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隱秘緊隨大軍而行的韓冬,想法卻有些不同。


    在金山寺時,從看到劉震東時起,韓冬心中就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等到越國內宮總管原成出現,計劃已經初具雛形。


    救人不外乎兩條路徑,直接闖入王陵和人質交換。越國有田正知道自己的虛實,通過劉震東混入已不現實。且越國上下定會對自己嚴加防範,不與自己可乘之機。


    強巴身份特殊,外形最容易讓人偽裝,這給了韓冬一絲機會。


    原本準備借用強巴身份,甚至還用西原密語與多吉兩師兄聯係。卻發現二人感情極深,近十年朝夕相處,互相之間就是隻聞唿吸,也能分辨出來。


    這個要想假扮強巴的計劃,許多環節都需要得到多吉的認可。


    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本來就需隱秘之事,說與外人知悉,非是成事之道。


    況且,韓冬從不輕視對手的智慧。自己能想到李代桃僵的機會,別人也一定能夠想到。因此隻能將此人當成一顆棋子,推上前台吸引視線而已。


    然而既然將強巴作為最重要的一顆棋子,那麽其行止動向非常重要。


    這才先由自己打傷強巴,再讓劉震東挑釁並擊敗此人,使其暫時不能跟隨嘉措參加登基大典,這是早在計劃之中的事情。


    昨夜連闖兩次王陵,並且離開之時還故意驚動護陵的大軍,也隻是為了打草驚蛇,吸引越國上下注意力而已。


    而韓冬在王陵前有兩次若有所思,緣於普濟大師在涅盤之前,交給他的一串佛珠。這是韓冬的師傅唐師特意為他所留。


    佛珠非是普通凡物,跟隨唐師數十年,又經普濟大師十幾年佛法加持。放在普通人手中,也有明心見性,靜氣安神的效果。到了韓冬手中,卻另有功用。


    最初配戴之時,是在大師的庭院之中。韓冬就已覺得佛珠隱約與秋霜有所聯係,等到在歸月原站於王陵之前時,才覺得王陵之中還有一股氣息也與佛珠聯係在一起。


    兩相比較之下,韓冬已經明白,這串師傅特意留下的佛珠,應是能隱約感應到師門之人。隻不過感應的能力會受到距離的影響。


    而在他所掌握的消息中,王陵之內隻有兩個人在,除了四王子越慕之外,另外之人正是上將軍越月。因此可以就此認定,越月應是師門中的三師姐無疑。


    直到此時韓冬才知道師門中的五人到底是誰。雖不知道師傅為何會如此安排收徒,但在他心中已有了些模糊的印象。


    等韓冬第二次闖陵時,在那塊巨石之上,隱約間又感覺還有一人正在向王陵趕來。師兄弟五人之中,二師姐秋霜跟在韓薇身邊,且感應之中的人並非二師姐。


    大師兄全念師應該還在魏國尋訪二師姐的下落,感應中之人的氣息也與大師兄差異極大,可以肯定絕對不是他們兩人。


    韓冬對這人的氣息完全是一種陌生中的熟悉,想到近日才知道的從前之事。薛擒虎絕對符合自己的這種感覺。


    對此隻有唯一的解釋,就是四師兄薛擒虎也到了。而薛擒虎在自己身份已露,而且目標也在越國王陵之內的時候趕到,與自己的目的一定截然相反。


    薛擒虎隻能是想借助幫越國守衛王陵之機,除掉自己,清除心腹大患。本來韓冬知道了薛擒虎的到來,心情應該非常憤怒,可是內心深處好像並不記恨此人。


    這才在護陵軍營中,故意驚動護陵守軍之後,現身離開。


    等他潛伏過去發現嘉措與多吉率座下喇嘛,隨薛擒虎一道過來。雖不知這兩路人馬為何會走在一起,卻與自己計劃中的細節稍有不同。


    但韓冬心知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之事並不是一成不變,隻要大勢不變,一些細枝末節倒是無關緊要。


    在他的計劃之中,無論嘉措是先來王陵,還是與鑾駕一同前往,隻需強巴隨後趕至就可。這才是韓冬計劃中最關鍵的事情。


    ……


    通往王陵的大道,就在昨天又經過一次修繕。新鋪的黃沙路麵,剛剛灑過水,顯得寬闊而又平整。在兩旁青色的山林中,一直向前延伸。


    這裏已經能夠隱約看見護陵軍的大營,想到師傅就在前麵,一路狂奔的強巴覺得一陣心安。


    這幾天來,哪個如佛經中描述魔神一般的男子,一直在他心中浮現。麵對此人時,那種無力的感覺是從沒經曆過的事情。


    前後與韓冬的兩次交手,用嬰兒與壯漢來形容,都有抬舉自己之嫌。本來經曆大漠風沙錘煉過,堅強無比的心也有了一絲破綻,甚至對此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一個人待在越國京都,心中實在有些不安。正有些焦慮之時,不知什麽時候,自己所住的越國驛館房間內,讓人留下了一封信件。


    信中隻有短短一句話:我想殺多吉!


    這五個字體龍飛鳳舞,就是強巴這種隻能勉強認識夏州文字的人也能看出,寫信之人絕對是當世書法大家。


    信件雖然未曾署名,但字跡之中透露出來的強烈自信,極具感染力,讓強巴堅信寫信之人的決心,並明白此人就是韓冬。


    強巴的傷勢並不嚴重,心急師兄多吉的生死。這才決定出城尋找師傅,畢竟集合師徒三人的力量,應該能與韓冬一搏。否則自己實在不願與此人有第三次交手的機會。


    大道兩邊山峰雖然並不陡峭,但樹木實在有些茂盛,在南方的秋天中依然青翠。日頭已經漸漸偏西,大道上全是樹木的陰影。


    飛奔在林蔭之中的強巴,毫無來由有一種心悸的感覺。突然聽到密林之中,傳出一道好似扭斷樹枝的聲音,不由轉頭掃了一眼。


    卻發覺樹林中沒有任何異常,在自己擺正頭部的時候,心中警兆猛然響起,一隻曾經在自己眼前出現過的拳頭迎麵砸來。


    拳鋒凝實至極,在此之前沒有泄露出一絲勁道。好似在黑夜中穿行的獵豹,直到接近了目標,才露出嗜血的獠牙。


    電光火石之間,強巴心神收攏成一點,右拳本能的揮出。手臂好像碰到了什麽東西。不由心中暗喜,不管怎樣,自己在他手中並不是毫無抵抗之力。


    正在這時,一道如山洪爆發般的勁道,從自己頭頂狂瀉而下。整個身體瞬間仿佛消失一般,明明知道自己就在這裏,但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


    韓冬鬆開手掌,勁道如絲在強巴體內纏繞。自己也不由心中暗歎,原來勁道還能這般運用。在他眼前的強巴滿臉驚懼,坐在大道上絲毫動彈不得。


    在韓冬手下,強巴確實沒有多少還手的機會。兩人的交手與金山寺如出一轍,瞬間就決出了勝負。


    稍有不同的是這次韓冬柔韌無比的勁道,直接透入強巴身體內部,不停的摧毀其抵抗的能力。在他手掌離開之後,蘊含的勁道依然留在強巴體內纏繞不休。


    這還是韓冬練習铖托手之後,體能勁道徹底融合,剛柔隨心所顯露出來的一種能力。當初曾經在田正身上試驗過,那時還需要不停地灌輸勁道。一旦停止,對方就會恢複活動能力。


    後來在山門前迴首往事,對韓冬心靈有極大的補益。被大黑喚醒之後,每有所為,仿佛周圍空間都隨他而動,自然之力也由他掌握一般。


    當時一道破空的拳力,也宛如實質,讓劉震東在空中連斬幾刀,這才破開淩空而至的勁道。


    韓冬仔細體悟了一下剛才的感覺,這種攀上另一座高峰之後的愉悅,就連他也沉迷不已。


    地麵上隱隱傳來的震動,驚醒了他。抬頭看了看京都方向,身形一閃,沒入大道旁的密林之中瞬間不見。


    ……


    萬大看著道路兩旁的密林,心知如果韓冬等人要想在進入王陵之前動手,這裏已是最後的機會。


    隻要穿過這片茂密的樹林,護陵軍就會過來接應。到時候兩路大軍匯合,就是傳說之中的神人隻怕也要徒唿奈何。


    派往前方探查的遊騎,已有兩隊未能按時迴報。這已經說明前方有了異動,或許韓冬就要出現了。隻是整個行程的時間早已定下,就連萬大也無法令拜謁王陵的儀仗停止前行。


    萬大按照先前定下的應變之策,命令身旁軍士射出了緊急示警的響箭。這是讓護陵大軍提前派出人馬前來接應,並告知後方中軍鑾駕注意警戒。


    鋪滿黃沙的大道上,那道坐於路中的黃衣身影到了三百餘步才顯現出來。這樣仿佛無聲無息出現的方式,讓人有一種突兀的感覺。


    早已得到過指令的一眾親軍排出衝鋒陣型,倏然加速向前,一起拉緊弓弦的聲音極為整齊。


    握了握手中越蘊親賜的長劍,萬大心中暗道,果然會是這樣的場景。不由泛起一陣淡淡的衝動,有一種與這人交手一番的渴望。


    隻不過,自己也深知自己的武功,比之原成都有一定的距離,更不能與能一刀斬殺原成的韓冬相比。不由想到,不知道原成握著越蘊所賜長劍,單獨麵對韓冬之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在萬大心中,這攔在道中之人定是韓冬無疑。此人試探過多次,才布下的局麵,也應該在這裏一見分曉了。


    而麵對自己的鐵騎強弓,避無可避之下,不知韓冬怎麽應對。在萬大想來,能夠逃過一條性命,已是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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