不咬下王夫人一口肉就罷了,怕是王夫人也折騰不出大動靜,如此作想,將心底的那絲擔憂隱了下去。


    趙姨娘見到薛蟠是真的開心,她兒子是龍是蟲隻等明年開春了,而這一切都虧了薛蟠的悉心栽培,沒瞧著人兒明明與那個鳳凰蛋關係親厚,但唯獨對著她家環哥兒瞧上了眼,真心教授學問。


    “薛大爺喝茶。”趙姨娘小心端了茶遞給薛蟠。


    薛蟠接了茶,道了謝。因避著嫌,外頭大雪門也沒關,屋裏都除了三人丫鬟婆子一個沒少,薛蟠同賈環坐在凳子上,趙姨娘送了茶水,走到兩米外的榻上坐好,她雖粗鄙但也知道防著下人口舌,正院裏巴不得挑出她們錯處,好壞了兒子的好事,趙姨娘這段時間為了兒子前程可是各種隱忍不發,脾性溫順許多,也不罵仗撒潑,賈政瞧了心裏喜愛,一直宿在這裏,王夫人瞧了更是氣恨。


    喝了會茶,薛蟠便放下茶杯起身要走,原本坐在邊上愣呆呆的賈環站起,恭敬道:“師傅,我送您。”


    薛蟠挑了挑眉,這家夥自從到了賈府一舉一動就跟陌生人似得,處處透露著生疏規矩,薛蟠知道賈環這是在做戲,但還是瞧不慣這樣麵人似得賈環,刻板規矩的像賈政似得。


    倆人出了院門,沿著小路越走越偏,見沒了下人,薛蟠替賈環攏了攏大氅的係帶,囑咐道:“這段日子好好在家默書,別的地兒少去為妙。”


    “怕是由不得我當烏龜縮在殼子裏。”賈環眼中露出譏諷,道:“老太君瞧不上我這個不上台麵的庶子,見了我心煩,免了我早晚請安的規矩,但我那好‘母親’可是最重規矩的人,早晚請安應該的不說,經常抄寫個佛經也是常事---”抬眼皮掃到薛蟠,賈環咽下了口中的惡毒之語,師傅再不喜歡王夫人,兩家關係放在哪兒,賈環不想讓師傅難做。故作輕鬆,道:“師傅不必擔心我,母親行事手段我也是知曉幾分,再者當初那事也沒有直接證據說是我做的,她心裏搖擺不定撐死也就是遷怒,小打小鬧傷不了這條命---”


    “越說越可怕了。”薛蟠捏了把賈環肉肉的臉頰,剛到薛府的時候這家夥身無多餘的肉,臉上幹巴巴的表情抑鬱怎麽看怎麽不可愛,現在養久了,肉也多了,瞧著可愛漂亮像個孩子了。“你愛鬥就隻管耍手段,但別拿自己身體做賭注,要是被我發現了,你以後也別喚我當師傅。”


    “知道了。”賈環低著眼瞼,而後想到什麽,鬼精靈似得,玩笑道:“我要是不叫你師傅,怕是趙弘逸要高興死了,我才不讓那家夥得逞呢!”


    “行了就送到這,外頭天冷你趕緊迴去暖和暖和---”從懷裏摸出個荷包,薛蟠遞給賈環,“差點忘了這個,提前給你權當做年禮了。”


    賈環接了荷包,藏藍色底子,繡著暗色花紋,簡簡單單的,要不是手摸到花紋痕跡,打眼瞧過去就是一塊藍布縫的口袋似得,捏了捏,裏麵一顆一顆的,賈環摸不出來也不好意思當薛蟠麵拆開,正琢磨著---


    “走了。”


    抬眼便隻瞧見薛蟠那身火紅的大氅在雪中的背影。手底拆了荷包,裏麵一兜子金銀豆子,簡單的小動物小花骨朵樣式,賈環捧著一包金銀豆子心裏酸酸的癢癢的難受,眼睛止不住的酸意,他抽了抽鼻子,銀豆子打賞下人,金豆子怕是給他準備傍身用的,沒直接給現銀,何嚐不是照顧自己的自尊心?


    賈環巴拉了臉,手背濕潤,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將荷包蓋好塞進胸膛了,那塊暖唿唿的,低著頭沉默的一步一步往迴走,眼前出現了繡花鞋麵和褶裙。


    “環哥兒我有話要跟你說說。”溫溫柔柔的聲音。


    賈環低著頭,沒看來人卻也知道是誰,規規矩矩的叫道:“三姐,我現在不便,改日再談可好?”


    賈探春見賈環這樣畏畏縮縮低頭呆板的樣子,心裏的希望便減了不少,剛聽丫鬟說環哥兒這次迴來於往大不相同,賈探春心裏對著這位庶弟自然多了幾分盼望,好歹拜了薛蟠為師,要是賈環中了功名,以後她日子也要好過許多,起碼不用掙不用看眼色過活。


    “你要迴姨娘那兒?我同你一起,反正也就是閑聊兩句---”話音未落,便瞧見賈環那一雙紅了的眼睛,一看就是哭過的,不由安撫道:“怎麽哭了?”


    賈環眼底閃過不耐煩,他這個親姐自上輩子便領教過好手段,慣是攀高枝奚落他們院子的,刻在心底的莫過趙國基死了要辦喪事批銀子,賈探春那句‘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年下才升了九省的檢點,那裏又跑出一個舅舅來’,雖是趙姨娘胡鬧在先,但也看出這個親姐壓根沒把姨娘和他當親的看。


    賈環這人記仇,但也記好,尤其是上輩子苦慣了,沒人對他好,這輩子但凡有人心裏念著他,那恨不得掏心肺的全都給一個人。可賈探春沒珍惜,也許賈探春也瞧不上自己這個畏畏縮縮的庶弟吧!


    當日賈環誣陷王夫人落了一身刀傷,賈探春避如蛇蠍,就怕沾了賈環邊被王夫人記恨上,愣是看都沒去看,隻派了丫鬟過去問了兩句,一籃子破糕點像是打發下人似得,趙姨娘為此傷透了心,賈環由此也不待見賈探春了,不說上輩子遠了的事,便是如今,賈探春這樣對他,礙著趙姨娘麵雖不至於對賈探春落井下石,但也不會出手相助,賈環隻當成全了賈探春‘嫡女’的身份。


    “我、我書沒背好,老記不住,剛被師傅罵了幾句---”賈環裝著怯懦不懂得樣子,一隻手拉了拉賈探春的鬥篷邊,可憐巴巴祈求道:“三姐,你讀書學問好,你教教我成嗎?”


    賈探春眼神涼了,心裏的希望全滅了,不著痕跡的抽出賈環握住的鬥篷邊,溫和笑道:“書多看多記,背不好多看幾遍,我怕是沒工夫陪你讀書,府裏管家事物---”


    自王熙鳳懷孕安胎便撒手不管賈府中大小事務,王夫人迴來接手,但全部心思都放在蓋省親園子上,外加上賈母也不放心王夫人管家,怕攬了府中的銀錢蓋園子,一時間一個掌事的都挑不出,隻好讓李紈和探春合著管家,李紈是個寡嫂,誰也不得罪,不管什麽都是取中庸之道,一下子探春權力就大了,這段時間也磨練的精幹來,倒有點王熙鳳的影子。


    “哦,都怪我記性不好,忘了三姐現在要管家忙得很。”賈環可憐兮兮的揉了揉眼睛,一副不舍卻懂事的模樣,道:“那我迴去自己讀書,三姐你剛要跟我說什麽?”


    賈探春此刻對賈環真是失望透頂,搖搖頭,笑也懶得應酬,*道:“原本想說好好讀書,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說了,快迴去罷!”便挑了小路先走了。


    賈環盯著探春離開的背影,眼底滿是嘲諷。


    三日後傍晚,賈環坐在榻上,案桌上擱著佛經和筆墨紙硯,不遠處香爐鼎燃的香熏得人昏昏欲睡無精打采,王夫人就守在一旁,見賈環停了,抬著眼皮掃了眼,不冷不熱道:“寫哪了?”


    “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這是《金剛經》第三品大乘正宗分,一部分不過百來個字,賈環從下午請安到現在一直抄寫,算是慢的了,怕是賈寶玉寫的都比他快,算是光明正大的摸魚。


    果然,王夫人拉下臉,苛責道:“不過幾百個字怎麽都一下午了還沒寫完?”


    賈環光明正大的打了個哈欠,一臉愧疚道:“昨晚熬夜看書背書太晚,師傅讓寫策論,我老是寫不好,罰我抄寫了十遍,我手腕疼......”


    王夫人黑著一張臉,卻被堵得說不出話,恨恨道:“學習是重要,不過我也是為你好,科舉在即,你要多抄抄經書拜拜菩薩才能求得庇佑,這樣你今天就先抄一遍,晚上早點睡,以後早上跟我拜菩薩,下午跟著抄經書,到了......”


    賈環一一應是。


    如此兩日後,賈政拿著一遝子賈環抄寫的佛經到王夫人跟前,黑著一張臉,道:“你幹的好事!”將經文砸到桌上,恨恨道:“環哥兒跟著了魔似得,一天到晚的隻抄經書,嘴裏念念叨叨什麽菩薩保佑,要是按這般,天下寒門子弟都拜菩薩了都高中,誰還苦讀?!”


    王夫人瞧賈政氣壞的樣子心裏更是恨,麵上不顯,溫和道:“我這也是為環哥兒想,誰曾想環哥兒曲解了我的意思,隻顧著抄經書了。”


    賈政一聽,心口火泄了一半,恨鐵不成鋼道:“我原以為那孽畜是個會讀書的,沒成想也不成大器,唉!”想到賈環一篇書背了幾遍才記得七七八八,賈政背手歎氣,道:“他那資質怕是危險,這經書不敢再看了抄了,能多讀幾本書也好,省的落榜了丟麵---”


    王夫人手底下攪著帕子,心裏恨得咬牙切齒,麵上賢德道:“是不該抄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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