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這兩支小隊,沒過多久,就又有五六支隊伍陸陸續續來到河邊,而後就自發聚集起來。這些隊伍的情況都很糟糕,很多小隊都有隊員重傷昏迷,隻有少數幾支小隊所有隊員全部保持著清醒。


    最糟糕的一支小隊,他們的隊長傷口流血不止,身上的道袍已經被鮮血全部染紅,進氣多出氣少,全靠隊裏另外兩名隊員為他源源不斷地輸送真元吊著命。這兩名隊員一名渾身焦黑,道袍破碎了大半,裸|露在外的皮膚也多處被灼傷,看起來像是從大火裏滾了一圈才出來;另一人臉上和腹部都被撕裂一條條長長的口子,血雖然被止住了,但皮開肉綻的猙獰模樣很是嚇人。他們隊裏唯一的一名女修腹部一側被什麽粗壯的東西捅了個對穿,正用左手捂著,麵色難看地看著自己已經報廢的右手。


    除了一支有金丹修士帶隊的三人小隊,竟然隻有羅琨這隊情況最好。


    那金丹修士皺著眉:“你們這是要去鶴雲峽穀?路上也都遭遇了妖獸的襲擊?”


    那些小隊七嘴八舌地應了,紛紛訴說著自己的悲慘遭遇。


    “為什麽不捏碎傳送符?”金丹修士看著他們這模樣冷笑一聲,“命重要還是狩獵重要!”


    聽聞這話,大多數弟子梗著脖子,不發一言,也有一些女弟子哭了出來,道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我捏碎了啊,但是根本就沒有什麽合體真一的元神出現……”


    萬劍仙宗的弟子聽了,不信邪地喊道:“這不可能!”說著就有一人拿出那塊玉牌,當著眾人的麵捏碎。


    什麽也沒發生!


    那弟子崩潰地大喊:“這不可能!長老們不可能……”


    周圍弟子仿佛找到一個發泄口,紛紛譴責萬劍仙宗的長老們作假,棄仁義道德於不顧,甚至有人提出萬劍仙宗正在籌劃什麽大陰謀。


    羅琨拿出屬於自己的那塊玉牌,神識掃上上麵的陣法,突然發現這和剛拿到的時候有所不同了,好像有什麽附著在上麵,阻隔著陣法的運行。羅琨的想法亂糟糟的,在腦子裏轉了幾圈,就向吳獻和顧珀瑛借走了玉牌,發現他們的玉牌和他的一樣,陣法也不能正常運轉了。


    問葉夢斐要了玉牌,發現葉夢斐的玉牌雖然陣法運行不暢,卻沒有向他們三個的一般完全不能使用。


    顧珀瑛見羅琨有些失神,用骨節勻稱手指修長的左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低聲問道:“師兄,有什麽發現?”


    羅琨迴神,將自己的發現說了,顧珀瑛皺了皺眉,再次確認到:“葉師姐的玉牌還能使用?”


    羅琨肯定了這說法,卻又補充了一句:“隻是不知道這被阻斷了一半的陣法是什麽效果。”


    顧珀瑛點頭,然後便拿著兩塊玉牌去找了那位金丹修士,二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很快那位金丹修士就壓下了眾人嘈雜的叫罵,朗聲問:“可有哪位師弟師妹沒有參與戰鬥,也沒有碰那些妖獸的屍身?”


    很快有三名練氣期的弟子應了,被那位金丹修士找到跟前,要走了他們的玉牌,交給羅琨檢查。三塊玉牌裏隻有一塊和葉夢斐的那塊情況相似,其他兩塊也不能使用了。


    顧珀瑛細細詢問了持有那塊玉牌的女弟子的情況,然後衝眾人道:“如今還有兩塊玉牌陣法尚能生效,我等不妨先試上一試。”


    那金丹修士將葉夢斐的那塊玉牌拋上天,伸手一道攻擊擊碎了那塊玉牌。一位合體期長老的元神顯現出來,但還什麽都沒錯,就和玉牌一起被炸成了粉末。葉夢斐也好好的呆在原地,什麽不適也沒有。


    這下大家都明白了,有人做了手腳。氣氛變得很凝重。


    那金丹修士安慰了眾人一番,勸大家放棄狩獵,返迴門派。


    情況最糟糕的那支小隊一直不曾發表意見,此時那名女弟子突然開口:“以我們現在的狀況,怕是出不去了。距此處二十裏的地方到處都是妖獸,我們是拚了命才殺進來的……已經有一名隊友喪生了。”


    這下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那金丹修士思索一陣,將他的兩名築基初期的隊友托付給羅琨,而後隻身前去探查具體情況。


    羅琨看著這些修士的慘狀,心裏很不是滋味。


    他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望雲大陸人士,其實他不太能理解這裏人的想法。在他的眼裏,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了,隻有活著,才有資格談其他的東西,所以他不能明白為什麽這些修士會為了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舍生忘死。所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對大多數修士而言,這山裏的物資,得到了,不過錦上添花;得不到,也不會就令人沒法繼續在自己的路上走下去。


    但麵對危險,這些人想到的首先不是逃命,是拚命,即使被那位金丹修士訓斥,也死不悔改。


    就好比顧珀瑛如果失去了《分魂訣》這個最大的金手指,他也未必不能憑自己的努力築基;就算他不能,使用了築基丹也一定能讓他築基。他本身就身負著大氣運,即使沒了這個金手指,也會有其他的大機緣。可其他修士未必有他的好運,也許在拚命的過程中,就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隕落了。


    然而就是這樣,在無法抵擋的危險麵前,大多數人還是選擇拚上一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些修士的做法無異於把生死交給老天抉擇。


    他們怎麽會有那樣的勇氣?


    他還能記起在紫霄秘境的幻陣裏,那隻幾乎要了他命的怪鳥。


    他在麵對它的時候是那麽的恐懼,若非被逼到了絕路上,他的第一反應一定是逃跑。時至今日,想起那隻怪鳥,羅琨都覺得渾身顫抖,這在他心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羅琨沒法懂得殺戮的快感,也不知道有什麽東西超越了生命的珍貴,他隻知道“活著”是最美好的詞匯。


    也許大家不能長久的活著,也許有一天某人就會突然身死道消,但他依然希望著,每一個人都能活完他該有的一生,而不是將自己的生命浪費在並不能給他帶來滿足的希望的事情上。


    這一瞬間,羅琨好像有點明白了“醫修”二字的含義。


    【你已接受了任務[救死扶傷]。】


    羅琨看了看這條新刷出來的任務,也是[揚名天下]的一個子任務,不過這次他什麽也沒抱怨,隻是默默切換了離經易道的心法,假裝從儲物袋中換掉了武器,其實是在人物屬性界麵切換了一套裝備。


    他的萬花半夏套裝實際上也拓印了外觀,相當於很多遊戲裏的時裝,隻要選擇顯示外觀,改變裝備後並不會使人物的衣著有所變化。羅琨就是利用這一點,瞬間將自己身上的裝備芯子都換了個樣。


    這是他在養傷的三年裏陸陸續續完成係統任務後得到的一套治療裝備,並沒有統一的名字,也不是套裝,但是比起那套半夏,治療量卻是充足的多。


    切換完裝備,羅琨走向那傷勢最重的小隊,試圖和他們溝通。


    “幾位道友,在下天樞仙門蒼辰峰羅琨,是一名醫修,可否讓我看看你們的傷?”


    本來臉色很是冷漠的幾人在聽到這句話後,神色一變,隱隱帶著幾分敬佩,那女修更是從地上站起來,恭敬道:“羅師兄竟是醫修,那真要麻煩羅師兄了!”


    羅琨連忙道:“不麻煩,請先讓我查看一番諸位的傷勢再作打算。”


    那女修也知道醫修並不是萬能的,尤其羅琨這等境界還低的,未必能起到多大作用,但還是感激道:“勞羅師兄費心,小妹感激不盡。”


    羅琨擺擺手,挨個查看了他們的情況。除了那個重傷的血量還在不斷下降外,其他人情況倒還好,血量都在緩慢上升。看了看每個人血條的最大值,羅琨給那還清醒的兩男一女一人上了個二重的握針。


    握針:無得深入而陽氣出。可使友方目標每3秒恢複一定量氣血值,持續18秒。


    那三人感到自己身上的傷口在飛速愈合,眼睛都是一亮,那女修福身道:“羅師兄好手段!小妹佩服!”


    羅琨叫她說的有點尷尬,幹脆假裝沒聽見,專心查看那重傷的男修。那男修身上有一個火屬性的持續傷害,還剩五十秒,虧得另外兩人以輸送真元的方法保持著他的調息狀態,才把他的命延續到現在。羅琨看了一眼自己到38級才能解鎖的清風垂露和42級才能解鎖的利針,有點可惜,隻好先給這男修讀了一個握針,又讀了兩個運功1.5秒的局針,堪堪將他的血量拉迴安全線之上。


    局針:將其身而員其末。可為友方目標恢複少量氣血值。


    那名男修在羅琨的治療下悠悠醒來,他的兩名隊友大喜之下鬆開了手。


    羅琨趕忙囑咐他們不要停止輸送真元,自己則又給這男修讀了一個局針,詢問他如今的感覺。


    那男修感激道:“多謝這位師弟,我感覺好多了,五髒火辣辣的感覺也消去了不少。”


    羅琨麵上一紅,心想那不是我的功勞,是你身上的持續傷害快要結束了,不過這話不好說,他隻能說:“再過片刻那灼燒的感覺就該消失了,到時候我再治療,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那男修謝過羅琨,自己強撐著擺了姿勢調息起來。


    見那持續傷害還剩十幾秒,羅琨再次給他上了個握針,又用局針將他的血線拉高到80%,便丟開手不管了,告辭之後走向別的隊伍。


    羅琨的這番動作眾人看在眼裏,早已知道他是個了不得的醫修,見他走過去神色都很恭敬,由著他由傷勢最重的那修士開始救治眾人。


    葉夢斐捧著臉頰,有些癡迷的看著羅琨,沒想到自己奪了他的機緣,使他從劍修變成了醫修,卻越發的吸引人起來。一想到這個男人在原著中是那樣的愛自己,葉夢斐雙頰就猶如火燒,兩眼迷離。


    吳獻和顧珀瑛的感覺就複雜多了。


    醫修,向來是望雲大陸最受保護、也最受崇敬的職業。


    吳獻認為羅琨是不喜歡戰鬥才說要成為一個醫修,而且看他平日裏基本上都是在練習攻擊的功法,還以為他隻是膽小,為逃避戰鬥找理由呢;顧珀瑛則是沒想到羅琨竟然真的是一個醫修,也沒想到他真的會去做醫修該做的事情,畢竟看羅琨平時的樣子,並不像一個悲天憫人的醫修。


    他們都沒想過羅琨是認真的,也不知道羅琨是從今天起才認真的。他們以為一直以來自己都誤解了這位師兄。


    吳獻:……操啊,我這個蠢貨,竟然不相信師兄,師兄心裏肯定很難受!


    顧珀瑛:沒想到師兄有這樣的胸懷,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是一個美好的誤會,此刻,他們都對羅琨有了新的看法,也多了幾分崇敬。


    是以當羅琨救治完所有人,活動著有些酸疼的肩膀走迴來時,就看到葉夢斐兩眼迷離、吳獻一臉愧疚、顧珀瑛麵帶歉意的樣子。


    羅琨:“……你們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葉夢斐:“大師兄,你好偉大。”


    吳獻撲到羅琨腳邊,抱著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師兄,都是我不好,嗚嗚嗚……”


    羅琨被嚇壞了:“顧師弟,他倆怎麽了?磕著腦袋了?”


    顧珀瑛眼裏帶上笑意:“可能吧。”


    羅琨:……這世界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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