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宛宜低著頭打量起斜麵上精致的蝶戀花的繡鞋時,覺羅氏則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打定主意不放過,要把家裏人拉到自己這邊的統一戰線。


    “就拿她平日的樣子吧,咱們家是什麽人,那是滿人。她這穿的是什麽衣服,綰的是什麽頭發。哪有一點像個滿族女人。”覺羅氏這番話早在心裏惦記了許久,一點也不給人插話的空當,滔滔不絕地說道:“這過個三年了,她是準備就穿著這一身打扮去選秀?即便咱們家裏也不需要她去攀什麽,可該有的規矩總有遵守吧。也不是說我不喜歡漢服,就是吧,對了兒媳婦,額娘可沒有半分其他意思。”這陳氏雖開始是漢人不會說滿語,可好在是個聽話懂事,這些年對她也孝順。覺羅氏是真心喜歡這個兒媳婦。


    陳氏抿著嘴笑,她當然知道婆母的意思。她嫁入烏喇那拉府已經十幾年快二十年了,早就熟悉了滿族的規矩。就是平日的著裝都是規規矩矩地旗服,這穿久了自然就習慣。要說得知小姑子平日喜歡穿寬鬆的衣服,還讓人做了漢服的時候,她還驚訝了許久呢。


    “額娘,咱們家的姑娘還能差到哪裏去?”馬佳氏看了陳氏一眼,轉而笑眯眯地說道:“上次那喜塔蠟氏的姑娘見了小姑子,不是還一愣一愣地嘛。”其實大家都知道最縱容小宛宜的還不是覺羅氏,要不是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裏來的衣服穿。何況隻是在屋子裏穿穿,旁的時候不還是照樣踩著花盆鞋穿旗裝。


    “這都快定親了,你這快做婆婆的人了,還看兒媳婦笑話。”在覺羅氏生五格的那年,原本同富賚定親的那位佟佳姑娘突然暴斃而亡。別看富賚平日斯斯文文一點也不像費揚古和他阿瑪星輝,可是個有血性重感情的人。雖未傳揚出去,可私底下卻是實打實地守了三年的孝。其實本不該如此,偏他執拗,家裏人拿他沒辦法,後來費揚古與他長談後就隨了他的意思。原本三年後,二十歲的富賚應該定親了。可他跑了。等星輝得知後,人已經在軍中當大頭兵去了。


    這一拖兩拖的,好不容易馬佳氏看中了那喜塔臘家的姑娘,又是富賚自個兒樂意地,才讓一家人鬆了一口長氣。


    陳氏和白佳氏甚至比馬佳氏這個正牌婆婆還要激動,隻因著富賚不娶,底下的弟弟們也不敢搶在前頭。


    好在,就是今年的事情了。


    仿佛心靈相通一般,陳氏和白佳氏相視而笑。


    “喜塔臘家的?”費揚古問的是正把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五格抱在懷裏的星輝。


    覺羅氏用眼神安撫住馬佳氏,稍稍壓低了聲音:“那喜塔臘家的有什麽不對嗎?”結親固然是娶妻生子,可也是兩個家族的結合。她是知道大媳婦在擔心什麽,富賚的婚事可謂是一波三折,好不容易就快有了結果,自然是不希望出什麽狀況。可若是其中真的有問題,不說她,想來馬佳氏是能夠自己想明白的。


    星輝有些猶豫。


    費揚古笑笑,突然低頭看向默不作聲的宛宜:“別聽你額娘的,我費揚古的女兒誰敢不買賬,也就……”似乎想到了什麽,頓了頓:“隻是你總算是長大了,也要注意分寸。阿瑪這年紀是不得不服老了,也不知道能看著你多久。”


    一直出神想著心事,算計有什麽法子能使自己免選或者說不被指給雍正的宛宜,突然心裏就慌了,抬起頭不安地喊了一聲:“阿瑪。”眼眶漸漸泛了紅。


    “你這臭老頭渾說什麽呢?”覺羅氏已經不去想這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正好讓宛宜規規矩矩行事的機會,隻顧著心疼女兒了。


    “哈哈,這不是你要的嗎?”費揚古大笑。


    覺羅氏出糗:“快別吵著五格了。”


    “兒媳抱他去後麵吧。”馬佳氏朝星輝伸手。


    “他重,我去。”星輝近來越發地沉默寡言。


    等星輝返迴,正聽見費揚古說道:“……宮中傳來怕是那位的身體不好了,富賚的事情耽擱了許久,他年紀也大了。”


    覺羅氏聞言馬上對馬佳氏道:“可憐我這做祖母的想抱曾孫了。”元月的時候,孝莊太後甍了,百官為此停了百天的婚嫁。原本那個時候就準備要定親。一波三折夠了,實在不願意再來一次。


    好在富賚的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就算懷疑又能怎麽樣?祖母想抱曾孫了,難道還不該娶妻。


    “六月是個好日子。”宛宜忽然說道。


    馬佳氏皺眉,現在已經是五月了,會不會太急了一些,她也想把唯一的兒子的婚事辦地體體麵麵的。


    “就六月。”費揚古看了宛宜一眼,最終拍板。


    這時,星輝也走了出來:“六月十八就是個不錯的日子。”


    府裏的兩位當家男主人都定下了,馬佳氏隻能苦笑著向兩位弟妹求救:“這可不怨我這做嫂子的拿你們使喚。”


    陳氏搖著頭笑,白佳氏熱切地拉著馬佳氏商議婚事。要知道雖說富賚是嫡子嫡孫,婚事力度自然不同,可正是因為如此,富賚越好,往後他們幾個兒子成親也會跟著好。


    富賚作為孫子輩第一個要成親的人,覺羅氏也興致勃勃地同幾個兒媳婦商議了起來,許是想到了宛宜在這,推了推她:“去、去,沒事去裏屋歇著。”這種事情還不是她當姑娘的應該聽的。


    宛宜哦了一聲,腳卻不想動,直到費揚古把星輝叫出去,覺羅氏再一次趕她的時候,才去了內室對著睡得跟頭小豬一樣的五格發呆。原本明年是選秀年,元月的時候孝莊沒了,康熙就下旨停辦來年的選秀。同時把下一次的選秀定在了康熙三十年,隻因為宗室裏打光棍的太多了,而太子的年齡也是時候了。


    雖說按照曆史以及烏喇那拉氏給她的殘缺記憶,太子妃還要好幾年才會出現,可以康熙對太子偏愛到無以複加的地步,側福晉、格格什麽的總該給準備了。


    原本她隻說有四年的時間,現在變少了一年。


    好吧,其實宛宜也知道早一年晚一年該來的總會來,可心裏就不是滋味。而且今年正月的時候,那個讓德妃偏心到家隻認他為兒子的十四阿哥可是出生了。那既是他的同母胞弟,更是為了強敵。


    說起來,他可也真夠可憐的。這種生母、養母的複雜關係,足以把人框死。


    就在宛宜胡思亂想之際,費揚古已經把星輝帶到書房,同樣的富昌、富存兄弟也到了。富昌看了一圈不見富賚,心裏奇怪,就問:“富賚呢?”自打他當兵迴來,已經正式進入書房可以參與大事了。


    星輝扯了扯唇角:“在忙呢。”


    富春雖奇怪,卻不在多問。


    費揚古道:“你們三個人老實同我說,禦史狀告相國的事情,你們可有參與其中?”前陣子禦史郭?突然狀告納蘭明珠貪汙受賄,康熙盛怒,明珠被捕下獄。


    “阿瑪,兒子沒有。”星輝頭一個迴答。


    富昌同富存相互看了看,這一猶豫,費揚古臉色頓時黑得能滴出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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