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眾人的驚唿聲剛剛落下,散『射』而至的火箭,已如星河倒灌,猛然墜落在了擁擠的戰馬群中。


    被集中在一起的戰馬,本就煩躁不安,受這漫天而降的火光刺激,上千匹駿馬齊聲長嘶。


    這正是騎兵軍營中最令人害怕的事件,戰馬炸營!


    而這其中還有數百匹戰馬,被這飛『射』而來的火箭所傷,發出更為淒厲的嘶鳴,使得『騷』『亂』的馬群更加混『亂』。


    猛然間,整個馬群狂燥無比的暴動起來。


    場麵瞬間變得極為混『亂』,全是『亂』馬長嘶、互相爭鬥的景象。不時有戰馬血濺而出,隨後哀鳴著倒下。現場好似突然變為了馬匹的修羅殺場。


    此時留在城頭的所有人中,平時大部分的時間都會與戰馬待在一起。


    可以說與馬之間的關係極為緊密,此時一見城頭之下的慘狀,不由升起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傷。


    就是鐵骨箭等人得到過韓冬的提醒,注意力卻依然被『騷』動的馬群所吸引。


    城頭上唯有韓冬神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在對方『射』出火箭之時,就已知道定然會是這樣一種結果。


    敵方在『射』距之外,也就是在血殺堡城頭攻擊範圍之外,發『射』了火箭。選定的目標,本來就不可能是城頭所站之人,隻能是針對城下的馬群。


    雖是如此,韓冬心中也是猛然升起一股暴虐。在火箭墜落之時,就已雙手各自握住了一支長矛。已對事情將要發生的後續,做出了準備。


    ……


    戰場之事,瞬息萬變,卻又萬變不離其宗。


    在戰場上不管是誰做出任何舉動,總是為了達成自己的某項目標。而這個目標就是萬變不離其宗的“其宗”。


    隻需找準對方的“其宗”,以其為根本,剝繭抽絲、反本溯源,就能發現其實所有變化,都隻是為了掩藏其真實想法,所放出的煙霧。


    而作為在背後引發此局的推手,韓冬對顧飛所想達成的目標非常清楚。


    清除營雷,掌控震原城的勢力,為薛擒虎在與韓澈的爭鋒之中,打下一個基礎,增加一份實力。


    這正是顧飛最想做到的事情。


    那麽設計引出營雷,將其誘入血殺堡,現在又派大軍圍城。所有這些,說到底都隻是為了達成鏟除營雷的這個目標。


    現在顧飛所領大軍,已將營雷『逼』入了血殺堡城中。所以隻有攻破此城,才能殺至營雷麵前,這才能談到滅殺營雷之事。


    先前在懸崖處發動攻勢,後又在正麵派出重甲軍士,此刻又集中戰馬引發動『亂』。其實都隻是為了完成攻破血殺堡這一目的,所做出的戰術安排。


    既然顧飛所集中的這些馬匹,絕對不可能闖入城中。那麽隻能是敵方準備趁馬群『騷』『亂』之際,來尋找機會攻破城堡了。


    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或者說一葉障目,這所有種種,隻是對方用來『迷』『惑』對手的手段而已。


    其實無論對方如何花樣百出、變幻陣型,隻需注意敵方真正的動向即可。


    所以韓冬並不太過理會,在城頭下瘋狂炸營的戰馬群。


    看似眼神隨意在場中遊走,有些漫不經心,事實上韓冬注意的焦點,集中在了馬群與山道之間的結合部。


    因為不管在任何地方,為了達成任何目標,都需要依靠人來實現。


    人!


    才是最主要,能起決定作用的關鍵。而顧飛後續的行動,必須由人越過馬群才能得以實現。


    ……


    在這顯得狹小的場地中,戰馬活動餘地實在太小,隻能在身體周圍的方寸之處,瘋狂揮灑自身充沛的體能。


    不管怎樣,這上千匹久經訓練的戰馬,經過此事之後,傷害太巨過大。隻怕是再也無法出現在沙場之上了。


    韓冬在先前蹙眉之時,所想到的正是這種情形。


    忠心伺主,陪同人類征戰沙場,總是會被人稱為生死朋友的戰馬。到底隻是人的工具,為了達成目的,它們都可以被毫無眷念的拋棄。


    有些傷感的情緒在韓冬心頭緩緩流過。萬物皆有情有靈,而作為其中之一,最受上天眷愛的人類,更是應該至情至靈。


    可是……


    殺人者,人恆殺之。或許這就是天地之間最公平的道理吧!


    韓冬想到此處,眉頭又是一陣輕蹙。就見身前城下的馬群不知為何,稍微平靜了一瞬。


    此時就連大黑也好似有所察覺,猛然繃緊了身體。


    混『亂』的馬群身下,猛地暴起十數條黑『色』的身影。


    這些身影拔地而起,極為矯健,充滿力量之感。隻看這些人幹淨利落的動作,也知定然是顧飛精挑細選而出的高手。


    可想而知,這些人正是顧飛為了攻破血殺堡,趁戰馬炸營之機,派出的潛伏之人。


    這些人在厚實的馬背上借力踩過,身體高高躍起,刹那間已躍至與城頭持平之處。這些人幾乎同時在空中凝定一瞬,身形才稍一轉折,如蒼鷹一般向韓冬等人撲來。


    韓冬在戰場上,從不敢有所輕忽,早在這幾人潛伏而來之時,就已發覺了他們。


    隻不過,在擲出針對重甲兵士的那一矛之後。韓冬心知那種方式,對自己身體負擔太過巨大,對體內的傷口也很是有些牽扯。


    這才放任這些人潛伏到了城下。


    此時,韓冬目光在已躍上空中的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


    “一!二!三……十九!”


    這些人確實是高手,兩丈有餘的城牆,這些人隻需借力一次,就已躍了上來。


    以韓冬的眼光來看,這些人每一個,都不會弱於當初在七裏鄉所遇的汪明。不知這顧飛卻是從何處,找到了這麽多高手。


    隻是因為地勢的關係,這些人全力的一躍,使得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身體,完全暴『露』在了韓冬眼前。


    並且這些人身形轉折之時,凝定在空中的一瞬,在旁人眼裏,隻會覺得動作太過華美。


    但在韓冬眼中,這些人本來就隻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在空中凝定,更像是特意要將自己的致命之處,展現在別人麵前一般。


    韓冬暗自覺得可笑,高手爭鋒,並不需要太多花巧,以腳踏實地為上。高來高去不如腳踏實地,落地生根,人體方才有借力之處。


    而在自己韓冬身前暴起的這十九名高手,雖然是身不由己才躍入空中。但是就算腳踏實地,由於雙方實力的差距,在韓冬麵前也並無多少反抗之力。


    何況此時,這些人毫無借力之處的暴『露』在韓冬麵前。對韓冬來說,這些人就像離開了水源的魚,隻能任由自己生殺予奪。


    這些人永遠也無法用自己的力量登上城頭,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也是在顧飛驅使戰馬炸營之時,就已注定的事情。


    除此之外,韓冬所想到卻有兩點,其一,果然這顧飛選定的主攻方向,正是自己這裏。


    其二,看來顧飛並不清楚此時站在城頭之上,所有人的身份。若是知道有自己在此,這十九名高手,隻怕怎麽也不會派出。


    韓冬想到這裏,手中所握兩支長矛,卻毫不猶豫一揮而出。隨著長矛揮動,城頭燈火具是一暗。


    隻見左右兩支長矛乍動中,矛尖已如煙火般綻放。隻在一瞬間,韓冬身前,已出現兩道由矛尖幻化而成,圓輪般的虛影。


    這道虛影無聲的出現,在燈火下,卻呈現一種奇特的質感,仿佛正處於虛實轉換的臨界之間。


    ……


    這時鐵骨箭等人也反應過來,隻見躍起在空中的十九條壯漢,全部身著黑『色』軟甲,各持一把軍中製式長刀。


    剛一躍起身影,卻迎麵一輪矛影當空而至。矛影行進的路徑,極為明晰凝重,讓人覺得韓冬手中這兩支長矛,重如山嶽。


    且這兩支長矛速度似慢實快,視覺能夠跟上,感官卻怎麽也追之不上,令人有種精神錯位的反差。


    十九人應是也察覺到了危險,瘋狂揮舞手中的武器,想要接觸到這支,令所有人感官都被蒙蔽的長矛。


    隻是韓冬好似隨意揮出的矛影,與他們仿佛不在同一個世界之中。十九把軍中製式長刀織成的羅網,隻能無奈的滑過長矛留下的殘影。


    見到這種情形,鐵骨箭等人也有心寒之感。這時所有人都覺清晰可見的矛尖,如遊魚一般,靈巧無比的從這十九人武器揮動的空隙之中逆流而上。


    十九人臉上甚至來不及發出驚駭的表情,長矛並不鋒利的矛尖,已如蜻蜓點水一般,在這些人身上一觸即收。


    這些人臉上所有的神情立即變得呆滯,仿佛在他們身上,時間就此停頓下來。


    鐵骨箭等人還來不及驚異,就見凝定在空中的十九具身體,猛然爆開成十九團濃濃的血霧。


    血霧漫天,又迅速擴散開來,一陣秋風吹過,竟然將整個場地一起籠罩。


    這時空中才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炸響,仔細聽時,才能分辨出不多不少,剛好十九下。


    漫天的血霧飄飄灑灑,如秋雨一般,就在城頭之外場地上落下。


    『騷』動的馬群不知是因為被方才炸響所驚,還是已揮灑完了全部的體能,這時也突然安靜下來。


    隨著其中之一抬頭望向正在飄落的血雨,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嘶。不知為何,場中還能站立的戰馬,竟然同時抬頭,在血雨中又幾乎同時一聲長嘶。


    群馬長嘶不絕,在這聲音片山間迴『蕩』,良久不息!


    是時,所有馬匹同時望著城頭那道仿佛魔神臨立的身影,緩緩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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