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曼茵以前是見過的。在她加入組織之前的那些年裏,大哥有時來上海出差,和這位明家的大家長主事人也有過生意上的往來,當年曼麗從學校聽來的‘明家香水’,托曼茵代購的時候,便是這位明鏡女士給開的後門,才讓她不負曼麗的所托。後來她加入了組織,關於這位明女士的消息也就知道的更多了一些。她和大哥一樣都是為共產黨提供物資的紅色資本家。


    也知道她家中還有兩個弟弟,一個是時任偽汪政府財政部經濟司首席財經顧問,特務委員會副主席,新政府海關總署督察長的明樓。另一個則是小弟明台,據說一直在外讀書。


    看著明鏡向於大哥介紹著自家的小弟,曼茵不由看向曼麗。明台來的時候曼茵曾注意到他在看見曼麗時並不意外,而曼麗顯然也早已知道明台的身世。倒是明台看見曼茵的時候有一瞬間驚訝,但很快就掩去了。明鏡恭賀著今日訂婚的一對準新人,明台和曼麗則在各自的大哥大姐身邊無聲的調笑,眉目傳情。


    曼茵覺得自己的這雙眼睛已經看透了太多的‘真相’。眼前的畫麵讓她十分想對曼麗說一句,你清醒點,收斂一些,別把大家都當成瞎子,好麽?一時又覺得自家的好白菜看來已經被拱了。


    音樂聲響起的時候,舞會開始了。於大哥和程錦雲首先入場,而明台則順理成章的邀請了曼麗。曼茵坐在一旁用小叉子戳著手中的西點蛋糕,暗自在心裏捋著這一群人的關係的身份。


    明鏡外柔內剛,愛憎分明,因家族緣故,痛恨日本人和漢奸,正直且愛國,支持共產黨。雖然有個在偽汪政府工作的弟弟,但因為明鏡的緣故,曼茵猜測那位明樓應該是有其他身份,或是國軍或是共黨,否則以明鏡的性子,隻怕很難平靜的麵對對方。


    倒是這個明台,看著明鏡對他的寵溺神情,和過去言談中流露出的一些信息,明鏡一直希望她這個幼弟做個單純的學生,一如於大哥當初希望曼麗能一直在象牙塔的願望。可如今看來,明台並沒有如她大姐所願。而明鏡大概也和自家大哥一樣,並不知情。


    一個應該在香港讀書的公子哥,一個應該在雲南上大學的嬌小姐。卻在這樣敏感的時候都瞞著家人迴到了上海。明台的身份已經在曼茵這裏曝光了,即便曼茵再怎麽不願意相信,也不得去猜測,曼麗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加入了國軍,而且還成了一名特工。


    一家子三口人,兩種派係。或許應該慶幸,至少他們都有一個一致抗日的共同目標,是友軍,不是敵人。倒比明家如今的情況要好那麽一點點。


    一支舞的時間過去,明台便開始明目張膽光明正大的追求起了曼麗,看著他們耍著花槍,曼茵冷眼旁觀,暗笑,就看你們演!


    倒是於大哥和明鏡對這件事情都很是樂見其成。


    音樂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明台和曼麗的‘發展’,已經從一見鍾情快速的發展到了兩情相悅情意綿綿了。而於大哥和程錦雲已經不準備跳第二支舞了,兩人坐在曼茵不遠的地方互訴衷情,展望未來,眼看他們已經說到要帶對方迴各自的祖籍拜見列祖列宗的時候。曼茵覺得自己被這兩對膩膩歪歪的愛侶一對傷到了眼睛,一對傷到了耳朵。


    曼茵起身準備離去,卻被一個梳著背頭,穿著一身白色西服,看上去十分油頭粉麵的青年人擋住了去路。青年人看著二十歲上下,唇紅齒白,一雙桃花眼含笑看著有些輕佻。他伸著胳膊阻攔了曼茵的去路,卻做出一副邀請的姿態,說:“美麗的小姐,可否請你跳一支舞?”曼茵迴:“謝謝你的邀請,但是我不會跳舞。”


    青年人道:“不會也無妨,我可以教你。”說完便伸著手準備去攬曼茵的腰,準備帶著她入舞池。曼茵極不喜歡這種感覺,但這畢竟是大哥的訂婚宴,這裏是於家,作為東道主之一,她不想鬧出事情來破壞了如今歡快的氛圍,便側身避過對方的動作,客氣的道:“我不喜歡跳舞,麻煩讓一下,我想出去。”那人見曼茵蹙著眉,一副有些厭惡的樣子,還算有些分寸,側身讓出一條路,讓曼茵離去。


    訂婚宴之後的第二天,明台便登門拜訪約了曼麗出去看電影。之後曼麗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她找了一份在報社做編輯的工作,雖然工資待遇不高,但卻常常很晚才迴家。有時說是加班,有時說要和明台去約會看電影。曼茵不知道他們是真的出去約會了,還是借著約會的名義去出任務。畢竟這段時間傳來的各種消息都顯示,國軍特工在上海並沒有閑著。


    偽汪治安軍隊軍需官陳炳失蹤,76號梁仲春發出協查令,搜索半個月未果,


    一個月後,偽汪隱匿在上海青石鎮的軍需庫發生大爆炸。緊接著上海中共地下黨創辦的地下刊物《紅旗周報》上刊登了《新四軍小分隊奇襲日軍軍需庫大獲全勝》的文章。


    曼茵也接到了新的任務。


    在一場日本大使館舉辦的為慶祝‘華北戰場’取得勝利的酒會上。曼茵再次看見了明台,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在和一個身穿和服臉上撲著厚厚一層香粉的日本女人調笑,他的手攔住日本女人的腰。兩個人低頭說著什麽,隨後日本女人臉色泛紅的推開他,就‘噔噔噔’的向前跑了幾步,然後迴眸看向明台一笑,頗具情色挑逗的意味。曼茵有些拿不準他是背叛了曼麗還是出於任務。此時明台也看見了她,神色有些驚訝卻不見心虛。兩人隻是眼神一交會,便沒有別的話語。


    日本女人此時已經走到樓梯口,明台大步向著她走去,隨後扶著她的肩膀上了樓。


    曼茵則找了個不怎麽起眼的位置將準備好的藥丸放進了一杯紅酒。隨後靜候佳音。


    兩分鍾後,一名日本軍官喝了紅酒之後心髒病突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將所有人都圍在病患者身邊的時候,曼茵悄悄向著樓梯側門。她在樓梯口遇到一名衛兵,她很驚慌的對衛兵說,大廳裏發生了大事故。衛兵背著槍朝樓下走,曼茵則快速以飛鏢結束了衛兵的生命,隨即以最快的速度一路殺伐衝向機要室。並在門口遇見了同樣奔赴趕到的明台。


    機要室的走廊裏空空蕩蕩。


    “一個人都沒有。“


    “人都在下麵。“


    “也許是陷阱。”


    曼茵一邊開鎖一邊迴答:“也許是有人特意安排的,我們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門開了,曼茵一邊走向密碼櫃一邊對明台說:‘我開鎖,你守門。”


    一分鍾後,曼茵打開密碼櫃,取出一份“第二戰區兵力部署計劃”文件複印本。兩人不多話,迅速離開現場,明台帶她跑進一個房間,房間的地上躺著剛才那個日本女人的屍體。明台打開門廊,兩人順著門廊攀援而下,隨後在一陣槍聲和咒罵聲中以百米衝刺般的速度快速自花園消失。


    逃離之後明台跟著曼茵跑進一戶曼茵早前買下的舊房子。進了房子,曼茵開燈,明台拉窗簾。曼茵將文件平鋪在廳內的桌子上,明台則掏出微型相機一張張的拍攝。一邊拍一邊說:“我們這樣明目張膽的竊取了‘第二戰區兵力部署計劃‘,日軍勢必會做出相應調整,那這份計劃還會有用嗎?我有時候覺得上級的命令簡直就是瞎指揮,想不到貴黨也是如此。”


    曼茵卻忽然問他:“曼麗在哪兒?”


    明台顯然沒有想到對方在這個時候會問他這個問題,顯然曼麗曾告訴過他要對於家人保密她的身份,明台的反應極快,隻是拍照的動作略停頓了一下,便極其自然的說:“曼麗?她今天不是加班嗎?我一會兒去接她,哦,對了,剛才的事情你可別告訴她,我怕她吃醋,哈哈哈。”曼茵語氣平淡的說:“哦?是麽?”


    隨後收起明台拍攝好的文件,道:“逢場作戲的事情你自己和她說,不過我也想知道她會瞞我到什麽時候。”明台收斂了嬉皮笑臉的偽裝,道:“她隻是不想讓家人擔心。”


    將文件交給黎叔後,曼茵迴到家中。大哥已經迴房休息了,傭人們也各自迴了自己的臥室,隻有曼麗坐在客廳裏等著她。見了她迴來,曼麗欲言又止。曼茵想著大概是明台將她已經露餡兒的消息告訴她了,坐在曼麗對麵的單人沙發上,拿了個橘子剝了起來。曼麗說:“我隻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曼茵說:“我知道。”隨後將剝好的橘子分了一半給她,繼續說:“大哥還不知道,先瞞著吧。他一直希望你能無憂無慮。”


    曼麗的聲音一直都是輕輕柔柔的,“那時候我在雲南聽說了長沙大火,又一直聯係不上你們,就離開學校準備去找你們,但是在路上因為一些意外遇到了老師。他把我帶迴了軍校。告訴我,家國有難,唯有抗日救國才能保護心裏重要的人。我在軍校待了一年,期間老師也找到了你和大哥的消息,他說你們在上海,很平安。”曼麗說到這裏的時候,曼茵的手緊了一下,‘軍統的人查過她的大哥?’隨即釋然,即便當時沒查出什麽,如今她和明台多次在任務中碰見,也足夠說明身份了。便問曼麗,“以你的資質,一年的時間應該早就可以從軍校畢業了,怎麽會那麽晚才迴來呢?”


    曼麗輕笑,說:“是啊,我早該畢業了的,可是老師總說沒有能夠匹配我的搭檔。所以我一直留在那裏,直到等到了明台。”


    “他是你的搭檔?那你們?”曼茵想問,那你們談戀愛不會是為了掩飾任務吧?


    曼麗顯然聽出了她的未盡之意,說:“明台的身上有一股和別人不同的勁,他直率,幹淨,優雅,智慧還倔強。”說到這裏她見曼茵一副‘你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表情,曼麗撲哧一笑,道:“總之我被他吸引了。那時候我擔心你和大哥的下落,不怎麽與人相處,待人也冷漠。但他總是妙語連珠的逗我開心。他甚至還向老師提出要帶我去維也納散心。”


    曼茵擰著沒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麽不靠譜?”曼麗道:“是啊,很不靠譜。所以被老師罰了。他說他從我身上聞到了明家香的味道,所以才第一麵,便覺得十分親切。又說老師給他看的照片欺騙了他,還好緣分讓我們相遇。”


    曼茵說:“花花公子,慣會撩撥人的。”


    曼麗笑:“我當時也是這麽想的。”“所以你們就那麽在一起了?”曼麗搖頭,說:“一開始,我隻是將他當作搭檔,後來遇到了一件事情。”不用曼茵問,曼麗便自己接著說道:“那是我們第一次出任務,任務完成後,我在路上見到了一個長得很像我養父的人。我當時有些失控,不顧明台和上級指揮官的阻攔執意要去報仇。明台不知緣由,怕我違反軍規,便說自己替我去。人認錯了,但明台和我違反軍規的事情卻是事實。作為生死搭檔,違反軍規的兩人,一個殉法另一個則會被送去前線戰場。老師給了我們一把槍。”


    雖然知道如今曼麗好好的站在她麵前了,明台也沒有死。但還是有些為當時的他們捏了一把汗。


    “明台身手比我好,他搶到了搶,卻指向了自己。他說‘曼麗,我不知道你背負了什麽樣仇恨,但報仇容易釋仇難,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他叫我替他多殺幾個鬼子。說了對不起大哥大姐。對不起他去世的姆媽。卻還是毅然朝自己開了槍。”


    曼茵心想,這確實很難不讓人心動。


    果然,曼麗說:“從那以後,我的心就不再屬於我自己了。”曼茵歎:“還好他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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