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水下墨團重新活躍起來,方競星立刻如臨大敵凝神戒備。他生怕再次因為受到墨團的迷惑而迷失了神誌,立刻建立幾道粗略的精神防禦線,想要抵擋墨團的侵襲。


    隻是旁邊的舒蕾卻已來不及照看,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眼神呆滯失去對身體控製,好像那些被墨團吞食一樣,方競星徒勞地伸出手抓來抓,卻隻觸到他的一處衣角。


    忽然一個巨浪升騰起來,舒蕾已經被墨團裹挾入了大海。方競星呆了呆,忽覺一陣煩悶湧上心頭,喉間已經傳來一股腥甜。


    麵對自然界的威力,果然一切掙紮都是徒勞啊,方競星心中生出深深的無力來,此時他全部注意力都被舒蕾的遇難吸引走,並沒有發覺,這一迴自己並沒有因為墨團浸染而陷入到昏迷之中。


    茫茫大海中,忽然隱約閃過一個白點,方競星眼皮跳了一跳,急忙更張大了眼睛。


    他沒有看錯,海水裏出現的那團白點更加清晰,是被巨浪裹挾走的舒蕾,正在掙紮著將身形露出海麵。


    “堅持住啊!”方競星大喊一聲,原本已經疲累到有些酸痛的身體忽然又有了氣力,他拚盡全力向著舒蕾掙紮露頭的地方遊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讓方競星感覺到深深的疑惑。


    舒蕾居然趕在他遊到之前,被托出了水麵——將她托出水麵的,赫然就是那剛剛展露出兇險無比一麵的巨型墨團。


    舒蕾的神誌在漸漸清醒過來,感受到被墨團托起浮出水麵,她原本心裏還有忌憚,已經做好了墨團一旦吞噬自己就拿匕首狠狠一搏的準備。


    但是當墨團和自己身體接觸的一瞬間,她腦海中忽然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來。


    那種溫柔的觸感,竟好像是戀人一般親昵的撫摸。


    方競星此時遊到舒蕾身邊,也看到了她異樣的神情。


    “怎麽迴事?”方競星看了看圍繞著舒蕾的墨團觸手並沒有攻擊的跡象,心中疑惑更甚,剛剛還沸騰張狂的墨團,怎麽就突然間溫柔起來了呢?


    舒蕾還在不明所以,方競星卻“啊”了一聲,忽然意識到一個之前被他忽略的問題。


    巨型墨團在透露了所謂“禁忌深淵”的身份表示要吞噬一切闖入者之後,就再也沒有通過精神信號和自己對話了。


    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墨團的殺機消散?


    方競星還在思索之時,卻看到一旁舒蕾伸手觸碰了下身邊的墨團,接著她原本淩厲而冷冽的眼神,瞬間溫柔下來。


    “是他,我感覺到了。”舒蕾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聲音顫抖道。


    “是他?是誰?”方競星被她這一句沒頭沒腦地話說得頭皮有些發麻,接著他猛然明白了舒蕾的意思。


    “是趙飛遙?!”方競星失聲驚唿,而此時舒蕾的眼中已經泛起了淚光。


    怎麽可能?方競星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趙飛遙在死後還能將精神信號侵入到這恐怖至極的深淵禁忌內部,那他本身的精神信號要強大到什麽地步?


    來不及多想,方競星感覺到一股強大而霸道的精神信號撞入到腦際,他急忙和對方建立了精神連接。


    “好久不見啊,小方。”當趙飛遙那熟悉的聲音再次想起的時候,方競星感覺到全身如過電一般的戰栗。


    “趙飛遙,真的是你?”方競星將問話說出聲來,舒蕾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來。


    “飛遙他怎麽樣?”舒蕾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現在的我,勉強算是形死而神不滅吧。”趙飛遙自嘲地笑笑,周圍的墨團以和他笑聲同樣的頻率應和著,“黃金城裏極少數人掌握著一種秘術,可以將腦電波在死後保存一段時間,一旦遇到合適的宿主完成劫持替換,就可以已另外一種生命姿態完成新生了。”


    方競星皺了皺眉,將趙飛遙說的轉述給舒蕾,她也不由啊了一聲,語氣中充滿驚訝。


    “替我和她說聲抱歉,想不到再次見麵,會是以這樣的形態。”趙飛遙說著,舒蕾身前的墨團又晃了晃,好像在自嘲笑著。


    “能再聽到你的聲音,我已經很滿足了。”舒蕾的眼中滿是柔光,他說著伸手觸碰了下身前的墨團,現在她和方競星都已經被墨團托起離開了海麵,總算是能讓海風將濕透的衣服吹幹些。


    “小方,麻煩轉告她,好好活著。”趙飛遙苦笑一聲,“是我讓她受委屈了。”


    “你還有沒有辦法活過來?”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方競星還是問了一個他自己都覺得沒有可能性的問題。


    “沒辦法了,”趙飛遙的聲音低沉下來,“深淵禁忌遠比我想象的強大,我劫持不了多久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就是徹徹底底的形神俱滅了。”


    趙飛遙話音落下,墨團忽然又傳來一陣劇烈的扭動,似乎又在展露出之前的攻擊性來,方競星和舒蕾防備不及,又重被墨團甩入了海中。


    “怎麽迴事?”舒蕾運氣緊張問道。


    “精神力量一不穩定,就要被禁忌深淵奪迴控製權了。”趙飛遙笑著咳嗽了幾聲,勉強穩定了氣息,對方競星說話的語氣也變得鄭重。


    “時間不多了,之前發生過的那些事,我的記憶也已經越來越模糊了,現在,就讓我最後幫你們一次吧。”趙飛遙說著,將圍繞在方競星二人身邊的墨團全部撤了迴來。


    “沒有辦法了,你們快跑,遊得越遠越好,這裏離近海不遠,那裏是海盜盤踞的地方,但比起禁忌深淵來,他們就是一群溫順的小綿羊了。”趙飛遙說著又笑笑,最後一條墨團在海麵上立起,好像在看著舒蕾做最後的告別。


    “走吧,這迴真的沒有再見了。”趙飛遙輕輕說了一句,控製著無邊無際的墨團,緩緩向著遠離二人的大海深處遊走。


    海麵上重新沉寂下來,方競星和舒蕾看著趙飛遙帶著禁忌深淵消失在視野盡頭,一股說不清的悲傷和失落襲上心頭。


    如果沒有趙飛遙屢次三番救險,今天這發生的連串事件,足以殺死自己好幾次了。


    “這裏的確是你最好的歸宿。”舒蕾笑著輕聲呢喃,這時她和曾經愛人的最後告別了。


    脫離了禁忌深淵的死亡威脅,二人運氣不錯,找到了0801號機散落出的一張充氣救生筏,向著近海方向遊去。直到第二天海麵上忽然升起的一場風暴,將方競星和舒蕾又一次打翻在了大海裏麵。


    當他們再次獲救時,已經成為了活躍在近海出一群海盜的俘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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