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師傅休要再提尿床


    平康三十五年冬,第一場大雪姍姍來遲,已在元月初,雪是當天夜裏下的,斷斷續續一直到翌日清早。


    七日前,欽天監舉行了百官封印,從當日起便開始算放年假了,百官平日裏下午去衙門溜達一圈看看有什麽要務處理,不必上朝,要是有的官員身處清水衙門原先事物就少,那現在更是清閑不必再去。這算是大慶百官一年到頭放的最久的假期,足足有一月,到了元宵過後,欽天監選了吉日,平康帝在行開印。


    卯時初薛蟠便醒了,一瞧床邊的擺鍾才六點,當下抱著腦袋嗚唿一聲,常年三點多起床,如今放了假這都七天了還未調解好,一到六點就自動起來,薛蟠很是懊惱自己的生物鍾。再睡個迴籠覺薛蟠是睡不著了,幹脆穿了衣服起床打會拳。


    一掀開門,冷冽刺骨的寒風加著雪花飄向薛蟠,門外黑漆漆的,院子裏下人小廝開始點燈籠燒熱水忙活起來。因薛蟠不愛讓小廝在外間守夜,薛王氏又是擔心兒子的,平日倒是無所謂,一到冬天必然囑咐言子多多留意上心。這不,薛蟠門剛開,花廳門嘎吱一聲,言子穿著黑棉襖拎著燈籠到了薛蟠跟前,請了安,道:“爺,天冷雪大您先迴去休息,要什麽我送過來就是。”


    言子是在花廳睡著守夜的,房間裏點著木炭不說,地底下更是盤著火龍,整日整日的燒著,因此並不算冷。


    “下雪了。”薛蟠歎了句,道:“先送熱水過來。”


    言子應是,趕緊去小廚房端熱水。薛蟠進了屋,也沒關門,門上掛著厚重的皮簾子,外頭的寒風一打一打的吹進室內,人也清醒許多,屋裏悶了一晚上的炭火氣兒也淡了許多。


    洗漱過後,薛蟠身著單衣披了件狐皮鬥篷就往外走,言子見了也不敢擋,等薛蟠身影消失在雪茫茫之中,這才崇拜歎道:“爺,真是威武,這麽冷的天每天還要出去耍拳腳。”


    薛蟠繞了假山,一路上薛府的小廝鏟雪的鏟雪,撒鹽的撒鹽,總之各忙各的,見了薛蟠彎著腰行禮。竹門小院,院子裏已經有小廝婆子開始忙了,行了禮,石墨道:“少爺,環哥兒剛起來。”


    自從薛蟠放假後,每天早起晨練必是拉著賈環作罷,自上次打了賈環屁1股後,賈環記在心裏勞逸結合不在拚命,薛蟠不放心,平日裏鍛煉就一起叫著。寒冬臘月的,賈環那小身板頂著寒風跟著薛蟠後頭打拳,一套無字拳下來,渾身都是汗,慢跑迴來洗漱後一天精神好了許多,反倒比以前精神頭足了。


    無字拳譜有點像太極,但力道更勁猛,一柔一剛,看似動作緩慢,其實綿裏藏針,在配合著無字心法一套拳下來並不輕鬆,師徒二人練完了拳,賈環巴掌似得臉上紅通通的,看著氣色就好。


    “師傅,臨近年關,前幾日賈府王夫人派了小廝送了信,意思讓我迴去。”信裏內容自然比他說的嚴苛許多,無外乎一個庶子整日巴在外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賈府少口他吃的雲雲。賈環躊躇了下,還是沒敢上前抱薛蟠,自從那次薛蟠教訓他後,他心底老是有念頭竄上腦袋,但他不敢細想,每每壓下。“師傅,我迴去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吃生冷的東西,鬧肚子---”


    話還未落,薛蟠便賞了一顆栗子到賈環那毛茸茸的腦袋上,失笑道:“說什麽呢!這些話說給你聽還差不多,我身邊伺候人多了,不必操這個心。”


    賈環揉著腦袋,心裏是舒爽的,近水樓台先得月果然是好話,沒瞧著師傅現在對他要比對趙弘逸好上許多,趁趙弘逸不得出門,自己這幾日要好好纏著師傅才好。


    “什麽時候迴去?”賈環是賈府的子嗣,不管受不受寵,過年自然要留在府裏才是。薛蟠斷無阻攔的道理,隻是想著賈環迴去便淡淡蹙了眉,這家夥留在自己身邊,他照看著還出不了什麽蠢主意,要是迴到了那群女人的後宅,整日跟著女人宅鬥廝混,就怕又出幺蛾子。想到此,便添了句,“你現在怎麽說也算是讀書人,脂粉堆裏少鑽,可別學了賈寶玉的習性,春闈在即,萬不敢出了岔子,若是可以避著點王夫人。”


    賈環不想迴去,聽薛蟠句句為他著想眼睛有點濕潤,低著頭往前走,道:“我想在陪師傅兩天。”


    薛蟠疾步上前一胳膊搭在賈環脖子處往自己懷裏攬了攬,溫聲笑道:“那這兩日要聽師傅的,可別整日躲在院子裏看書寫文章。”


    “好,一切聽師傅的。”賈環微微側過臉小聲道。


    薛蟠便瞧見賈環微紅的側臉和尖下巴,“還是瘦,喂了這麽久怎麽臉蛋上還不長肉。”


    這兩日賈環便真如他所言,每天早上跟著薛蟠一起打拳,而後一起去薛王氏院子請安,一大家子用了早餐,晌午薛蟠跟著薛蝌忙事情,賈環便待在薛蟠屋子裏的榻上看話本或是鬼怪奇異,中午師徒二人便一起用火鍋,薛蟠愛吃這個且吃不膩,廚子整日琢磨著鍋底,賈環便陪著薛蟠吃了兩日的火鍋。下午,兩人外出走走,園子裏有處梅園的梅花開的特別好,兩人坐在亭子聊天說笑賞梅,要是膩味了便裹了鬥篷到街道上溜達,也不坐車就走著過去,年關將近,街道上年味濃厚,到處都是紅燈籠剪紙綢緞紅布,各種小吃雜耍,兩人捧著一包炒栗子走街串巷的,累的到了茶館,十個銅板一壺茶,坐那兒聽一下午的書。


    日子閑散了,時間也過得快,一晃到了晚上,賈環明日便走,小廝已經收拾好了行李,一大箱子書,剩下的一箱子就是衣物,別的沒多收拾,薛蟠話道:“過了年你還過來住,現在收拾完了明年還得收拾,麻煩!”


    賈環聽了心坎都是熱乎的,隻帶了書本衣物別的沒動,他住的久了,薛府人待他好,平日裏薛王氏給薛蟠薛蝌置辦的衣物擺件都有他的份,寶釵寶琴得了好玩的也給他帶過來,剛開始空空蕩蕩的客房慢慢的真成了他的地界,臨到走的時候,賈環才發現,這裏他的東西物件要比趙姨娘那個小院子的還要多。


    石墨看著行李箱子,看著賈環,眼裏都是心疼,道:“哥兒,單單這兩箱怕是不夠,別過去不夠用委屈了,要不,您帶著我,我好伺候您。”


    “瞎說什麽話!”賈環心裏感動,麵上裝著不在乎,道:“我那是迴家,哪裏能委屈,你就留這兒幫我照看著院子裏的幾株花,這是姐姐送的別養死了。”賈府下人亂,他又是個沒底子的庶子,何必讓石墨過去跟他受苦受委屈。


    石墨應是,又是一通不放心的囑咐。晚上到薛王氏那兒辭別,薛王氏寶釵寶琴拉著賈環,一邊抹淚一邊不舍。薛蟠瞧著樂道:“環哥兒又不是不迴來了,再者,人賈府也是想環哥兒了,媽媽妹妹這是作何?!”賈府中要是有人想賈環便隻有趙姨娘了,他這麽說不過是寬他媽媽和妹妹的心。


    順著珍福院出來,賈環走在薛蟠後頭,突然想起剛到薛府時整日纏著薛蟠,撒潑不走,當天夜裏還給尿床了。


    薛蟠住了腳,迴身,見賈環一臉笑意,好奇道:“想什麽呢?在後頭偷笑。”


    賈環一說,薛蟠也樂了,不過轉眼已經快三年了。摸著賈環的毛茸茸的兔毛帽子,薛蟠調笑道:“也不知你現在還尿床嗎?!”見賈環急紅了臉,薛蟠失笑。


    “師傅,我尿不尿床試了就知。”賈環氣悶道,說完就後悔了,也不知自己後悔什麽,一想到要跟薛蟠同床共枕就心裏癢癢,被壓製的苗頭念想又稍稍蘇醒,一時間跟貓爪子撓心似得,做什麽都難受。


    薛蟠倒不在意,順口道:“那今晚我倒要瞧瞧環哥兒還尿床不尿床!”說完先樂的大笑。


    賈環又是羞又是惱,最後跺跺腳跟了上去。言子得知賈環今晚要跟薛蟠住在一起,便提前去了靜心小築取了賈環的貼身衣物,石墨也一同跟了過來伺候,兩個小廝伺候完各家主子洗漱,便被攆到花廳守夜。


    房間了火燭光暈暗,賈環束手束腳的不自在,索性除了外衣身著褻衣褻褲滾上了床鋪,被窩裏放著兩個湯婆子倒是不冷,賈環縮在一角也不知道想什麽,薛蟠進來便瞧見床上賈環縮成一團,淡淡的暖意照應在賈環玲瓏的臉上,五官都精致許多,燈下看美人果然是正道。


    “喝了牛乳再睡。”薛蟠將牛奶遞給賈環,賈環正在長個子,以前薛蟠長個頭的時候就喝,後來薛王氏見了便吩咐了下去,每日給賈環供著新鮮牛奶,算是難得。“別喝了一杯下肚,晚上尿床。”說到這話音裏的壞意思止都止不住。


    賈環咕嘟咕嘟喝完了,唇邊沾了一圈白沫子,氣道:“師傅隻管放心,要是真放水也保證衝不走師傅。”雖是氣話,但他自己不知,自己頂著這副樣子,看著倒像是撒嬌,可愛的緊。


    “罷了不逗你了。”薛蟠忍著笑取了帕子給賈環擦幹淨,“開春就考試了,這副樣子要是被外人知曉指不定要笑成何樣!”


    賈環羞紅了一張臉,卻反駁不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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