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冬跪立在山門之時,雖然隻是受到師傅字體刺激,迴溯往事。而且因被大黑打斷,未盡全功。但心中對前事已有了隱約的印象,平生所學如同迴爐再造,又有新的認識。


    在跨步之初,周身勁道若有若無,隻覺這世間萬物都與自己緊密相連。身形如同受到牽引一般,刹那間已至大漢身前,以往撕裂空氣的異響全然不見。


    自然而出的拳鋒勁道彌漫,隱隱帶著天地輪轉的韻味,將大漢周身籠罩。在大漢揮刀之時,拳化為指,在镔鐵刀身之上連彈。


    如同晨鍾暮鼓的聲音在山門震蕩開來。勁道相激如驚濤排岸,大漢身形暴退,長刀在虛空中連斬,這才將後勁化解。站定之時,已是滿臉驚駭,卻是從沒如此狼狽不堪。


    “各位檀越,貧僧緣空,佛門清淨之地,還請莫動刀兵。若是前來上香,請解下兵刃入內。檀越離去之時,本寺自會奉還。阿彌陀佛!”


    山門之內,一襲淄衣的中年僧人合什而立,麵如滿月的臉上,笑意盈盈,猶如彌勒佛祖一般。迎立在秋風之中,僧衣飄飛,佛門慈悲的氣息隱隱而出。


    韓冬收住正待跨出的腳步,轉身望向緣空。兩人目光一碰,緣空臉色一滯,瞬間驚喜的笑容綻開。顧不得周圍觀望的香客,身形已跨過山門,到了韓冬身邊。


    “可是冬哥兒!”


    韓冬微一蹙眉,這僧人身形起伏之間,已顯示極高的武功。一座寺廟之內都有如此高手,確實讓人有臥虎藏龍之感。


    且這僧人言語之中仿佛對自己極為熟稔,山門字跡為師傅所留,應與自己有莫大關係。隻是印象之中並無此人,自己卻不太好迴答。


    全凝霜知道韓冬不便言語,走上前說道:“緣空大師,可還記得我嗎?”


    緣空笑臉一愣,在兩人之間打量片刻,略顯唐突的說道:“原來是全姑娘,你與他怎麽會走到了一起?”


    兩人見麵,依照人之常情,緣空應先問候故人,這時卻首先問起兩人之間的情形,讓人有冒失之感。


    全凝霜心內暗自嘀咕,這緣空大師還是父親漂泊江湖時認識,卻不知為何,沒有提及父親。言語之意好似與韓冬關係更加親密。


    當年隨父親尋訪母親時,也曾到過此地。曾聽父親談起,也是因這門楹之字與緣空結識。而方才韓冬也曾對山門之字失神動容,難道這山門所刻的三個大字,隱藏著什麽秘密不成。


    全凝霜心神電轉間迴話道:


    “這倒是說來話長,難道大師也認識他嗎?”


    緣空心緒已經平複,笑道:


    “十五年前見過一麵。白雲蒼狗,物是人非,貧僧麵容顯老,冬哥兒可是認不出我來了!”


    緣空前段話語還是在迴答全凝霜的相詢,說到後來,卻是雙目注視韓冬而言。


    全凝霜看了看並無異色的韓冬,對緣空說道:“他經過一次變故,不記得前程往事,就連言語之能也已喪失。”


    聽聞此事,緣空卻神情不變,好似對韓冬遭遇並不在意,合什相邀,說道:


    “原來如此,師傅前日出關,重啟講壇,應是有所感應。既是故人來訪,快請入內奉茶。稍時,再來詳談。”


    兩人都是心寬之人,全凝霜本為探聽消息而來,雖擔心田正逃脫會招來禍患,見韓冬伊然無懼,也不願多說。


    而韓冬天性灑脫,已知此地與師傅有關,自己也有熟悉之感,有意詳詢。卻對田正不見之事,更加沒有放在心上。


    三人正待入內,聽到先前大漢叫道:“大師慢走,在下漢國劉秀之子震東,受家父所托,特來拜見普濟大師。緣空大師可能行個方便。”


    話音剛落,就連全凝霜心中都是一震。漢國乃夏州十六國名義上的盟主,國力最為強大。


    劉秀正是當代國主,隻是此人雖有不世之才,身份高貴無比。卻從不願稱孤道寡,每對人言都是以“我”自稱,實在是王室之中的另類。


    壯漢自稱劉震東,那就應是十大名將之中的*到此。劉震東年歲與燕長虹相當,常年在與大蒙汗國接壤的最前線。


    此人自十六歲初戰到現在,未嚐一敗,這才闖下了*的赫赫威名。


    漢國兩父子在夏州的聲名極著,周圍人群不約而同發出聲聲驚唿。緣空笑容可掬,迴頭說道:


    “原來是秀師兄的公子,貧僧道是誰如此大膽,在金山寺也敢動武。還不快進來,秀師兄還好吧?”


    劉震東連聲答應間,緊走幾步,已跟在韓冬身後。不防大黑突然對他狂哮一聲,以他的定力,心神也是一顫。


    正待發作,韓冬眼神輕飄飄掃過。方才片刻之間的交手,本就讓他心有餘悸,心中立時一緊,趕緊閉嘴。見大黑好一陣得意的搖頭擺尾,暗自咒罵兩聲,卻也無可奈何。


    緣空將三人安排在禪房用茶,抱歉的說道:


    “今天是師傅開壇講法之日,需準備之事太多。等貧僧安置完備,再來請三位前去觀禮。等師傅講法之後,自會引你們去見他老人家!”


    禪房幽靜深遠,卻極是簡陋,房中隻有桌椅書案而已。三人中韓冬不良於言,全凝霜本就是冷清之人。


    劉震東雖是性情中人,平時倒也口才便濟,隻是在山門前對全凝霜所言,自覺孟浪,此時也不便開口。而他所帶隨從都留在山門處等候,這時也沒人與他說話。


    一時間,三人靜坐,相對無言。


    大黑覺禪房氣悶,擺擺尾巴正準備向門外走去。韓冬怕它驚擾寺內清靜,腳尖在自己身前點了一點。


    大黑極為乖巧,知道這是韓冬讓它不要出門,就待在腳尖所點之處,抖抖身子趴在韓冬腳下。


    劉震東見大黑如此乖覺,實在忍不住開口問道:“這是條什麽犬,剛才叫了一聲,讓我都有心驚的感覺。”


    全凝霜閉目不語,不願與之交談。韓冬微微一笑,起身提筆在書案上寫道:“震山之犬!”


    字體以大篆寫出,與山門上字跡如同一人所寫。


    山門上的字體,本極為有名,隻要見過之人,無不記憶猶新,如同篆刻在腦中一般。


    劉震東剛才也曾刻意揣摩,這一見之下頓時震駭莫名。要知他聽父王說起過,山門上的字體,是一位高人所留。連父王視為恩師的普濟大師也自愧不如。


    麵前這人年歲應與自己相當,武功高出自己不說,這字怎麽會和山門之上的字體如出一轍。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


    劉震東一時之間隻顧觀察韓冬所書字體,先前所問之事倒不以為意了。


    韓冬也不理會正自驚歎的劉震東,自覺經山門前的迴溯往事,連筆力都有了長足的進步。不由想要抒發一番,在紙上繼續寫道:


    “你一漢國王子到這越國廟宇來做什麽?”


    劉震東本就是率性之人,思之無果,也不再想,見到韓冬的問詢,放下心思,略顯得意的迴答道:


    “越國大王子越蘊繼位,各國都派使節觀禮,在下不才區區正是漢國所派使節!”


    說到此處,劉震東也不待韓冬書寫,繼續說道:


    “我今年已是第二次作為使節出訪他國。就在兩個月前,這越蘊與我一同出使魏國,觀禮韓澈即位時,還是王子。不想這次卻是為他登基而來!”


    劉震東語氣之中雖無羨慕之意,但對這出乎預料的事情,心中有些感觸。


    劉震東話音剛落,一直冷淡旁觀的全凝霜插言道:“越國四王子現在何處?”


    韓冬之所以與劉震東交談,其一是此人率真直性,讓人有心喜之感。其二正是為了打聽越國朝政動向。


    這劉震東一國王子正大光明而來,絕不會專為拜謁名刹,應身負重任。在這越國新舊交替之際,隻能是為越王登基前來拜賀。


    劉震東聽到全凝霜開口問詢,轉身隻見全凝霜因心急所問,臉色稍霖,雙眸望著自己如一汪秋水,更顯出奪人心魂的美麗。讓人實在生不出違逆之心!趕緊迴答道:


    “這倒是不知,隻聽說,四王子越慕與上將軍越月心悲越王薨歿,願自閉於王陵為越王守靈三載。隻是這種情形,在新王即位之時極為常見。而內中緣由,實不足為外人道哉。”


    全凝霜聽到此處,臉色微變,已有心驚之感,事情果然如韓冬所想,需早做打算。


    韓冬聽到連越慕等人都已失去自由,已想到隻怕梁雨蓿的境況會更加不堪。思付之間,心中已有決斷。


    此間事了,就讓全凝霜離開,自己獨闖越國王陵,倚仗平生所學,就是虎穴龍潭,也要將人救出。正待寫字詢問王陵所在,隻聽劉震東沉聲說道:


    “你們可是與越慕相識,意在救人?”


    被人勘破心際,全凝霜霍然起身,玉腕翻動,纖指之間隱隱露出一縷銀光。已將銀梭取在手中,意欲斃敵於當下。


    韓冬微一伸手,手指輕拂,在銀梭將出未出的瞬間,將之彈迴全凝霜掌心。


    全凝霜與劉震東兩人心中都是一驚。


    全凝霜自視極高,所見之人中,自認唯有父親及韓冬的武功,自己尚有差距。其餘如燕長虹等人,生死一搏間,鹿死誰手,卻猶未可知。


    哪知韓冬隻是隨手一拂,就讓自己連飛梭也發射不出。這其間的差距,卻不是自己想象得出。


    劉震東感知全凝霜殺機之時,已知自己能否躲過對方手中暗器,在兩可之間。而韓冬輕描淡寫就已阻擋住全凝霜暗器出手,讓他心中更是驚歎。實在想不出,這是世間哪位年輕高手。


    劉震東本是粗獷膽壯之人,在山門之前初見全凝霜,就已驚為天人。心中極願做些讓她歡欣之事。隻是這相遇不足大半時辰,已讓自己連續三驚,也怕再生波瀾,直言說道:


    “越蘊即位之前,需先至王陵叩拜先王。你們可以假做我的侍衛,隨我一同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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