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馬加鞭的趕了半個多月的路,終於到了洛珈山下。


    此時護送薑月迴來的常青和薑信,臉色都十分難看。因為這十幾天來,薑月的情況越來越差,不僅時常嘔血,就是不小心磕碰一下,表皮都會迅速淤青紅腫起來。薑月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偶爾醒來就看看那盆還沒開花的玉幽曇。


    除了偶爾喝幾口摻了續命散的參湯,其餘湯藥竟是一口都灌不進去。而常青自薑月三日前再次昏迷開始,已經找不到給薑月施針的勇氣了。每次下針除了讓薑阮被紮的地方淤青紅腫,竟是一點效果都沒有。而薑信也已經在那個時候寫了信通知薑阮,讓她胎氣穩固後和蕭韶一起來珞珈山。


    就算再不想承認,看著常青顫抖的雙手。薑信也知道,如果薑阮這次不來,也許見不到薑月最後一麵。


    洛珈山上,那彩羽的鸚鵡依然站在它的杆子上小月,小月的叫著。而八岐先生此事正站在山門口,等待著不遠處趕來的馬車。


    等到常青看到八岐先生,飛奔下馬車,跪在八岐先生麵前,顫抖著說:“師傅,你快救救她,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


    等到薑月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她住了十年的那個小屋裏。剛睜開眼睛,就看見常青端來放在一旁的湯藥。薑月聞了聞,問:“藥蓮?”常青的聲音有些哽咽,迴答:“是,之前的藥不對症,喝了這個也就好了。”薑月努力的扯著嘴角,笑了笑,沒有反駁。這藥蓮自己用了十年,怎麽會不知道它的藥效是什麽。


    因為自己是用千絲蠱續命,因此在學醫之後,薑月還特意查看了相關的所有資料。千絲蠱煉製極難,終八岐先生一生,也不過成功了一次,而且部分的藥材和藥蟲都已滅絕,自己用了的那隻恐怕就是這世間的最後一隻了。而沒有千絲蠱,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大概是因為體內的千絲蠱提前死亡,而導致身體潰敗。


    當初被千絲蠱修複之前,身體靜脈斷絕,骨骼具碎,說難聽點,大概比一灘肉泥好不到哪裏去。如今千絲蠱失效,身體也將漸漸恢複成那樣。最初的吐血是因為內髒破裂,後來是表皮,最後筋脈骨骼。千絲蠱隻此一隻,常青沒有見過藥效過後的人的樣子,自然不會將薑月的情況往那裏想。


    即便是猜到某些可能,也是束手無策。因為根本救無可救。如今,即便是藥蓮也不過是讓人再多支撐那麽幾個月。可是多活的幾個月也未必就是幸事,畢竟有幾個人能活生生的承受得了,內髒破裂,筋脈斷裂,骨頭一寸一寸斷開的痛苦。淩遲比起這個大概都斷死得痛快的了。


    喝完了藥,薑月很快又昏睡了過去。現在的情況,能昏睡過去,對於薑月來說才是輕鬆的。因此常青也不再嚐試將她叫醒。


    出了門,薑信等在門口。“小妹如何?”常青斂了斂神,迴答:“睡過去了。”薑信抹了下通紅的眼角,“睡過去了就好,睡過去了就不疼了。”


    他們剛到珞珈山,八岐先生就第一時間查看了薑月的情況。看完後,八岐先生隻說了句,將人帶迴山上,就轉身離去。


    直到第二天八岐先生才在常青和薑信的跪求下,告訴了兩人薑月的情況。那時二人才知道,原來當初才四歲的薑月就遭遇了這麽大的苦楚,全身如爛泥一般被千絲蠱修複。如今千絲蠱死了,薑月的身體將慢慢變迴原來的樣子。那該是多大的痛苦。原本千絲蠱一年後自然死亡,到時候薑月即便身死也是在睡夢中無知無覺的死去。可如今千絲蠱猝死,才導致了薑月的肉身難以維係。


    又過了十五日,薑阮在蕭韶的陪同下也風塵仆仆的趕到了珞珈山。聽到薑信說薑月是因為替人逆天改命,導致原本該死的人沒死,才會被反噬導致千絲蠱猝死。立馬就想到了:“是薑秦,小月是替薑秦逆天改命的。當初若不是小月催眠了薑秦,以她的心性肯定會千方百計的逃下山。那麽,那個時候薑誠事發,薑秦也會被一起株連。可是如今她還活著。”薑信聽聞,立馬說;“我去殺了她。“薑阮也點頭同意。


    “即便你殺了那人,如今對薑小友來說,也是沒有用的。天命已改。薑小友用自己的餘生替那人還清了孽債,而那人積下的福報會應在薑小友的來生。這是他們的因果。如今你們去殺了那人,也不過是讓薑小友之前所做的付諸流水而已。”八岐先生說。


    薑阮也想了起來:“是了,當初小月催眠她的時候便叫她往後要一心向善,如今薑秦在寺廟吃齋念佛,無比虔誠,全不似當初,原來這是要給小月積下福報。那她不能死,她要長長久久的善良的活著。“


    然後又對蕭韶說,“你讓人盯著她,不許她死,不許她做壞事。她這條命是小月的。我去看看小月。”說完,推門進了薑月所在的房間。


    此事的薑月已經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因為喝藥造成的輕微的碰觸,都讓她的嘴角時常淤青。長時間沒有進食也讓整個人消瘦的隻剩一把骨頭。就連唿吸仿佛都十分吃力。就連薑信都想過讓她早點解脫。可是她一直在堅持吃藥,他們猜測她是想等著見薑阮最後一麵。


    “小月...“看著薑月的樣子,薑阮早已泣不成聲。她坐在薑月的床塌旁,伸著雙手不敢去觸碰她。聽哥哥說薑月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比淩遲還要痛苦,聽說她一直不停藥,是為了見自己最後一麵。薑阮隻覺得自己心裏難過的快要麻痹了,喘不上氣來。


    她想跟她說,”小月,你會好起來的。”


    她想說:“等報完仇,姐姐會找給小月找個好人家。”


    她想問問她:“你覺得常青怎麽樣?大家都能看得出常青喜歡你。”


    她想說:“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妹妹,我最喜歡你,比喜歡大哥還要多,比喜歡蕭韶還要多。”她想說:“你是我的救贖,你不知道沒有你的那一世,我過得多苦。是你的存在改變了我們所有人。”


    感覺到有人在身邊,薑月睜開了眼。她現在的視力變得很差,就像當初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眼前模模糊糊的一團,什麽都看不清楚。聽力倒是沒有倒退太多,聽見是個女子的聲音,便問:“阮兒?”


    薑阮聽見薑月的唿喚,小心翼翼的靠近她,輕輕的接過她抬起的手。“是我,我來了。我知道你很疼,你別說話,多休息。姐姐在這裏陪著你。”薑阮很想說,求求你,不要死。隻要你活著,哪怕是不說話,隻要讓她直到你還活著就行。可是她說不出口。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薑阮動了胎氣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她聽見薑月叫她:“姐姐。”


    蕭韶抱著暈過去的薑阮去了隔壁的房間,八岐先生過去為她施針。


    常青依然站在薑月的床邊,剛才見薑月醒來,他就立刻去端來了熬好的藥蓮。此時正端著藥蓮準備給薑月喂藥。


    薑月搖搖頭,拒絕了吃藥。這是薑月第一次拒絕吃藥,常青立刻明白,薑月是準備放棄生命了。因為這段時間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常青也明白,放手讓她走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


    放下藥碗,常青坐在了薑月的床邊。靜靜的看著她,等著她再次睡過去。即便斷藥,薑月也還能再活幾天。


    薑月吃力的將手舉起一點,常青立馬伸手牽起她的手。


    薑月說:“哥哥,一會兒你去幫我催眠阮兒...她情緒不好...我擔心,對胎兒不好。等她生產後出了月子再解開吧。我知道,這違背你的醫德,也對她不公平,可是...求你。”說完看著常青點了頭,又將目光移向薑信。見薑信也點頭同意後。薑月唿了一口氣,說:“我想見見先生。”


    常青一動不動,於是薑信去了隔壁房間,請來了八岐先生。


    “先生,對不起,玉幽曇...還沒有開花。答應...先生的...事情沒有做到。”


    “無妨。”


    “先生,我疼。”


    從發病到現在一個月多的時間,薑月從來沒有喊過一次疼。不論身體的情況差到什麽程度,哪怕是趕路的時候顛簸到了,薑月也隻是悶哼一聲。哪怕是五天前髒器開始腐爛,一天前筋脈開始斷裂,她也隻是流著眼淚調整唿吸。可是今天她說自己疼,她這是終於想要走了。


    八岐先生微紅了下眼眶,說:“為師去幫你煎一副曼陀散。”


    薑月眼睛亮了一下,說:“那辛苦師傅了。”


    此時常青早已淚流滿麵。


    曼陀散是一種麻醉藥,服用過多會上癮,讓人產生幻覺,如登仙境。而對於薑月現在狀況而言。曼陀散就是安樂死。一副曼陀散下去,她的身體承受不住藥性,但是藥物本身的麻醉和致幻功能還是會產生,如此她將沒有痛苦的死去。


    喝下了曼陀散,薑月終於停止了疼痛。她開始安慰自己。


    “不要怕死,也許死了之後就可以迴去了。”


    “爸爸媽媽還在等我,我已經買好迴家的車票了。”


    “妹妹在等我迴去滑雪,我要迴去了。“


    “我的妹妹叫薑秦月,我的弟弟叫薑正擇。我叫薑秦。“


    說完這句,薑秦結束了這名為薑月的一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綜穿之孟婆來碗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野茜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野茜宓並收藏綜穿之孟婆來碗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