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英跪下來,李氏和宋氏詭異地往後退了幾步。


    中間就圈出了一個比較空曠的位置。


    蘭英似有察覺,神情微微有些不安。


    冗長的沉默過後,宛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問:“今年幾歲了,以前在內務府做什麽的。”


    “奴……奴婢十六了,之前是管茶水的。”


    內務府裏麵油水不少,裏麵的官員大多出自八旗。十六歲,意味著年紀不小了,也不可能一直繼續負責斟茶倒水的事情。


    能被看上,帶走,那就是燒了好香,賺了。


    同樣……這個活計估計油水不少,也難怪能討了好處讓那個管事把她送來,估計是貢獻了不少的孝敬銀子了。


    十六歲……嗬,還真是花季少女,水當當的模樣。


    可四爺府裏的三個女人,除去宛宜,哪一個不都是在正合適的年紀。就是宋氏,也不過是二十不到的歲數。


    這要是換了別人府上,那喜新厭舊的爺們,或許還會容易出頭一些。


    但在四爺府……


    宛宜垂眼,蘇培盛有意賣好,已經把蘭英在四阿哥那裏留下不好印象的事情泄露給梅雪知道。


    宛宜有些猶豫。


    這蘭英,要怎麽處理。


    是看四阿哥不喜歡他,就讓他侍寢,還是丟在後院裏隨意。


    還是隨意吧。


    或許是有了孩子的緣故,宛宜想到把女人往四阿哥身邊主動送,心裏就很不是滋味。這酸溜溜的感覺,跟吃不吃醋沒關係。


    那絕對是不樂意自己啃過一口的鮮肉被別人啃了。


    這絕對不是自己的問題。


    她……這不是害喜嘛。


    口味不一樣了,以前宋氏、李氏都沒事,現在……那肯定是因為有了孩子。


    “起來吧。”宛宜道。


    蘭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去叫嬤嬤過來。”


    杏雲出去了一會兒。


    榆嬤嬤進來,看了地上的蘭英一眼。


    “嬤嬤,府裏還有什麽院子,清淨一些的。讓她搬過去住吧。”


    宋氏嘴唇微微動了一下。


    昨夜蘭英是住在她那裏的。


    “是。”榆嬤嬤麵色不改:“是按什麽份例。”


    “份例?”宛宜沉默:“就給個蘭格格吧。”


    話音未落,李氏和宋氏表情全都變了。


    當初兩個人從侍妾到格格可沒有蘭英這麽快,不管之前對蘭英是懷有什麽想法的,但今日過後。大抵三人之間還是有了間隙。


    盡管……知道福晉是故意的。


    李氏暗歎福晉有了孩子之後,做事的手段完全不同了。


    蘭英的臉上沒有什麽喜意。


    看來也是個明白人,宛宜點點頭:“本福晉現在有了身孕,我是個疲懶的人,不怎麽愛熱鬧。日後……這請安的事情,就改成五日一次。若無必要,就不要來正院了。這一胎,爺有多重視,我就有多重視。你們知道了嗎?”


    “妾身知道了。”李氏笑著說道:“福晉要養胎,爺過陣子要出門。這府裏……”


    “這府裏怎麽了?”宛宜抬眸笑著睨了她一眼。


    李氏心裏一顫,低頭默聲。


    “迴去吧,好好守著院子。這一年……爺怕是不得閑,沒什麽事情做的,就幹脆學學宋氏吃齋念佛。也好替爺祈福。”


    既然有了孕,至少這一年,她不希望後宅太亂。


    其實宛宜也不怕,四阿哥不在,她這個福晉也沒有興趣找其他女人的茬子。隻要她們安安分分的,好歹讓她平安生下孩子就行。


    宛宜這是在敲打她們。


    懂不懂的,想來她們也沒那麽笨。


    宛宜低低一笑。


    她嫁給四阿哥到現在。基本上沒怎麽使用上後宅的一些陰私的手段。可要是……有人生了歹心,就也別怪她手段毒辣。


    沒有害人之心,但不能沒有防人之心。


    何況,她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說來兩夫妻還挺像,都是小氣巴拉的人。誰害了他們,總是能惦記一輩子的。但願這幾個人懂得安分守己。


    榆嬤嬤打過招唿。楊嬤嬤當天就被送了過來。


    跟著一起來的還有小五格……以及身後足足三大輛的馬車。


    “一車是藥材?還有兩車是什麽?”宛宜沒有出去,就聽著外頭嘰嘰喳喳的聲音。


    楊嬤嬤笑道:“一車是菜蔬,一車是福晉從前用過的東西。都是老太太讓人送過來的,本想親自來的,想想不合規矩。”


    “額娘還好嗎?”


    “老太太好呢。昨夜的時候可是高興壞了。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陪著說了一宿的話,第二天早上就精神奕奕地讓老奴帶了三車東西過來。”


    聽到覺羅氏後,宛宜就高興了。


    覺羅氏年紀大了,她也不敢讓她多來府裏,自己迴娘家又顯得興師動眾了。這種情況也就是在古代有,在她以前生活的地方哪至於如此。


    聽不到五格的聲音了,宛宜讓紅日出去看看。


    紅日迴來的時候,說道:“是爺迴來了,帶了五格少爺去前院了。”


    “去問問爺吃過了沒,沒吃過的話,就送點過去。”她估摸著入宮一趟,四阿哥就算是吃了,也沒怎麽動。


    看他沒來看自己,估計是受了氣,或是冷言冷語。


    “爺迴來了?”李氏問了小祿子。


    小祿子低頭哈腰:“在前院呢。”


    李氏目光一轉。


    王嬤嬤趕緊說道:“主子,聽說福晉的弟弟也來了。您可別過去。”


    李氏笑,意味深長地說道:“嬤嬤,我可沒這麽傻。以前爺就看重嫡福晉,更別說如今還有了孩子,我哪裏那麽傻去觸這個眉頭。我反正是想清楚了,主子懷孕了,爺總不能真的不碰女人吧。就是爺肯,宮裏的那些人呢?就是一年能忍?兩年……三年呢?”李氏輕輕一笑:“我啊,縮著頭低調做人。好好養著身子。不生悶氣,隻要爺有來我這裏的時候,我能有一個二格格自然到時候能有一個二阿哥。”


    爭……有什麽好爭的。


    這些年,四阿哥的脾性。她沒敢說了解透,可四福晉的還是能知道一些。今日一番話,全是在敲打她們三個人。


    但凡在這一年裏,有一點點的風吹草動。


    隻怕……四福晉到時候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會錯過一人。


    這女人呢,有了孩子。


    該狠的時候,都會狠起來。


    李氏當年懷二格格的時候,也生怕別人算計,甚至想過若是嫡福晉真的動手了,她或許保不住。但是但凡有一口氣在,必然會報複迴去。


    結果……當然是福晉壓根一點手腳都沒折騰。


    李氏明白……那位根本看不上她們幾個人。她有她的驕傲,同時……這份驕傲,卻也是能利用上的。


    “去告訴蘭格格那邊一聲。”


    小祿子遲疑。


    李氏掩唇一笑:“怎麽,在府裏呆了這麽久。一點門路都沒有?不過是傳個消息而已,都邁不動腳了?”


    “奴才,奴才這就去。”


    另一邊,宋氏低低念了一句佛經,對身後的人說道:“李格格那邊去了,你就別去吧,盯著點。看蘭格格那邊有什麽動作。”


    榆嬤嬤給蘭英挑的院子,屬於小巧玲瓏,但是五髒俱全的那種。


    唯一的缺憾就是,離……正院遠了一些。


    原本榆嬤嬤安排院子的時候,還沒有想到這個地方。其實吧,這個地方挺好的。夏天的時候就是個比較好的避暑之地。


    隻不過正巧有人提了一句嘴。


    榆嬤嬤知道對方是跟著蘇培盛的小太監,算是比較能幹的手下的那種。想了想,就去告訴宛宜。


    宛宜自然可有可無。


    別說那裏是避暑之地了,就是個避暑山莊,她一個嫡福晉難道正院不住。過去住那邊?別人求而不得的東西,她若是顯得太不在乎,估計要引起憤恨了。


    而且……


    她已經想好接下來九個月的安胎生活了。


    好吃好喝好睡,全然放手府裏的事情。按著規矩,去宮裏請安,除此之外閉門不出,嗯,她這樣做也是有理由的。


    除了要養胎,家中男人不在,她身為福晉心係他的安危,在府裏祈禱平安不外出自然是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理的。


    前院的四阿哥誰也沒等到。


    除了福晉讓人送了一些吃食過來,其他人都跟被堵了嘴一樣,不吭聲了。


    今天發生在正院的事情,四阿哥也已經知道了。


    對此,他隻是挑挑眉,一點不高興都沒有。


    蘇培盛心裏踏實了,又偷偷地送了點消息給杏雲。隨後就老老實實地在一旁伺候,看著四阿哥陪五格在那裏“過招”


    說是過招,其實是用兵法來應對。


    這種事情是常有的。


    皇子們的教學,五花八門,森羅萬丈,滿族甚至還可以說是馬上“出身”的,怎麽可能不學一點。


    “要是有沙盤就好了。”五格抓了抓腦袋。


    “沒有地圖。”準確的說,沒有詳細的地圖。


    這也是為何一征葛爾丹的時候,被人跑了。若是有詳細的地圖,通過演算,布兵排陣,要打葛爾丹要容易許多。


    五格長歎一口氣。


    “要是有人知道就好了。”


    四阿哥抿了抿唇,表演嚴肅地說道:“這一次,你跟著去。做任何事前,要想想烏拉納喇家,還有你姐姐。”


    五格嘿嘿傻笑。


    “去看過你姐姐沒?”


    五格搖頭,哀聲長歎:“額娘不讓,說姐姐嫁人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樣隨意了。”


    四阿哥露出一絲笑意:“要不要去看看。”


    五格原地一蹦:“當然要,姐夫阿哥,我姐姐是不是要給您生小阿哥了。”


    小阿哥。


    四阿哥眼裏的笑意更深了,覺得小舅子還是非常不錯的。


    “這種話,在我這邊問問就行,別的地方可不許說。就是你姐姐那裏也不行。”


    五格整個人一下子就繃緊了,在四阿哥的注視下,捂住了嘴巴,討好地笑了一笑。“我肯定不說,打死不說。”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姐夫,太小看他五格了。


    宛宜看到五格當然高興了。


    五格卻是小心翼翼地,站著離宛宜三步遠的地方,然後眯著眼睛專注地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咧著嘴笑道:“我來之前,額娘說了,讓我仔細看看。現在放心了,姐姐氣色好,人也精神,一準沒問題。”


    宛宜忍笑。


    看他胡鬧的樣子,想到他下個月即將出征,心裏又是一酸。


    眼眶紅了。


    兩個大小男人急了。


    四阿哥是“內急”,不露聲色,隻是瞥了五格一眼。


    五格上躥下跳,抓耳撓腮,又不敢靠近宛宜,怕不小心碰壞了,打定主意是把自家姐姐當了易碎的瓷娃娃來看。


    “姐,好姐姐,你怎麽了?別哭啊,是不是誰欺負你了?”說著去擄袖子一副要找人打架的模樣。


    四阿哥砰地一聲,拍了五格一腦袋。


    “越發沒規矩,跟著老十,學壞了。”


    宛宜噗嗤一聲笑了。


    剛才那心酸,來得快去得也快。似乎知道有孩子之後,各種反應都來了。不過……十阿哥和五格兩個人,也真的不能說誰學了誰,誰帶壞了誰。


    要宛宜說,這兩個人都算是大智若愚的人。


    甚至在一定的程度上,十阿哥比五格更聰明。


    他的憨厚,是一層很好的保護色。至少在宮裏,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而五格的憨厚,不過是針對外人而言。


    宛宜心情好了,就留了晚膳。


    四阿哥吃完之後,就直接把人送迴去,順帶地自己也去了一趟費揚古的書房。用膳的時候,宛宜說了一句嘴。


    要說費揚古喜歡玩大刀不喜歡往筆杆子,可上陣殺敵這一事上,還是有留下不少筆記的。而四阿哥是個非常嚴謹的人。


    他知道自己嘴上說說是可以,但那些大多是書上看來,自然比不上實際經驗的筆記。


    迴來的時候,直接帶了一箱子的書。


    而宮裏的賞賜,也在四阿哥走後,陸續到了。


    寧壽宮太後那裏,賞賜最為豐盛,其次是太子妃,隨後是德妃,另外三大妃不輕不重,但也是夠了她們的身份。


    倒是康熙沒有什麽表態。


    晚間休息的時候,四阿哥抱住宛宜。


    “給爺生個阿哥。”


    宛宜想要笑他一句,可抬頭看到他眼眶發紅,嘴邊的話是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康熙……是再一次傷了這個兒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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