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迴到自家院內,她才罵道:“給臉不要臉的賤蹄子,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進門之後,李想容這才發現柳扶風也過來了。


    佟毓手腳麻利地從東燕、輕蕊手中接過食材,和林默在後廚忙活著。


    李想容坐在柳扶風對麵,問:“這兩天很忙嗎?”她已經好幾天沒看到柳扶風的人影了。


    “有一點。”柳扶風為自己和李想容各倒了一杯茶。“皇上讓我


    接管戶部的爛攤子,最近一直在查從前的一些舊賬。”


    戶部,基本就相當於前世的民政部財政部國土局等等部門,一個帝國所有的錢財問題,都歸戶部管轄。如今皇帝卻要讓新官上任的柳扶風來查舊賬,那隻能說明一個問題——皇帝要對某些人下手了!


    “可有把握?”若她猜的不錯的話,皇帝想動之人的官職應該不低,否則的話,就沒必要讓柳扶風親自動手。


    “雖是百足之蟲,不過,不足為懼。”柳扶風嘴角勾著淡淡的笑容,“幾天不見,可有想我?”


    “……不曾。”李想容口是心非道。若說想他了,這家夥的尾巴還不得翹上天?


    “可我想你想得厲害。”柳扶風長臂一撩,跨過桌子握住李想容的手,並用大拇指細細摩挲著她的手背。“小沒良心的,真想早點兒把你娶迴家。”


    李想容抬了抬下巴,反用手指撓他的手心:“看你表現咯。”


    “想容,烤鴨要怎麽處理來著?”正說著,林默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了過來。


    “你未來的嶽母大人叫我呢,”李想容笑著將自己的手抽迴來,衝廚房的方向喊:“稍等,我馬上過去!”


    李想容進來了,林默幹脆就將廚房交給自己的女兒和佟毓。


    佟毓問:“想容姐,咱們準備什麽時候向其他三國輸出茶葉?”


    之前皇帝已經許諾讓李想容做東林的皇商,隻不過,因為今年是容風在東林正式落戶的第一年,正值百廢待興之際,這件事就被暫時延後了。


    如今容風的一切已經步入正軌,佟毓自然就關心起來。


    李想容往鴨子肚腹中灌了水,道:“與其他國家之間通商,勢必需要大量的茶葉儲備,可咱們現在隻有一處自己的茶園,能維持東林部分人群的購買需要就已經不錯了,至於其他的,暫時就別想了。”


    佟毓道:“生意場上向來是物以稀為貴,咱們願意等,隻怕皇上不願意等!”


    茶葉的產量越低,價錢被炒起來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時候,很有可能會像容風在東林重新開張前那會兒,一斤茶能炒到上百兩之高!


    “要是真那樣的話,咱們也沒辦法。”說到這裏,李想容也無奈了。


    她越來越發現,東林的皇帝看著待人和煦友善,但實際上就是一個蔫壞蔫壞的主兒,讓她做皇商,根本就是在挖坑給她跳!


    隻可惜,當時的情形,根本就容不得她說出一個“不”字來。


    李想容歎了一口氣:“皇帝雖然答應讓咱們做皇商,卻並沒有說具體細則,怕就怕,將來容風茶葉的價錢,咱們自己決定不了!”


    萬一成了“國家控股”,那麽容風也就不能稱之為容風了!話題一時間凝重起來。佟毓道:“放心吧,有柳公子在,他不會任由自己的心血被糟蹋的。”


    “公子,南楚來信了。”元良大步流星從外頭進來,道。


    “南楚的信?”一聽說是從南楚來的,李想容頓時欣喜不已。


    她將處理好的鴨子放進烤箱裏,從廚房裏出來:“芷蘭身邊有個叫如意的婢女,和驚寒一樣,也是個十足的吃貨。


    一看到她,我就不自覺地想起驚寒來著。咱們當時隻顧著逃命,也不知道大家過得怎麽樣了?”


    信是白驚羽傳過來的,隻是為了以防萬一,他並沒有親自書寫,而是讓自己的親信代筆。是以柳扶風拿到信封時,並沒有立即就看出這封信的來曆。


    李想容說話時,柳扶風已經拆開信封,將裏頭潔白的信紙展開迅速瀏覽著。


    越往下看,他的臉色就越是沉重。


    “有什麽問題嗎?”發現柳扶風臉色難看,李想容問道。


    “是一些朝堂上的事情。”柳扶風眉頭緊皺,眼色也跟著微微閃了閃,隨後立即恢複如常。


    柳扶風是什麽性格,李想容一清二楚,連皇帝要他查朝中大員,他都絲毫沒有任何壓力,所以,若真的隻是朝堂上的事,他絕對不可能是這種反應。


    “是不是白家被牽連了?”李想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白家了。畢竟當初在南楚時,她跟容風已經被打上了白家的標簽,後來白驚羽更是暗中幫助他們一行逃出生天。


    柳扶風嘴唇動了動,卻還是沒有說什麽。


    柳扶風越是這樣,李想容就越是焦急不已:“到底怎麽迴事?”


    “不是白家。”在李想容再三追問之下,柳扶風終於吐口:“是以前店裏的夥計們……你自己看吧……”身為東林的朝臣,南楚白家的事,他早就知道了。


    他們逃走之後,白侯爺被皇帝打了一頓,而後白家也跟著備受冷落,表麵上看,這件事讓白家走了下坡路,但是從長遠來看,對白家未必不是件好事。


    既然未必是壞事,他也就沒必要告訴容容。


    “店裏的夥計都是些無辜百姓,南楚皇帝怎麽能……”李想容怒氣急攻心,眼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身子也跟著顫抖起來。“是我連累了他們……”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他們一行逃出生天以後,南楚皇帝居然會對店裏的夥計們下手。


    如今店裏的人死的死,被抓的被抓,就連孫師傅都沒能逃過一劫,被人活活折磨致死!


    佟毓聞言,一把從李想容手中接過信來,剛才還因為柳扶風幾句話而苦哈哈一臉後怕的少年人看罷信後,也氣紅了眼。


    元良拍了拍佟毓的肩膀以示安慰。柳扶風道:“事已至此,咱們必須要從長計議。我會派人潛去南楚疏通關係,盡量讓還在牢裏的人過得好一點。”


    李想容點點頭,因為這個動作,豆大的淚珠從她眼中滾落出來,她恨恨地抹了兩把,紅著眼睛直直看向南楚的方向,眼神淒厲。


    ……


    從南楚傳來的噩耗很快便讓兩棟相鄰的宅子籠罩在一股壓抑的氣氛之中。


    而後的幾天,大家在沉默中完成而來春茶的收尾工作。


    天氣越來越熱,近來睡眠質量一直很好的林默夜裏總是翻來覆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而李想容也因為憂思過重,嘴角處起了好幾個泡。


    南楚的那些夥計死的死抓的抓,每每看到從南楚逃出來的佟毓、丁家父子、以及林安邦和萬宗輝,林默心中總是十分自責。


    思慮再三,林默對女兒道:“聽說郊外的慈恩寺是座千年古刹,香火鼎盛,趁著眼下不忙,娘想去慈恩寺為店裏的夥計們上柱香。”


    林默的話讓李想容頓時心酸不已。迴想昔日店中夥計們的音容笑貌,滔天的恨意便從心中一股腦兒湧了上來。


    李想容不由攢緊拳頭。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將事情的真相徹底查清,還自己和夥計們一個公道!


    “娘,我陪您一起去。”


    ……


    慈恩寺位於京城西郊的燕雲山上,香火鼎盛,是東林最大的寺院。


    因為此時時間較為充裕,李想容林默母女在正殿裏上完香之後,便來到後院散心。


    “娘,您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他們白死的!”李想容目光堅定。


    “哎……”


    林默搖頭歎息,“娘盼著你能為大家平反,可娘也希望你能好好的……”這才是林默心裏最自責的地方。


    好不容易在東林安定下來,如果可以,林默希望李想容永遠都不要再卷入到當初的是非中去。可是,若真那樣的話,死去的人就白死了,而被關的人,也永遠無法重見天日。


    “娘,我知道您是為了我的安危著想,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隻要一天不查出真相來,咱們就一天得背負叛國的汙點。這對於任何一個君王來說,都是極其忌憚的!”


    這就跟《甄嬛傳》裏曹琴默和甄嬛合力扳倒華妃以後,卻因為背叛舊主,最終被皇帝暗中下毒賜死是一個道理。


    雖然說現在東林皇帝對他們一行是極其寬容的,可將來呢?


    萬一“叛國”的汙點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在皇帝麵前嘀咕的次數多了,皇帝肯定會心生芥蒂的。


    到時候,對於在東林毫無根基的他們來說,無疑是致命的!


    “這……”聽李想容這樣說,林默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思慮片刻之後,林默隻得道:“想容,你一定要小心呐!”


    林默眉頭深皺,透過頭頂的鬆針看向天空。他們一行一來到東林,就跟皇家扯上了關係,而李想容又從來沒有放棄過報仇的念頭,未來的路,隻怕會比在南楚時更加難走!


    “放心吧娘,我會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大家的。”


    “阿彌陀佛——”


    一聲長歎打斷了母女二人的談話。


    李想容和林默循聲望去,隻見前方不遠處站著以為麵目慈悲的僧人,遠遠看去,就好像大殿裏供奉的彌勒一般。那僧人走過來,雙手合十,道:“貧僧見這位施主麵帶愁容,可是有什麽難解之事?”


    “阿彌陀佛。”李想容母女也雙手合十,對那僧人躬了躬身子。“不知大師是?”


    “貧僧是本寺的住持圓慧。”


    “原來是圓慧大師。”


    李想容假裝攙扶林默,在扶住她的胳膊的時候,暗暗用力捏了她胳膊一下。林默眼神一眨,將才欲長開的口用一個微笑代替。


    李想容道:“我等都是身處紅塵的世俗之輩,自然免不了被七情六欲所困擾,讓大師見笑了。”就算這個和尚真的是慈恩寺的住持,也不能保證他不屬於任何黨派,報仇之事涉及到東林和南楚兩個國家,很容易就會被人拿過來大做文章,她不能透露出一絲一毫來!


    圓慧道:“貧僧見施主雖然麵帶愁容,但靈台依舊清明一片,想來施主必定是有大智慧之人,這才冒昧上前打擾,還望兩位施主不要怪罪。”


    “大師言重了。我與母親第一次來到貴寶刹,不知不覺間竟走到這裏,是我們打擾了大師才是。”


    “原來兩位施主是第一次過來。眼下這時節,正是鄙寺蓮花開的正好的時候,施主若不嫌棄,不如就由貧僧為兩位引路,前往蓮池一遊?”


    林默與李想容對視一眼,道:“那就麻煩大師了。”


    慈恩寺的蓮池又名放生池,距離李想容母女所在的地方並不遠。


    圓慧帶著二人穿過兩座神殿,沿路遇到不少僧侶、香客同他打招唿,這讓母女二人放心不少。


    穿過兩座神殿以後,前方頓時豁然開朗。


    他們腳下的鵝卵石一直延伸到一前方的水榭迴廊上,而迴廊之後,便是一大片被翠綠的荷葉稀疏掩映著的巨大蓮池。


    荷葉田田,清風徐徐,時不時有幾隻翠鳥扇動著翅膀流連在盛開的花朵之上,這一靈動的畫麵正好與莊嚴靜穆的寺廟完美融合,美得相得益彰。


    李想容不由感慨:“果然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沒想到貴寶刹竟有如此美景。”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施主好文采。”


    “大師過獎了。”這兩句詩,又不是她原創的,著實沒什麽值得炫耀的。


    蓮池周圍有不少人在觀賞遊玩,圓慧招來一個小沙彌,道:“為兩位施主泡一壺荷葉茶來。”


    “荷葉茶?”前世她倒是見過不少人用荷葉茶來減肥瘦身的,沒想到這裏竟然也有這種茶!


    “荷葉茶是本寺特有的茶葉,是由這滿池的荷葉炒製而成,用來去暑消火最是不錯。”圓慧雙手合十,“希望兩位施主能在品茶賞荷的過程中放卻諸多煩惱,讓心境平和下來。”


    “多謝大師。”李想容和林默聞言恭敬道。


    片刻之後,過來送茶的卻是一名年紀更小的小沙彌、


    小家夥大概隻有四五歲的樣子,一手提著一個一隻比他腦袋都要大的茶壺,一手挽著一個小小的包裹,模樣有些笨拙又有些可愛。


    圓慧上前將小家夥手裏的東西接過來,問:“你師兄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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