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為什麽要廢了那個人的眼睛?”林子軒倚在床上,費解地問。


    白墨坐在椅子上,冷冰冰地迴答:“不為什麽。”


    林子軒坐直身體,表情很困惑,“我不能理解你為什麽憤怒。”


    白墨淺淺地嗯了一聲,“你不用理解。”


    林子軒歎了口氣,“可是……”


    “你以後就能知道了。”


    林子軒一直知道白墨並不怎麽重視人命,在白墨眼裏,這些都是無所謂的,憑他心意。或者是白墨本身便主殺伐,或者是他參加過太多戰鬥,或者是他跟人類本就不同族,就像很多人類殺動物和馭獸一樣,沒什麽道理,殺了就是殺了。


    但是林子軒卻沒法習慣白墨的這種態度,可是他也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改白墨的習慣。


    其實白墨也很費解。


    他從來也沒覺得林子軒吃肉用技能珠有什麽不對,因此他也不理解林子軒為什麽會因為他無故傷人而不開心。事實上,在他眼裏,那根本就不是無故傷人。那個人居然敢用那麽肮髒的眼神看林子軒,他沒直接殺了他已經算是仁慈了。不過他也知道,人類……有時候確實會注重這個。


    “你為什麽要關心和你無關的人?”白墨走過去,把林子軒拉到自己這邊,用胳膊把他困住,額頭抵在林子軒肩膀上,輕聲問:“你把他們當做普通馭獸……不行嗎?”


    林子軒歎氣,“不,我隻是不理解他做錯了什麽。”


    其實林子軒覺得自己大概天生就有些冷心冷情,在魂體森林的時候,他被安明暢和白墨他們保護的很好,一條人命都沒沾上。可他們也不避諱他,他就在一邊看著,看著那些人想黑吃黑的人被扭斷脖子,看著那些想要埋伏他們的人在戰鬥中被兵器剖開肚腹,血液腸子流的一地都是。可他從不覺得難受,甚至不覺得惡心。盡管那些人都是罪有應得,但就連安明暢都說,林子軒第一次看到自己隊友殺人的時候太過淡定,淡定的有些不正常。


    雖然這是好事,但是安明暢幾個人擔心林子軒的心理狀態著實擔心了好一陣子。


    但是在怎麽淡定,那也都是殺罪有應得的人。像李管家這種林子軒都不知道他哪裏做錯了的,總歸讓人覺得別扭。


    林子軒抬起一隻手撫摸白墨的頭發,“下次不要這樣了。”


    白墨還把額頭抵在林子軒肩上,“你要去看看林屸嗎?”


    林子軒被他生硬的轉移話題的方式氣笑了,“喂,你……”


    白墨微微抬起頭,一臉淡然地看著他。明明沒什麽表情,林子軒卻覺得他的樣子非常無辜。


    林子軒瞬間沒法繼續生氣下去了,他歎了口氣,“你在這裏呆著,我去看看屸哥。”


    白墨鬆開手,皺著眉坐正身體,非常不願意相信自己把自己帶進坑裏去了。


    林子軒站起身,作勢要走,“你在會讓屸哥覺得尷尬的。”


    白墨拉著他的一隻袖子,不肯放手,也不開口,就是拉著林子軒的袖子,大有你不帶我去我就不讓你走的架勢。


    林子軒無奈停住腳步,“我馬上迴來。”


    白墨低下頭,不跟林子軒對視線,就是不肯鬆手。


    林子軒拿他沒辦法,走迴去,微微低頭,在白墨左臉頰上親了一口,信誓旦旦保證道:“我真的馬上迴來。”


    他能看出白墨遲疑了一瞬,然後才鬆開了抓著他袖子的手。


    林子軒微微笑了笑,轉身出門。


    因為林家旁係的配合,林家大宅基本上都收拾幹淨了,所有的屍體都集中在冰窖中,如果不忌諱,也可以住人。


    白天甘紅菱把所有外家人都趕走了,林屸又不完全相信那些旁係的人,因此林家大宅裏隻有寥寥數人,林子軒他們幾個,再有幾個粗使仆人而已。


    一隊相處也有五年了,彼此之間的默契非同小可。從白墨一怒之下廢了李管家的眼睛開始,眾人就打定主意要激怒李家。從林子軒對李家老爺子的不客氣,到甘紅菱直接出手威脅,無不是為了打壓李家。因為李家底氣最足,如果他們狠了心要打壓林家家產的價錢,也是一件難辦的事。他們可以跟李家撕破臉,林屸可不行,畢竟他的母親還活著。


    不過既然把李家激怒了,他們就要小心一些。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他們還是把林屸放在他們房間的中央。剩下幾人住在他兩旁,也算保護林屸。


    而林子軒的房間就緊挨著林屸的。


    林子軒屈起手指敲門,卻沒人應答。林子軒屏息靜氣,訝然地發現房間內有一道唿吸聲。


    他退後半步,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林屸是不是不想見他。


    “你來了?”就在林子軒猶豫的時候,他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等會兒再進去吧,陪我去走走。”


    林子軒指指房間,“裏麵……”


    走過來的林屸苦笑道:“我的母親。”


    林子軒默默後退半步,“你要去哪走走?”


    林屸歎了口氣,“就在這林家大宅裏走走吧。明天,這裏就不一定歸我了。”


    林子軒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如果你想,可以留下這裏,再找幾個人盯著……”


    林屸搖頭,“沒有意義。人都沒了,一定要留著它又做什麽呢?看著心裏也難受。”


    林子軒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林家遭此大禍,他會不開心,也會覺得遺憾,但更多的就沒有了。他沒有真正的親人在這裏。遇到白墨之前的事,甚至都記不大清楚了。


    他隱約能記得自己本來有個玩伴,卻因為個當初的事情,在遇到白墨的時候便疏遠了。現在想來,當初自己也很幼稚,自己有人暗地裏撐腰,實力也強勁,卻鄙視什麽都沒有的人忍氣吞聲。


    幼稚的自己,碰上當初還幼稚的白墨,居然能夠一拍即合。


    其餘能記住的事情,不是跟林屸有關,就是在認識白墨之後,跟白墨有關的事情了。他跟白墨鬧的脾氣,白墨跟他耍的性子,雲杉山脈裏各種馭獸,還有那三隻白澤……


    於他是遺憾,於林屸,便是徹骨的痛了。林屸的父親再懦弱,那也是他的父親,還有林屸的爺爺、弟弟……


    隻是這麽一想,也很諷刺,林屸傷心的人和物,全都是林子軒當年最憎恨最厭惡的。


    林子軒不知道該說什麽,這種情況下,安慰的話太蒼白,他甚至不好意思說出來。


    林屸的狀態,看上去還好,可也就是這樣了。就連林子軒都能看到他眼中深重的疲倦。


    二人走著走著,走到一處高高的閣樓下。二人沒想太多,順著爬了上去。


    這應該是一個站崗防禦的地方,最上麵隻有一個亭子,亭子頂上懸著一口大鍾。


    這裏非常高,能看到林家的全貌。晚風從四周吹過來,吹亂了二人的頭發。


    已經是黃昏了,夕陽把整個天空都染成漂亮的金紅色,燦爛耀眼,很喜人。


    隻是亭子裏的兩個人,沒人有欣賞的情緒罷了。


    “你以後打算怎麽辦?”林子軒覺得這種沉重的氣氛實在太壓抑了,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林屸的手扶著石刻的欄杆,極目遠眺。這裏靠近雲杉山脈,地勢很高,視野非常寬闊平坦,能一直看到遠方的地平線。


    “我打算把母親接到鳳山學院那邊去。”林屸的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看到岐兒和父親的……之後,她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一整天一整天的不說話,把飯放在她眼前,她就吃一點,晚上把燈熄了,她就睡覺。就像一個木頭人,不會哭也不會笑。我不打算讓她住在李家了……當年我離開家,她被送到祠堂去,據說……她給李家送了很多消息。可是李家沒一個人肯管她。大概覺得她不再是馭獸師了,貿然接觸她還會給林家對他們不滿的理由,畢竟林家這幾年越發展越好了。”


    林子軒聽著林屸緩慢地敘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過林屸也不一定是要他聽。


    “現在這個樣子,隻有把她放在我身邊我才能安心了。等迴去之後,我們也要開始競選內院的的名額了。我會進入鳳山學院內院的,聽說內院的宿舍很好,管理也鬆,可以讓她住進去。”


    一陣風吹過來,林屸和林子軒都微微眯眼。其實這種感覺很清爽,渾身的凝澀都被風吹散了似的。


    隻是林子軒的心情卻好不起來。


    “畢業之後,我會找個適中的城市居住、修煉。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好多了……本來很傷心的,但是不得不承擔的事情太多了,就沒時間傷心了。李家、旁係、林家的財產……那麽多的事情,我不得不全部弄清楚。累的感覺已經壓過傷心了,何況……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有些不舒服,但是隻要看見我的母親,我就會覺得還有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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