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成舟的這番話隻是一說出口,眾人愕然之下頓時一片沉默。殺父之仇,奪生之恨,難道還有商量的餘地嗎?


    這時遠遠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打破了花園中的沉寂。隨著幾道幹脆果決的軍令聲下達,密集的腳步聲又迅速在花園周圍散開。


    可以說花園中的所有人,對於軍伍之事絕不陌生。他們隻需要從這節奏輕捷整齊的腳步聲中,就能聽出整座花園已被大隊軍士包圍。並且這些士兵絕對訓練有素,甚至是魏軍之中的精銳。


    眾人心中頓時一沉!


    夏州武道盛行,武功高強者以一敵百也不在話下,更有甚者如十大名將之流,甚至能夠左右一場戰爭的勝負。但在韓冬這種人物出現之前,從來沒有人敢於嚐試過正麵硬抗一支成建製的軍隊。


    就像全念師、燕長虹這一層次的高手,在越國被田震率軍陣圍困於大坪村時,也隻能尋找機會突破而去,無法強行抵擋。


    這是因為軍隊做戰自成戰陣,攻勢一經發動,就會如狂泄而下洪水一般,連綿不絕。在軍陣的衝擊之下,人力總是窮,等到力竭就是喪命之時。


    因此不到韓冬這種層次,在戰陣之中單獨的個體實在有些渺小。


    而先前洛昆等人如果趁花園之中隻有韓冬在,拚死一搏之下,或許還有一絲逃離的機會。像現在內有韓冬與營雷坐鎮,外有大軍圍困,再想要逃離出去,已經再無半點機會。


    並且就算洛昆等人就算能逃出這座花園,隻需要外麵的士兵能稍微阻止他們片刻,韓冬等人自能趕上,洛昆等人也將無法幸免。


    園外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突然停歇了下來,園內外突然間安靜如初。就聽韓赤風在花園外高聲迴稟道:


    “大人!城中剩餘勁威軍共計四萬餘人。末將已命那率三萬人馬嚴守四門,沒有大人及長公主之令,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入城門。網


    末將已率五千軍士入宮,將交由鐵骨箭率領,負責王宮守衛!現在宮中所有閑雜人等,皆已清除出宮!整座王宮全在勁威軍掌握之中!


    末將即刻將親率五千出宮居中策應各路兵馬,並負責巡查寧安城,防止城內發生動亂。朝中各位臣公的府邸也已被保護起來。


    末將絕對保證在日出之時,各位臣公出席早朝大典的安全!”


    在這兩個時辰之內,韓赤風就能將寧安城中的勁威軍掌握在手,他能位列勁威軍副總領,確實名至實歸。而韓冬能知人善任,足見其眼光精準。


    韓薇滿意的看了韓冬一眼,見他點了點頭,已知韓冬之意,立即高聲迴應道:


    “赤風辛苦,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無論是誰!若有不服軍令者,赤風可先斬後奏,不必顧忌太多。本宮隻有一個要求,寧安城決不能亂!”


    對韓薇來說,她需要的是時間,讓她穩定魏國上下的時間。


    隻是今日的情形與去歲韓澈班師迴朝,爭奪王位時的情形大有不同。


    那時五大軍團還並無二心,就算寧安城就是亂上一段時間,對有五大軍團在手的韓澈來說也隻是無本之木、無根浮萍。隻需要韓澈騰出手來,自然能借泱泱大勢鎮壓魏國全境。


    但當下五大軍團中虎嘯軍已反,其他四支軍團有了前車之鑒,人心自然思變。如果寧安城呈現出動亂之像,再想收迴軍心,平息亂像,就算有韓冬在,隻怕也需要費上很大一番周折。


    韓薇話音剛落,園外韓赤風已高聲允諾。隨之韓赤風帶著數名軍士離開的腳步之聲,漸行漸遠。


    ……


    韓冬雙目如電,冷冷掃過眾人。靜立在薄霧之中身影,越發顯得清冷朦朧。一股寒流宛如實質,自他身上輻射而出,籠罩了整座花園。本來有些燥動的花園,頓時安靜了下來。


    本來還對整個局麵有些擔憂的韓薇心中一鬆,看來到目前為止,這座花園之外的事情盡在掌控之中。現在隻要盡快解決掉花園中的事情,就可以全力準備日出之時的早朝大典。


    這些年來,魏王不止一次讚揚過自己,因此魏國朝堂上下也對自己讚譽有嘉。這雖然有奉迎的成分在內,但也說明確實有不少人對自己的認可。


    現在排除韓澈,自己已經是魏韓王室僅有的兩位繼承人之一。夠資格登上王位兩人之中,韓冬自然是放棄,大臣們的選擇其實也隻有自己。


    再加上此時大勢在手,就算有幾個生出二心的大臣,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最多隻是疥癬小疾而已,倒不需要太過擔心。


    至於穆成舟父子與月妃,事實具在,這種事情隻適合快刀斬亂麻,代表這個國家,無論出自何種目的,都必須以血還血,不需再多做考慮。


    想到這裏,韓薇輕輕拍了拍手掌,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穆掌櫃,你覺得世上會有這樣便宜的事情嗎?還是覺得我大魏王室可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你已不止第一次暗算於我王室!


    你做了這些事情,難道還再心存僥幸嗎?”


    穆成舟緊握腋下的拐杖,掙開攙扶自己的穆元、張常,身形顫抖之中,臉上泛起一絲不太正常的紅暈,目光緊盯著雲藍說道:


    “雲太後,不論如何,三十年前你雲家悔婚之事總歸是有愧於我!而魏王更是依仗王室之力強奪人之妻!一國之君做出這樣的事情,世間公理何存!


    這些年來,我隻要看到那塊玉佩,就會想起當年之事,實在讓我寢食難安……十五年前,我雙腿麻木,失去行動之力,也是因為想到此事之後,血氣翻湧所致!


    事已至此,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也不需多做爭辯。雲藍!玉佩我已還給你了,但穆元是我唯一的子息,況且所有的事情與他無關,你……放過他……可好!”


    當年穆成舟意氣風發,與魏王一起前往和玉,準備迎娶雲藍。哪知天意弄人,雲藍與魏王一見鍾情,兩情相悅。


    雲藍自然不會再行盲婚啞嫁之舉,魏王也不會讓自己心愛之人花落旁家。這才有雲家悔婚之事,雲父也因此而早逝。


    而穆成舟這些年來,心中一直放不下這件往事,生活在仇恨之中。因此導致自己血脈不暢,身體殘損。到最後還是逃不過天理循環,甚至連累到了家人。


    他這樣的情形倒與韋薑有些相似,兩人都生活在過去而無法自拔。


    韋薑是因為當年換走韓冬之事後,二十八年來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直到現在也不得解脫。而穆成舟卻是生活在仇恨之中,一樣是在懲罰自己。


    至於穆成舟明知自己所做之事有水落石出的危險,卻依然湊到這場風雨之中的原因,旁人也還能夠理解。


    要知道世間任何事物的生存之道,都體現在一個“爭”字之上。處在穆成舟這般境況之下,換成他人,或許就會設法避開韓冬,有多遠跑多遠。


    但此人半生經營,使得長隆商號成為了遍布整個夏州的大型商團,而商團擴張之中自然也是充滿了血腥、爭奪!作為當家之人,穆成舟的性格自然非常強勢。


    因此穆成舟敢出現在這裏,行火中取栗之舉,也正是他自身性格使然的原因,他們這些人總是希望所有事情都在自己掌握之中,不親眼見到總是不會安心。


    雖然他也知道隻要事情敗露,長隆商號上下必然會轟然坍塌。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穆成舟自然不願穆氏一族被動之下,被人四處追殺。如果這樣,倒不如主動作為出現在韓冬麵前,或許會讓事情有所轉機。


    最少也要竭盡所能為自己的唯一骨血,謀取一絲生機。


    而這份生機就落在韓冬母親雲藍身上。


    ……


    看來這些年穆成舟對雲藍的研究頗深,知道以雲藍善良的本性,必然會對他有份愧疚之心。


    隻見雲藍看看站在自己左右兩旁的一雙兒女,悠悠一歎,就要開口。


    可是韓冬卻不等她開口,已對她輕輕搖了搖頭,手臂一曲,手指向後一指,指尖之處正對之人卻是站在穆成舟身旁的張常。


    眾人又是一愣,不知韓冬怎麽會舍棄穆成舟,而指向人群中最微不足道的張常。


    隨著韓冬隨手一指,張常臉色一變,身形猛然一弓,身軀一彈一射之間,竟已顧不得轉過身去,就此向後疾行。


    這一舉動兔起鶻落,靈敏異常。隻看這身法,就連洛昆等人也得承認穆成舟的這位護衛,一身武功就是放在軍中也自不弱。


    張常剛躍出一步,腳尖才一觸地,氣息稍凝,不等他調勻氣息邁出第二步,韓冬身後兩道身影暴射而出,一起一落之間,就已閃現在張常身後。


    三道人影稍一交會,響起兩聲拳腳相擊的沉悶音爆,三道人影立刻顯露出來。眾人再看時,身形高大的張常,已被略顯瘦削的常識倒提在手,拎了迴來!


    而另外一道人影營雷卻就地站定,隻不過所站方位卻隱隱將整座花園也覆蓋在內,正是為了防止再有人逃遁。


    眾人不由暗自搖頭,園內有韓冬、營雷、常識、黃河山,園外又有大隊精銳的士兵。就連十大名將之流的洛昆等人在這種情形之下,也不敢輕易嚐試逃走。


    這張常也算無知者無畏,竟然妄想在韓冬等人麵前逃脫,實在令人覺得他有些異想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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