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茶杯裏的茶葉用夾子撿出一些遞了過去,周於禮看去,果真是東林這邊最普通不過的茶葉。


    平常老百姓們喝的最低級的茶葉便是這種,他曾經也喝過。


    然而看著口感完全不同的葉子,周於禮忍不住問了起來,“不知有那些方法不一樣?”


    問完又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這可是獨門手藝,怎麽會告訴他一個外人。


    李想容卻也沒避諱,道:“茶葉身處的環境雖然一樣,但它內在吸收的東西不一樣。我這一批茶葉,在做的時候在裏麵加入了鮮花的成分,所以出的味道也截然不同。”


    茶葉的吸收能力很強,將花香吸收之後,便會它的味道。


    聞言,周於禮突然一震。


    身處的環境一樣,但吸收的東西和出的味道截然不同。


    這是……


    在暗示他雖然跟她一樣所處的環境不同,但隻要自己施展出好的一麵,就會有截然不同的境遇?


    “多謝李姑娘解惑,周某知道了。”


    起身,拱手道謝,而後放下銀子轉身離去。


    李想容眨了眨眼,歪著頭看那背影,突然覺得好笑。


    她隻是說了茶葉的製作法子,怎麽就成了給他解惑的人了?


    “姑娘,東西收拾好了,需要我這會就送去柳府嗎?”


    一會過後,東燕前來問道。


    從知道柳扶風要出征時,林默就開始不停的忙碌起來,她需要盡可能的多做一些吃的。


    行軍打仗,哪有那麽多時間吃太好的東西,所以她將肉食都做成了肉脯,至於一些其他的糕點,也都做了能存放久一些的。


    門口兩個馬車都裝的滿滿的,林默也脫了圍裙問道:“這些也不知道夠不夠,不如我再去做點?”


    最好裝個四五輛馬車,否則到時候迴來,人都不知道得瘦成什麽樣。


    李想容無奈,“娘,這些東西已經夠了,要是送太多的東西,別人會覺得扶風搞特殊,會因此影響軍中地位的。”


    “還有這種事?”林默皺了皺眉,“那……我要是給他們都做一些呢?”


    李想容不知該怎麽說:“大軍明日就要出征了,您忙得過來嗎?”


    “沒事,能做多少是多少,這些孩子出去打仗也怪辛苦的,咱們就當盡一份心吧。”林默說著,便往後廚鑽。


    東燕和輕蕊對視一眼,“要不……我們也去幫忙吧?”


    平時林默做東西也沒避諱她們,有時候還專程教導一下,以至於她們的手藝雖然比不上林默,但好歹也能做的有模有樣。


    李想容扶額,“好吧,那你們便去吧,記得別弄的太晚。”


    “好的,那……我去叫二牛哥過來幫姑娘趕車。”輕蕊說著,歡喜的跑了出去。


    一會,便見丁二牛滿臉通紅的跑了過來。


    “想容妹妹,你要去柳府?我幫你趕車。”


    說著,頭也不迴的來到馬車前,那腦袋根本沒敢抬起來。


    這是怎麽了?


    李想容一陣莫名其妙,卻見輕蕊笑的狡黠,不由也猜到一些。


    最近輕蕊總喜歡有意無意的逗弄這小子,想來剛才是又被逗弄了。


    出征的消息傳開,大街上比平時熱鬧了不少,大多都是給孩子送行的。


    看著這一幕,丁二牛有些感慨:“想容妹妹不擔心柳公子嗎?”


    直至現在,丁二牛都還叫柳扶風公子,或許是自卑心理作祟吧,總覺得自己跟他天差地別。


    “擔心。”李想容道。


    “既然擔心為何還讓他去?如果是因為容風的那些人,我想他們是不會怪你的,而且我聽說鎮國公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丁二牛不解,打仗不是小事,哪有不死傷的,到時候柳扶風缺胳膊少腿的迴來,她不心痛?


    也並非他咒柳扶風,聽他們家隔壁一位退下來的老兵說,戰場有多麽恐怖,馬革裹屍,有的人死了連腦袋都找不到。


    柳公子那麽好看的一個人,萬一真少了什麽,多可惜啊。


    李想容笑了笑:“因為有些事要做個了結啊。”


    一聲輕歎,李想容不再多說,腦海中滿是那些人的影子。


    見她不願再說,丁二牛也不再多問,眼神之中卻還是擔憂。


    “主母!”


    馬車還沒停下,元良就已經接到消息親自來接。


    “大人還有些要事沒處理完,屬下帶您先去片廳?”


    李想容點了點頭,指著身後車夫趕的兩輛馬車道:“這些都是能存放的吃食,到時候帶上。”


    元良點了點頭,立刻有幾人前來卸貨。


    院子她常來,坐下之後便隨手拿了本書看起來。


    元良在一邊靜靜候著,也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李想容抬眸,隻見一個月牙白的身影走了進來,滿臉帶著疲憊之色。


    “來了多久了?”柳扶風上前揉了揉她的頭問道。


    元良自動退下,隻留下兩人。


    “也沒多久,才看了兩頁書。”晃了晃手中的書籍,李想容笑道,而後問道:“事情都處理完了?”


    柳扶風點頭:“都準備好了,作戰基本有了方案,明日出發後再跟周於禮商量一下。”


    李想容靠近他懷中,“我娘給你準備了兩馬車吃的,你說到時候迴來我看見你,會不會發現你沒瘦,而是胖了一圈?”


    柳扶風失笑,“那若是我真的胖了,你還要我嗎?”


    “嗯……”狀似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李想容道:“那要看你胖到什麽程度了。”


    “真是令人傷心啊。”柳扶風無奈一笑。


    也知道她在跟自己開玩笑,而這個玩笑,也在掩飾她不安的心情。


    將她抱在懷中,下顎抵著她的腦袋,吸著那發香。


    良久,柳扶風問道:“在害怕?”


    懷中人沉默,說不害怕是假的。


    縱然他武功絕世,但戰場瞬息萬變誰又能說的清楚。


    但她不敢阻攔他,也知道他等這一天很久了。


    “別怕,我會迴來的。”


    順著她的發絲往下,柳扶風柔聲說道:“我還等著凱旋歸來娶你過門。”


    因為父親的原因,他一直守孝,所以不能娶她,但之後……他一定要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


    “如果……如果遇到危險,千萬不要逞強,一定要活著迴來。”


    李想容胳膊緊了緊,深吸一口氣說道。


    “好。”


    我答應你,不但要活著迴來,還要讓你當日所受到的百倍討迴!


    這些話,柳扶風隻在心中說了一下。


    兩人又聊了一會,李想容道:“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再來找你。”


    柳扶風點頭,現在並非兒女情長的時候,點了點頭,道:“我把元良留在你身邊,凡事找他即可。”


    “不用,我在皇城腳下,不會有什麽的,元良還是讓他跟著你吧,多一個人我多一分安心。”


    李想容搖頭,他的武功雖高,但雙拳難敵四手,如果真的遇到危險,有元良在的話,他才會安全些。


    “放心,風露閣的一半人手我已經抽調到了軍中,我的安全不用擔心。”柳扶風說道,“我走之後,你要萬事小心。”


    元良是一定要留的,不僅如此,風露閣的人也要留一半。


    那個墨衡他到現在還沒查清身份,便意味著此人不簡單,沒有人守在她身邊,他根本不放心。


    見他堅持,李想容隻好不再多說。


    別看東林表麵很好,其實不知道有多少人明裏暗裏的想要她的命。


    從柳府迴來,李想容也加入了做吃的偉大行業。


    一直到子時,林默也不肯去休息,勸都勸不住。


    “少睡一晚算什麽,那些孩子明天走了,還不知道能有多少能迴來呢。”


    隻說了這麽一句話,三人再也沒多說,一心埋頭做東西。


    天蒙蒙亮的時候,吃的已經堆滿了院子,全都是容風店裏平時買的那些。


    “好了,一會讓二牛哥他們也來幫忙,咱們發給大軍。”


    李想容吩咐著,擦了擦臉上的汗。


    忙了這麽久,又是在鍋爐旁邊,難免會熱。


    外麵,已經傳來不小的動靜,號角吹響,大軍正在集結。


    幾人將東西搬到門口,一會大軍正好要從門口經過。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尋聲看去,不少人推搡起來。


    “皇上也來了,皇上來給大軍送行了!”


    好些人高興叫了起來,他們這些人,有的一輩子都看不到皇上,現在看到了豈能不熱鬧?


    此時的皇帝,帶著文武百官一步一步來到身著軍裝的柳扶風麵前。


    他的旁邊,正是周於禮。


    “兩位愛卿大才,朕惜之……”


    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做樣子,皇帝此番言論著實令不少老百姓激動起來。


    送大軍出征,還跟他們喝離別酒,跟南楚的皇帝比起來,他們的皇上簡直好太多。“好了,話不多說,諸位將士保重,待大家凱旋歸來,朕親自擺酒帶萬人迎爾等迴城!”


    柳扶風點頭,放下酒碗,帥印高高舉起。


    “出發!”


    內力傳出的聲音,令在場無數人聽得一清二楚。


    安靜了幾秒之後,軍隊開始動了。


    “孩子,這些東西雖然不算太好,但也是大娘的一番心意。”


    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婆婆將布袋掛在了一個十四歲左右孩子的脖子上,裏麵是她清早起來煮的雞蛋。


    生的容易碎,煮熟了隨時隨地都能吃。


    “我家也沒什麽東西好吃,這是唯一的一隻老母雞,昨晚上鹵的,你們在路上餓了就吃哈,千萬別浪費。”


    一個大叔提著一隻鹵好的雞遞了過去,眼神滿是期許,“一定要迴來啊。”


    每走一點點,就有不少百姓上來送東西。


    雖然不多,但都是一番心意,看的不少小兵都哭了,哭著接過東西,又哭著繼續走。


    來到容風門口,不少人卻被一股濃鬱的奶香味給吸引。


    “哇,容風今天做了這麽多吃的?”


    眾人一下子被容風門口的東西給吸引,往日蛋糕什麽的都限量,買都買不到,什麽時候能看到這麽多?


    然而,他們話才剛說完,就見好幾個人提著蛋糕給過路的士兵發著。


    這些人這才明白,原來這些東西也是來送人的。


    還有的忍不住朝柳扶風看去,想著李想容會不會出現在大軍麵前哭的稀裏嘩啦的。


    很可惜的是,他們隻看到她站在門口微笑著衝馬上的男人打著招唿。


    什麽也沒說,也沒動。


    可偏偏卻讓人覺得他們已經說了無數話,到底說了什麽,他們不知道,隻覺得這個畫麵出奇的美。


    “等你迴來。”


    李想容張了張嘴,無聲說道。


    馬背上,柳扶風重重點了點頭,旋即不再看一眼。


    周於禮默默看了一眼,又看向自己手中還有些熱氣的蛋糕,抿了抿唇,將它包好,放在身上,頭也不迴的走了


    很快,大軍出城,一直到再也看不見影。


    李想容這才坐在亭子裏發呆。


    “咦?你怎麽來了?”


    突然,白驚寒語氣不善的說道。


    隻見一個身著墨色金絲華服的男子走了過來。


    “嗨!你這小丫頭,什麽叫我來了,爺不能來這兒啊。再說,今天大軍出征,我不看看熱鬧怎麽行?”


    一聽這劈裏啪啦的聲音,李想容便知此人正是墨衡無疑。


    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看了他一眼,“大軍都走得沒影了,你準備看什麽熱鬧?”


    “嘿嘿,誰說爺要看大軍的熱鬧了,爺隻不過想看看今天有多少人哭鼻子了。”


    墨衡傲然一笑,旋即瞥了她一眼,“嘖,沒道理啊,自己的情郎出征,你居然不哭?來,讓爺看看,你是已經哭過了,還是藏著掖著準備迴去再哭。”


    說著,笑嘻嘻上前,伸手準備捏她下巴。


    身邊,元良雙眼一眯,幾乎是瞬間擋在李想容麵前,冷冷道:“自重!”


    “喲?這又是誰?功夫不錯嘛,比那個白姓小子厲害多了。有沒有興趣切磋一把?看你這身打扮,應該是個貼身侍衛吧?是柳扶風專程留下的?”


    元良臉色更冷了些,卻沒答話。


    他不說話,可有的人卻急了。


    “你說什麽,是不是又想打架,小爺那天是給小丫頭麵子,還真以為我打不過你是吧?”白驚羽怒道。


    “哈哈,你知道打不過就好。”


    墨衡大笑,惹得白驚羽直接擼起袖子就要幹架,卻被李想容很是頭疼的攔下。


    “都消停點行不行。”


    明明這麽傷感的氣氛,被他們一鬧,還真是哭笑不得。


    “小丫頭,你自己沒看到嗎,是他先找茬的!”


    白驚羽怒道,“這個人來路不明,還三番四次的在你麵前出現,肯定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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