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所去的房間,正是這棟房屋中唯一的一間正房。這韋薑不知為何,將許由安置在自己的正房之中。


    雖是正房,但擺設布置得也極為簡單。一套原色的木櫃和木床,這就是房間之中所有的陳設。


    其他零星物件放置的異常整齊,使得整間屋子顯得極為整潔素淨。


    走進房間,彌漫著一縷淡淡的輕香。將房內的濃烈的藥味衝淡了不少,看來這裏就是韋*日自己的居所。


    走到房間中唯一的床前,薄薄的有些泛黃的紗帳之內,臉色蒼白的許由安靜的躺在那裏。應是身體依然虛弱,就是有人走近也沒有醒來。


    韓冬坐於床沿,伸手搭在許由腕間,這才驚醒了他。


    許由睜眼見到站在床邊的韓冬,蒼白的臉上布滿愧疚之色。就要翻身而起,隻是這是他在身體無恙之時,也做不到的事情,現在更加不可能做到。


    武功高強之人,對身體構造一定非常熟悉。用來治病療傷,雖然還差點火候,但察看傷情卻綽綽有餘。韓冬手指在許由腕間隻是一搭,對他的傷勢已有了一些了解。


    許由身體倒也紮實,金大師為他療傷也算盡心,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性命已是無優。


    韓冬先前已從錢掌櫃口中得知,許由傷情已不礙事。經此一查,韓冬更是放心不少。雖然隻與這許由結識時間不長,但此人曾得普濟大師讚譽,韓冬對他自然特別信重。


    韓冬雖未曾言,但神情之中自然流露的關心,依然能讓許由明白他的心意。


    許由將當天發生之事,又重述了一遍。就是他作為當事之人,也與錢掌櫃所說一般無二,並無太大出入。


    韓冬點點頭,拍拍許由肩膀,示意他安心養傷。許由已經見到,而此來想見見金大師的目的卻還沒有達成。


    韓冬一邊想著侍衛們中毒之事是否真與金大師有關,一邊起身向房外走去。


    抬頭之間卻覺得紗帳頂端,仿佛有一道金色閃過。注目一看,因紗帳頂部有些破損,被人用一張黃色絲巾縫了上去。


    黃色絲巾已經有了些年月,顏色都已失去了應有的鮮麗,縫在紗帳上,不太注意之人根本無從察覺。隻有像韓冬這樣六感極為敏銳之人,才能在不經意間就已看出。


    在七裏鄉時,越心馨不止一次,將救過韓冬一命的黃巾取出觀賞。使得韓冬對這種王室專用的色澤也極為敏感。


    縫在紗帳之上的絲巾,雖然金黃之色已並不明顯,但韓冬依然能夠認出,這就是一張曾專供王室貴胄們使用的絲巾。


    不知為何,韓冬心中一跳,隻是這種感覺毫無由來。隻得微一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出門一看,錢掌櫃正與韋薑站在堂屋中間等候。見韓冬出來,錢掌櫃趕緊迎了上來,開口問道:


    “少東家,現在金大師不在此處,該如何是好?”


    韓冬聞言指指韋薑,意指讓她仔細說說,隻是神情之間顯得異常冷漠。


    見到韓冬態度從未如此惡劣,梁雨蓿有些不忍,本準備上前安慰這看著就可憐的女子,卻發現韋薑雖然對韓冬異常畏縮,卻有種不同尋常的服從。


    韋薑一見韓冬的手勢,輕籲了口氣,好似韓冬能用得上自己,對她來說已是一種莫大的榮幸。立即將手中準備好的一張疊好的獸皮遞了過來。


    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羊皮製成的地圖,這種東西原本就是軍中行軍打仗時所用。隻是後來軍中開始通用紙張所繪的地圖,這才被淘汰下來,轉而流入了民間。


    不少商人高價自軍中淘換,方便自己趕路行商,就是錢掌櫃手中也有一張。


    韓冬接到手中,還未打開,就聽到韋薑解釋說道:


    “昨日來找金大師之人,我並不相熟。這人口音有些古怪,好像不是夏州之人。見到金大師後,隻是交談兩句,這人就匆匆離去。”


    “這人走後,金大師隨手取出這張地圖做了一道標記,簡單收拾了一下也匆匆離開!這張地圖還是因放在桌上,被藥碗壓住才被留了下來!”


    翻開地圖,細膩的皮革上用各色極細的畫筆,勾繪而出的山川地理形貌顯現在眼前。


    梁雨蓿在軍中已是見慣這種圖形,隻需一觀,已知這是一份越國地圖。隨手指在一個細小的紅點之上說道:


    “這裏就是我們所在的博市!”


    說話之間手指向東南移動,落在一處大紅點處停下。


    “東南方向兩百五十裏就是越國京都南京了!再向南七十餘裏是歸月原。咦!這處隨意勾畫了一下,在南京東北方八十裏左右,應該就是在金山寺附近了……”


    梁雨蓿話音未落,卻發現韓冬臉色微變,身形側向大門,有種就此離開的感覺。


    正當幾人都以為韓冬就要離開之時,他轉頭在房間掃視了一圈,好似並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才腳下輕點,就在地上寫道。


    “你是魏國王宮的什麽人?”


    幾人注意力本就全在韓冬身上,這地上字跡一現,梁雨蓿與錢掌櫃隻是覺得驚詫莫名。


    站在韓冬對麵的韋薑,就是已看不清相貌的麵容,也有種大變之感。


    隻見她渾身一陣顫抖,卻是向韓冬伏身拜了下來。


    見到韋薑極為反常的舉動,韓冬卻沒有再繼續待下去的意思。也不願受她此拜,已一把抓過梁雨蓿的手臂,閃電般躍出房門,發力狂奔而去。


    暴雨放晴,道路之上已是行人極多。兩人速度雖快,但在這晴天白日的大道之上,路人還是依稀能夠看到一絲影子。


    都隻覺一道隱約的人影帶起一陣狂風掠過,沿路不住有人驚異之下,停下腳步四下觀望。更有甚者,已伏身在大路兩邊,口中念念有詞,應是以為有哪路大神從此經過,趕緊托請保佑。


    這時韓冬好似並不忌諱讓人發覺,就是在已有許多人停步觀望之下,也依然故我的放速而行。


    迎著唿嘯而來狂風,梁雨蓿擔心的問道:“可是有什麽發現?”


    手心之中傳來一絲細癢,韓冬所寫正是一個夏州之人耳熟能詳的名字。


    “劉秀!”


    突然之間韓冬寫下這個名字,梁雨蓿實在有些摸不著頭緒。隻是此刻在路上極速而行,也無法問個究竟。不由暗想,要是越心馨在就好了。


    在她想來,這兩人都是思維轉動極其迅速之人。他們心中所想,旁人實在有些跟之不上。他們互相之間應該能夠明白對方所想。有越心馨在,也不用自己胡亂擔心了。


    韓冬此時腳下不停加速狂奔,心中還是覺得有些慢了。隻不過此刻他所感到異常急迫之事,卻並非被薛擒虎等人帶走的養父,而是才見過不久的夏州第一人劉秀。


    薛擒虎等人帶走養父隻為設下埋伏引自己前往,在此之前絕對不會為難養父。


    雖然現在自己對養父的下落毫無頭緒。但是!就是自己不去查探,薛擒虎等人也定會設法將消息傳遞給自己。


    否則他們帶走養父就是多此一舉,或許留下的許由就是他們故意留下的線索。這也是韓冬將許由留在韋薑處的原因。


    方才前去尋找這金大師,其一是自己答應過梁雨蓿,要陪她見上一見。其二卻是因此人在侍衛們中毒一事上,有些不明不白之處。讓自己不由生出一種擔心之感,這才立刻去尋找此人。


    到了韓冬這種層次,已極為相信自己心中的直覺。在韋薑住處,卻發現金大師並不在此。不過那種擔心的感覺一時之間,反而更加強烈。


    隻是就算再過急迫,不知這金大師的去向,再急也是枉然。


    隻得準備詢問一下韋薑,而應是從未見到過的韋薑,卻給他一種從未有過的厭惡之感,這種感覺怎麽也壓製不住。


    就是因為這股心中的惡念,韓冬就算向她問詢,態度也極為惡劣。而在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韓冬還特意將此人的來處指出,故意驚嚇於她。


    要知道韓冬本就是隨性之人,何況到了他這個層次,也不會刻意壓抑自己的本性。這也是梁雨蓿對他的態度有些不滿,韓冬也未曾改變自己喜好的原因。


    韋薑之事既然已過,韓冬再不會放在心上。此時最感緊急之事卻是劉秀的安危。


    在韓冬想來,事情分為兩件。一件是薛擒虎從嘉措處知道了自己養父的事情,這才派人帶走養父,準備以此來算計自己。事情非常成功,而這與養父交好的金大師,在其中起了極大的作用絕對有關。


    另一件事情卻是隨金大師參與了薛擒虎抓獲養父之事而來。


    既然金大師與薛擒虎能夠聯係在一起,且此人緊急趕往的方向應是在金山寺附近,絕對有其含義。在這個時候,金山寺的周圍,應該隻有一位令天下矚目的焦點——劉秀。


    而在薛擒虎的算計中夏州各國亂起,就是他乘勢而起之時。夏州越國最是安定,漢、洛、魏三國最是強大,其餘諸國影響力其實有限。


    而現在越國已有內亂之象,洛國與魏國因越軒複國也將有一戰。如果能在越國境內斬殺漢國之主劉秀,漢國必亂。且在這夏州各國群龍無首之下,薛擒虎所謀確實成算大增。


    那嘉措本就是大蒙國師,斬殺劉秀與他的立場絕對一致。因此雙方之間就是沒有其他利益牽扯,就此一項,也能讓他們聯合在一起。


    這些事情綜合在一處,已能得出一個結論。薛擒虎與嘉措應是得知了劉秀孤身來到越國的消息,這才需要召集高手意欲將這夏州第一人圍殺於此。


    或許這次謀劃在嘉措東來之際就已定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嘉措前往金山寺假意送還元奘金身,本意也隻是為察看普濟大師的身體狀況。


    要知世上最了解你之人,往往都是你的敵人。


    大師涅盤,劉秀必然孤身前來之事,說不得早就在嘉措等人算計之中。薛擒虎在大師涅盤之後才趕到越國,或許也可佐證此事。


    隻不過這金大師已在越國多年,一身鍛造之術天下少有,在整個夏州都享有盛名。應是在越國生活已有多年,卻不知為何也參與了其中。


    這些支離破碎的信息,在韓冬心間一一流過,又拚湊成一個整體,正是他心中感到不安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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