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容對人參這類大補的山貨並不是很了解。她隻知道在前世,真正的老山參已經不多了,普通養殖人參參齡在六年以上,就算是不錯的了,如今這人帶著十五年的老參過來,如果東西是真的,也算是挺厚道的了。至少,比之前那幫西邊來的胡子們強。


    “說來慚愧,小女對山貨並不是很了解。”李想容微微一笑。


    這人來之前,下足了功夫,對容風的情況也有不少了解,於是便道:“在下是誠意想同您做這筆交易,您放心,來之前,在下已經打探清楚了,絕對不會讓您吃虧的。”他指著桌上的老山參:“為了顯示在下的誠意,李老板可請幾個靠得住的識貨人來瞧瞧。”


    山貨自古以來就是好東西,裏動不動就出現的那種五十年一百年的人參,基本上也就隻存在於裏頭,現實生活中,幾乎是鳳毛麟角的存在,所以在李想容看來,十五年的老山參,確實是個相當稀罕的物件兒。


    且看這人想用這些老山參換多少茶葉了。


    李想容於是道:“既然您都如此坦誠了,那小女也就不同您客氣,您請稍等,我這就去請人過來。”


    片刻之後,最識貨的柳扶風隨意掃了幾眼,道:“確實是十五年的。”


    李想容於是問:“敢問兄台貴姓,不知您想怎麽個換法兒?”


    那人道:“在下免貴姓錢。這山參在我們北疆,一根能值一百兩銀子,您若是願意,就將茶葉等價交換如何?”


    李想容不懂山貨,自然就更加不知道山貨的價錢,她不由看向柳扶風。


    柳扶風朝她投去肯定的眼神。李想容便知,這山參的價格,錢姓男人並沒有往虛裏說。


    如此一來,確實是筆公平合理的買賣。


    李想容自然不會拒絕。“那好。想必您也清楚,我們容風的茶葉都是明碼標價,也不會出現故意抬高價錢的情形。”


    “這一點在下自然知曉。”錢姓男人流露出幾分恭敬的模樣來。“在下走南闖北這些年,容風是少有的幾家真正做到公平公正的好店。李老板果然治店有方。”


    “錢兄客氣了。我們這裏有白茶、紅茶、青茶等等數種,不知您想換哪些?”


    錢姓男人一共帶了十根山參過來,就是整整一千兩,饒是容風的茶葉再貴,一千兩也能買不少茶葉。


    “在下每一樣都要。對了,”錢姓男人突然露出神往之色來、“不知貴店有名的花開富貴可還有貨?”


    “……暫時沒有。”這段時間一直忙著準備春茶,她早就忘記冬天的時候一直被人追問手工藝茶那檔子事兒了,沒想到今日又給遇到了!


    “那什麽時候能有?”錢姓男人失落又不甘。“在下聽聞,貴店的這種茶十分神奇,飲之能有起死迴生之效。在下家中老母病重多年,還請李老板憐憫在下一片拳拳赤子之心!”


    “起死迴生之效?”李想容差點兒沒憋住笑。她假裝咳嗽一聲,問:“錢兄,在下的茶葉,隻能說常飲之對身體好,卻從不敢說有起死迴生的本事,您恐怕是聽信謠傳了。”


    “真的沒有?”錢姓男人不死心。


    “確實沒有。”


    錢姓男人聽過,雙肩頓時耷拉下來,形容極其失落。


    李想容道:“久病多需要調養,您且放寬心態,令慈能有此孝子,定然是多福多壽之人,想必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除了這種場麵話,她也沒別的好說了。


    錢姓男人麵色稍霽,拱了拱手:“借您吉言。”頓了頓,“不知那種茶何時才能有?”


    李想容道:“眼下剛剛過了采茶季最忙碌的時候,正是百花盛開的好時候,過幾日,我就準備著手做了。”


    那男人對視就來了精神:“如此真是太好了!您可否給我個準信兒,到時我再過來?”


    “這……此事還要看花卉的品種跟產量,小女實在無法說得太死。不過,小女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隻要天氣暖和,適宜花卉生長,就算不能時時供應,但隔三差五供應,還是可以的。”


    “那就好,我過些日子再來!”


    錢行男人一共從李想容這裏換了一百多斤茶葉。為了防止自己下次過來時手工藝茶沒貨,他幹脆從那十根老參中出去兩根來,作為手工藝茶的定金。


    自此之後,過來換茶葉的外邦人便更多了。


    ……


    “想容丫頭,你最近可好?”付生笑容可掬而來。


    “付叔!”李想容從椅子上站起來。“您老怎麽有空過來?”


    付生笑道:“老夫今日來,其實是替人跑腿的。”


    “替人跑腿?”孫師傅從樓上顫巍巍下來,正好聽到這一句。“你這老小子準備做什麽來著?”


    兩個上了年紀的人互相見完禮。付生才道:“想容丫頭的茶葉如今大火,盛京想要買的人實在太多了,可惜呀——”他挑了挑眉,將李想容倒給自己的茶一飲而盡。“這是去年秋天出的本山?”


    “正是。是武陵溪特產的茶葉,茶樹都是由當地的高山泉水澆灌長成的,味道別具一格。”


    “確實是好茶。”付生砸吧砸吧嘴,意猶未盡。“你這丫頭,鬼主意就是多。快跟我說說,那種能起死迴生的茶是怎麽一迴事?”


    “哈哈哈——”孫師傅大笑起來。“你這老小子,怎麽也跟外頭那些人一樣,聽風就是雨?這世上哪有什麽能起死迴生的茶葉?若真有的話,不就沒有生老病死了?”


    “近來盛京都這麽傳的。”付生有些自嘲地搖搖頭。“聽人說的多了,就算一開始不信,也難免生出好奇的念頭來。”


    李想容問正在忙活的蘇眉:“蘇眉姐,上次的手工藝茶還剩下沒?”


    蘇眉道:“還剩下兩顆,我去給您拿過來。”


    “這就是起死迴生茶?”付生低下頭來仔細觀察著蘇眉拿過來的兩顆大茶粒。“顆粒碩大,首有紅豔,確實與其他茶葉不同。”


    李想容取出一顆來,放進茶杯裏,熱水下去,原本與茶葉壓縮在一起的千日紅迅速綻放出來,在造型古樸的杯子裏,湯色清淡,綠葉紅花,十分好看。


    “美哉!”付生一拍大腿,“老夫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一次看見這樣靈動的美景!”


    “難怪他們都傳有起死迴生的功效,能讓死物展現出靈動的綻放之美,這不是起死迴生是什麽?”


    孫師傅笑嗬嗬的:“嗯,這麽解釋,還真有點兒意思。可惜就算是起死迴生,也隻對這茶裏頭的花兒,對人就不行咯。”


    眾人哈哈大笑,付生道:“這可真是三人成虎。想容丫頭,你這茶若出現在京城,絕對會被瘋搶一空的。你現在手頭可有存貨?”


    李想容迴說:“暫時沒有,前段時間一直在忙著采茶製茶,這會子剛閑下來,正準備開始做呢。”


    孫師傅道:“可不是,而且就算做出來,也得先撿著人家付了定金的買主,你呀,慢慢等吧!”


    如此獨特的茶,自然值得等待,付生並不會覺得有什麽。於是道:“那有何妨?”


    又問李想容:“想容丫頭,先前你不是教我如何給紫砂茶壺包漿麽?我在京城的那些老夥計看到我的茶壺比他們自己買的品相更佳,就想托我走走關係來著。”


    付生很清楚,李想容是信任自己,才將紫砂的包漿方式傳授與他,所以他自然不能轉頭就將人家的看家本事告訴京城的那些至交好友。他隻說是自己從容風老板那裏買到了品相更好的茶壺,餘下的,相信想容丫頭一定會搞定的。


    “眼下可有包好了漿的成品?”


    李想容搖頭,道:“若我記得不錯的話,去年佟毓好像弄了幾套,不如您問問他?”佟毓親手打理的東西,她無權隨意處置。


    “幾位先聊著,我去後院把佟毓叫過來。”蘇眉道。


    不一會兒,佟毓過來,見過禮以後,問:“不知付叔需要多少?”來路上蘇眉已經將事情跟他交代了一下。


    “你手頭有多少?”


    “不多,隻有十套。”都是想容姐將方法傳授以後,他用來練手的,到如今,壺體已經養的十分油潤好看。


    付生問:“你可願意忍痛割愛,將它們都賣與老夫?”


    “付叔言重了,不過是幾個茶壺罷了,有何舍不得的。您且稍等,我這就去將它們都帶過來。”


    須臾之後,佟毓和賈小安他們分了好幾次將十套紫砂茶壺送過來,付生見後十分滿意,連聲唿好。


    付生又同李想容、孫師傅他們聊了一會兒,便帶著一些茶葉、十套茶具滿意而歸了。


    此時離采夏茶的時節還有一段時間,趁此時機,李想容和柳扶風便開始了容風總店的擴建工程。


    工匠、石材、泥沙等等柳扶風一早就已經準備妥當,為了不影響正常的生意,李想容暫時在其他地方又租了一家店麵,雖然不算大,但是平日裏賣賣茶葉還是可以的。隻不過,茶點就不能賣了。


    工程的事宜主要由柳扶風負責,李想容偶爾過去看一看,餘下的時間,都用來製作手工藝茶了。


    天氣越來越暖和,能用來製作手工藝茶的茉莉、玫瑰、菊花都漸次開始開放。


    容風總店後院的平陰玫瑰,李想容特地囑咐過,動工以後一定要小心,所以這會兒即便每天人來人往時不時塵土飛揚,院子裏的平陰玫瑰依舊枝繁葉茂。可惜因為塵埃太大,即便開出花來,也是不能用來做茶的。


    李想容隻好重新尋找花卉來源。


    元良負責出去找平陰玫瑰,而李想容和柳扶風則帶著蘇眉佟毓去了去年冬天談好的那戶專門種植茉莉的花農那裏。


    那花農種植茉莉多年,技術已經相當高超,眼下離茉莉大規模盛開的時間還有個把天數,花棚子裏的茉莉卻已經開始吐白,幾米之外,甚至可以聞到隱隱的花香。


    “幾位貴客快請進。”花農十分熱絡,指著左手邊的茉莉道:“這是老漢我親手培植的單瓣茉莉,花型雖不如複瓣的圓潤,不過,味道卻是真真兒的香。”


    李想容點點頭,隨手摘了一朵放在鼻尖嗅了嗅,心裏頓時有些失望,這裏的單瓣茉莉比起前世的來,味道還是差了些。


    李想容於是問:“那複瓣的在哪裏?”


    花農道:“客人請隨老漢我往裏頭走一走。”他做出請的姿勢來。“不知您想要什麽造型的?隻要您說出來,老漢我就能幫你弄出來。”


    幾人又往裏走了走,片刻之後,入眼的是一盆又一盆造型別致的茉莉盆栽。平心而論,花型確實很不錯,隻是,這並不是李想容想要的。


    李想容問:“有沒有不做造型的?”她要的不是好看,而是實用!


    “不做造型?”花農一愣,隨後道,“有是有,不過那些都長得雜亂無章,姑娘,您……”


    “無事。在哪裏,帶我去看看吧。”


    “那行,幾位跟我來。”


    剛才那花農帶他們去的地方都在地窖子裏,七拐八拐以後,一行人最終從小後門出來,來到花場後院的一大片地方。這裏生長著一片一片的茉莉。這些茉莉植株不大,應該是才一兩年的花齡。隻不過因為氣溫較低的關係,這會兒這裏的茉莉還沒有開放。


    “都在這裏了,幾位隨便挑。”那花農本以為來了幾個大主顧,沒想到李想容要的卻不是價錢較高的現成盆景,不免有些悻悻地。


    李想容卻很是滿意,問:“這一片全包起來,大概得需要多少錢?”


    “什麽?”花農掏了掏耳朵,有些難以置信。


    “我是問,這一片若按年來承包的話,需要多少錢?”


    “按年承包?”


    “沒錯,我隻要茉莉開出的花,苗木不用。”


    花農愣了好一會子。他種花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買花的!


    花農盯著李想容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柳扶風和蘇眉,問:“隻要花……我得考慮考慮。”他也不知道該要多少錢了。


    李想容道:“行,那您慢慢考慮。”又問:“您可還有沒有做造型的單瓣茉莉?有的話也帶我們去瞧瞧。”


    花農於是依言帶他們去了。趁著花農兀自思考的功夫,蘇眉小聲問李想容:“姑娘,咱們真的隻要花不要苗木?”在蘇眉看來。若真這麽買的話,其實並不是很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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