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茶……皇上果然是大手筆!李小姐,你好福氣。”慶嬪酸溜溜道。


    李想容道:“皇上仁德,皇恩浩蕩,生活在這樣的國家裏,民女和千萬南楚子民一樣,自然都能感受到皇上的福澤。”


    一句話把慶嬪噎得死死的。


    慶嬪說不過她,隻好道了句:“李小姐這張巧嘴,真討人喜歡。”說罷,麵色涼薄,對李想容的不喜之色十分明顯。


    皇後道:“行了,迴自己的位子去吧。”


    兩個小丫鬟小心翼翼將字幅收起放好,這才退了出去。


    李想容迴到自己的座位上,進退有度,不論周圍的女孩子們如何,她都巧妙應對。


    ……


    “皇上,保金縣來消息了。”男眷那邊,剛得了消息的萬公公俯首於皇帝耳畔,小聲稟報道。說著,萬公公將一本寫滿了近十年來趙員外一家罪行的折子送到皇上麵前。


    “倒是會挑時候。”皇帝似笑非笑,打開折子隨意瞅了兩眼,麵色陡然一沉!“宣上來吧。”


    宣?萬公公微微詫異,通常情況下,隱衛是不會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就在這裏?”這裏可是國宴現場呐!


    “嗯?”


    “是!”看來皇上是準備有所動作了!


    片刻之後,特地換了一身常服的隱衛貼上人皮麵具,出現在宴會之上。


    國宴上繼續帶著蒙麵巾子,會被人認為是對皇帝不敬。


    但身為世代相傳的皇族隱衛,除非是死,否則不能在除了自己主子以外的人麵前露出自己的真麵目。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人皮麵具了。


    突如其來的陌生人,讓整個男眷區都安靜了不少。


    鎮國公心中湧出一股強烈的不安之感。


    “啟稟皇上,經奴才證實,之前那位姑娘所言非虛,保金縣的趙員外一家,確實在當地與官府、黑道勢力勾結,為禍一方,魚肉百姓。天長日久,眼下保金縣已然成了民風澆薄,宵小橫行之地!”


    “胡說!”鎮國公站出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皇上,我趙家世代身受皇恩,怎麽可能做出這等對不起一方百姓的事?這一定是有人誣陷趙家的!還請皇上明察!”皇帝派去查證的同時,鎮國公也派人去警告趙員外一家,並幫忙敲打保金縣百姓,抹去痕跡。


    所以這會兒鎮國公雖然仍舊不安,但不至於徹底慌了神。


    他自認就算能查到什麽,也到不了罪大惡極,殺頭流放的地步!


    職業使然,隱衛是不會跟鎮國公辯駁什麽的。冊子已經送到皇上手中,一切自有皇上定奪。


    “怎麽,難不成你覺得,朕也冤枉你不成?”皇帝橫眉怒目,氣憤之極,一把將寫滿罪行的冊子甩到鎮國公麵前。“你自己看吧!”


    鎮國公心裏更慌了。一種不祥之感襲來,他顫抖著撿起地上的折子,隨手一翻,就能看到許多趙家的罪證。


    這,這怎麽可能?!


    鎮國公難以置信地看向隱衛。“皇上,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這一定是他故意栽贓汙蔑,弄一些莫須有的罪名來陷臣於不義!”


    鎮國公怒指著隱衛:“你,你到底收了什麽好處,為什麽要陷害我?”


    隱衛麵無表情:“奴才不誣賴人。”


    這副模樣反而讓鎮國公更加惱火:“你!”


    這時候白重山站出來,道:“啟稟皇上,此事是由李想容替自己和徒弟佟毓一家告禦狀而起,此時此刻,作為原告,是不是該將他們找過來?”


    “萬公公?”皇帝微微支了支眼皮。


    萬公公笑道:“奴才這就讓人去辦。”說罷,朝自己的兩個跟班使眼色。


    李想容才在女眷區坐了沒多大一會兒,就被再次叫到皇帝麵前,臨走時,惹得女眷們又是一陣唏噓。


    茶也喝了字也賜了,按理說,應該沒她什麽事才對,為什麽又把她叫過去?


    “民女叩見皇上。”李想容十分疑惑。


    再次跪下來的一瞬間,李想容心裏默默猜測:這次老大爺準備讓她跪多久?


    “不知皇上叫民女過來,有何吩咐?”等了片刻沒有任何人給她解釋原因,李想容隻好自己開口問。


    白重山道:“李姑娘,皇上派去保金縣的人有消息了!”


    皇帝要徹查此事了?!


    李想容頓時精神抖擻起來。


    趙員外一家為禍一方是事實,就是不知道皇上派去的人帶迴的結果如何了!


    想到這裏,李想容飛快地瞟了一眼皇上的臉,又掃了掃周遭環境。


    皇上心思難辨,她麵前還跪著兩個人。一個是她的仇人鎮國公,另外一個,從衣著上看,似乎並不是官員。


    難道是去打聽真相的人?


    李想容暗暗思忖,再看向白重山。


    好在,白重山臉色正常,發現她看過去後,還微微點了點頭。


    從白重山的反應來看,事情應該朝向對自己有利的一方發展。


    白重山又道:“你和佟毓都是當事人,皇上已經派人去接佟毓進宮麵聖了。”


    李想容趕緊道:“皇上龍恩浩蕩!”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哼,先別得意得太早!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僅靠著溜須拍馬或者汙蔑他人就能了事的!”鎮國公慢慢迴過神來,斂了憤怒的神色,佯裝無畏。但事實是,此時此刻,鎮國公心裏越發沒底。


    皇上的人為什麽還能查到這麽多東西?他明明已經和保金縣那沒用的東西聯手將痕跡抹去了啊!


    須臾之後,佟毓也被請進宴會之上。


    或許,此刻的宴會,已經不能稱之為宴會了。


    比起初見之時,佟毓的外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身體長開了很多,臉上的棱角也越發深刻起來,完全不再是當初那個小豆芽模樣,而是一位翩翩而立的佳公子。


    但有些東西卻依舊不變。


    他從容不迫,目光堅毅,明明還是個少年,周身卻有一種臨山崩而不倒的氣勢。


    白重山微微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認,這姓佟的小子眼界心界確實不錯。


    “草民佟毓,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佟毓姿態優雅。


    皇帝也不由打量起佟毓:“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佟毓依言抬頭,雙目炯炯有神,裏頭盛滿了恭敬之意,但卻看不到絲毫的懼色。


    皇帝對眼前的少年也不討厭,道:“你就是李想容那丫頭的徒弟佟毓?”


    “正是草民。”


    “那你就親自同朕說說你的冤屈吧。”


    “數個月以前,草民還是個靠販賣假的容風茶為生,賺錢替妹妹治病的販子。因為草民仿製的容風茶口感好,價錢也便宜,搶了趙員外家三公子的生意,趙三公子便趁草民外出買茶的時候,帶了五名侍從,將草民的妹妹侮辱致死!”


    皇帝問:“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報官?”


    “啟稟皇上,趙三帶人侮辱草民的妹妹時,正是中午,周圍的街坊鄰居們都聽到聲音,卻沒有一個敢出來相救的,他們甚至,甚至連誰是兇手都諱莫如深!”


    說到動容處,佟毓屈憤難耐,咬緊牙關,哆嗦起來。“若非妹妹在天有靈,讓草民偷聽到街坊們的談話,草民到現在都不知道兇手是誰!皇上,保金縣的縣令和趙家沆瀣一氣,草民又無憑無據,貿然報官,隻會被反咬一口,打草驚蛇!若不是師傅她不計前嫌,收留草民,教草民正統手藝,草民早就被趙家人打死了!”


    “豈有此理!”皇帝聽後氣憤極了,猛拍桌子站了起來。“竟然有這種事,還有沒有王法了!”


    “皇上,冤枉呐!”鎮國公嗚唿哀哉,“這小子跟李想容那丫頭是一夥的,他們兩個也不知受了誰的唆使,故意來誣陷趙家,皇上,請您一定要明察啊!”說著,鎮國公怨毒地看向白重山等人,意思非常明顯。


    白重山抬了抬下巴:“鎮國公與其一直在這裏喊冤,倒不如拿出真憑實據來,證明自己是冤枉的!”


    “哼,你們既然早就打算汙蔑趙家,自然在進京之前就已經將一切處理好了,能證明趙家清白的證據,說不定早就被你們毀了!你們這群小人!”


    “切,”白重山越發厭惡鎮國公的嘴臉。“賊喊捉賊!”


    “你說誰賊喊捉賊?”鎮國公恨恨地瞪眼。


    一時間,兩大積怨已久的朝臣大有在朝堂之上掐架的趨勢!


    “肅靜!”萬公公的公鴨嗓響徹宴會。此時此刻,竟有種振聾發聵之感。


    鎮國公和白重山都給了對方一個白眼。


    皇上道:“影六,你來說。”


    影六便是帶著人皮麵具的隱衛的代號。


    影六這才開了口:“奴才趕到保金縣時,發現有人比奴才快了一步。保金縣所有的百姓都對趙家和官府交口鄭讚。奴才見查不出東西來,又悄悄去了土匪所在的地盤,偷聽到他們的談話,這才知道保金縣問題有多嚴重。”


    “之後奴才便如法炮製,挨家挨戶偷聽,甚至裝鬼恐嚇,方才探聽到小冊子上的內幕。皇上,李姑娘和佟公子所言句句屬實,他們真的是有冤屈!”


    “你……怎麽可能?”鎮國公徹底慌了手腳。那個叫影六的隱衛怎麽會在保金縣呆那麽長時間?


    皇帝問:“鎮國公,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皇上,他們一定是受人蠱惑,才會一不小心釀成大禍的還請皇上明察。”鎮國公說著,心中有了決定——事到如今,隻能棄車保卒了!“皇上,既然事情關係到保金縣的縣令和臣的家人,為什麽不將他們也帶到盛京來,同李想容等人當麵對質?”


    影六涼涼道:“奴才進京時,縣令已經死了,所以臣估計,是有人想要殺人滅口,永除後患!”


    “對!”李想容道,“民女進京時,也遭了許多次刺殺,其中一次,就在皇城城外!”


    “可還有其他證人?”皇帝老神在在地問。


    “啟稟皇上,奴才帶了幾個被趙家殘害的百姓,此刻正在等待傳喚。”


    “帶上來。”


    “草,草民,叩叩叩,叩見皇上。”兩個老百姓進來道。


    和從容不迫的佟毓相比,這兩個老百姓簡直沒法看了。


    兩個人畏畏縮縮,連說話都不利索。


    麵對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皇帝主動開口。


    若擱在平時,自視甚高的鎮國公也是不會開口的,但偏偏此刻他急於證明自己的清白,也就顧不得架子,警告意味十足地道:“這裏是皇宮,你們兩個有什麽冤屈,必須如實招來,否則,汙蔑朝臣,就等著蹲大牢吧!”


    這兩個人之所以會進宮,是因為一來影六先兵後禮,讓他們見識到厲害開始害怕以後,再許以比趙員外家封口費還高的好處費。


    錦帛動人心,他兩人自然禁不住誘惑。二來,他倆都無親無故,日子也快過不下去了,本就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愁的類型,此番出來就算死了,也不會累及家人。若是能活著,就能拿一大筆好處費,娶個媳婦兒安安穩穩過完一生,何樂而不為?


    兩人想清楚其中的關節以後,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此刻除了眼前能看到的李想容和佟毓以外,他們根本就不認識其他人。


    見鎮國公對自己說這些,兩個人就以為鎮國公是影六派來監視他們的,趕緊道:“這位大哥,我說實話,趙家在咱們保金縣那絕對是老大級別的,別說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了,就連縣太爺都不敢惹。趙家每年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我們都過得苦啊!”


    鎮國公一口老血湧上喉頭,差點兒沒站穩。


    完了!保金縣的那個沒腦子的還有他生的一堆小雜種倒台,將會對他們鎮國公府一家造成怎樣的影響,他不敢保證!


    “事到如今,證據確鑿,鎮國公,你可知罪?”


    鎮國公身子一塌,道:“保金縣那為非作歹的孽障是臣的親兄弟,隻因他常年住在哪裏,與臣見麵的次數不多,所以才對這個弟弟寵溺了些。適才臣一聽有人說弟弟的不好,本能反應想替弟弟打抱不平。此乃親情之所至,臣事先根本不知這個弟弟竟然做出如此混蛋之事!長兄如父,弟弟會這樣,都是臣疏於管教的錯,還請皇上責罰。”


    言外之意便是,趙員外做錯事,那是趙員外自己的原因,跟我沒有關係,皇上你去罰趙員外去吧!


    皇帝冷眼瞧著。每一秒,鎮國公都覺得無比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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