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之人具是當世高手,對大軍圍困並不十分在意。卻各自揣測為何大軍到此之後,自己才能發覺。


    正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道嘹亮的聲音:


    “本將田正,奉田大將軍之令,前來抓捕敵國奸細,鄉民們卻是不須驚慌,隻需待在原地。院中之人立即出來驗明正身,否則以通敵論處。”


    說話之人,聲音極為高亢,而又氣息綿長。武功應是不弱,雖不如燕長虹一流,比之汪明之輩要強上不少。


    四人聽到此言,隻有全凝霜神情之間略有所動,應是認識此人。


    韓冬心中記掛越心馨等人的安危,急切之間,不及告辭,身影一轉向外奔去。


    燕長虹正自思索,難道是自己身份暴露,引來大軍。在燕長虹看來被大軍圍困,已不隻一次,雖不能視為閑庭信步,心中卻也不懼。


    況且自己當世名將,絕非浪得虛名。來此之前,早就安排好臨機接應之人。隻需裏應外合,脫身卻是不難。


    思付至此,見韓冬一聲不發就要離開。在燕長虹想來,師傅所言涉及辛密,就此將這韓冬放走,心極是不甘。


    況且這韓冬身份不明,此人一到,大軍接踵而至。或許越軍就是此人引來。心思急轉之間,決心要將此人留下。也是大步一跨,緊隨韓冬到了院中。


    院中開闊,燕長虹右手在身後隻是一扯,如風卷大旗,長型布袋之中奇長兵刃,已握在手中。


    槍長丈二,粗如鵝卵,整隻長槍都以精鐵鍛造而成,正是燕長虹仗以成名的鐵槍。


    長槍在手,氣勢暴漲,如十日橫空,燁燁生輝。


    燕長虹一聲輕喝:“莫走!”


    槍身微顫之間,精鐵槍頭帶著細密的嘯聲向韓冬襲來。


    隻一瞬間,長槍如貫日之箭,已將韓冬身影籠罩。


    感受到身後長槍凝聚起如夏日一般的熱量,背部肌肉一陣跳動。這是久經殺陣的老卒極為敏感的神經在自發調整,以躲避針對自己的殺氣。


    韓冬心中一歎,在這大軍圍困之時,先前所求之事,卻在自己極不情願的一刻發生。


    順著狂暴而來的殺氣,韓冬身形斜斜一傾,如秋風之中的落葉,隨著長槍激發的勁道飄飛。身影閃動之間,已將戲班隨意擺放的一把木頭假刀提在手中。


    燕長虹不待韓冬轉身,長槍連刺,風雷之聲激蕩不休。


    槍乃百兵之王,最是剛猛無雙。燕長虹手中之槍,長有丈二,正是猛將鐵騎在戰陣之上,持以衝鋒陷陣所用。


    長槍在施展開來之後,直如大漠風沙,間不容發,無止無休。勁道彌漫翻湧之間,盡顯鐵槍之威,鋒芒畢露。


    以韓冬之能也無暇轉身,不停向前急行,暫避其鋒。


    院中雖然寬闊,卻總有盡頭。兩人兔起鶻落,轉眼之間,韓冬已被逼到了牆邊。


    燕長虹如影隨形,長槍無有一絲遲澀,槍鋒籠罩的空間之內,勁道如絲,更顯稠密。


    攻勢如潮之中,燕長虹欲借這將韓冬逼到牆邊的機會,就此結束這次戰鬥。


    時間稍縱即逝,隻要韓冬身形略微遲緩,精鐵槍頭就會與其身體接觸。血肉之軀怎也擋不住這剛猛無鑄的長槍。


    越是生死關頭,韓冬心中越發冰涼如雪。手中木刀震顫中發出細不可聞的嗡鳴,不堪重負的木質,從外部開始已如沙子般崩潰。


    不待木刀全然崩潰,韓冬手腕翻動間,木刀劃過一道玄奧的弧線。如穿行在驚濤駭浪之間的海燕,破開了長槍密織的束縛。


    雙方兵刃第一次接觸,木刀順著槍身滑過。無堅不摧的勁道,在兵刃接觸的方寸之間震蕩。極是刺耳的摩擦聲響起,隻是瞬間,木刀化為粉塵,隨風飄落。


    韓冬木刀所攜勁道如長河之水,洶湧而下,燕長虹長槍受阻,身形一滯,神情轉眼之間變的極其驚愕。


    在他眼前,韓冬身體與牆麵接觸之中,磚石無聲的化為沙粒掉落。眨眼之間,身形已從牆麵一穿而過。堅固的牆麵上留下一個無比平滑的人形洞口。


    穿牆而過擺脫了燕長虹的韓冬,依然沒有轉身。在他身前二十餘步,全身甲胄的越國弩士列成軍陣,已將整個院落圍得水泄不通。


    柔和冬日之下,隻覺滿眼銀甲閃亮,刀槍聳立如林。弩弓箭頭似子夜繁星,散發冰冷寒光。


    越國能在洛、魏兩大強國之間得享安逸。其一為夏州水戰無敵,其二就是這些名聞天下的弩兵戰陣。


    越國弩弓射距遠,速率極快,百步之內可洞穿重甲。結成戰陣之後,就是在平原曠野,鐵甲騎兵也會望而卻步。


    弩兵身後,一隊身著重甲的騎士默然而立。


    當先一人坐於一匹純色白馬之上,身上雪亮銀鎧反射刺目的陽光,挑繡了銀線的白色披風迎風飄動。


    此人頭盔麵罩雖然放下,但韓冬目光何等敏銳,隻從其露出的雙眼,已知這人年歲不大,正是高台之上首座之人,此人應是田正無疑。


    白馬之人身側一騎,全身甲胄看不見麵容。有過目不忘之能的韓冬卻是知道,這是汪明。


    韓冬目光隻是一掃,已知大軍足有三千人馬。田正能讓這三千之眾隱形潛伏,到此時方才結陣而出。此人領兵之才,確實不可輕忽。


    所有官兵正嚴陣以待之時,隻覺眼中一晃,韓冬倏然穿過院牆出現在眾人麵前。在他麵前,堅固的院牆恍如無形之物。


    瞬間,場上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暗自猜測難道世間真有穿牆仙術不成。


    指揮之人也為眼前之事所懾,暫忘了下達指令。一時間,全場一片沉寂。


    大軍潛行而來,將整個觀戲的場地也包圍起來。戲班早就停止了表演,場中所有人都待在原地,注視著韓冬現身的方向。


    韓冬遊目全場,已見到越心馨等人站在人群之中,卻是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越心馨等人見他被弩陣所指,神情異常焦慮。隻是相隔甚遠,無法傳遞信息。


    對韓冬來說,她們的安危最是要緊。就是自己已被弩陣所指,心中掛念的也隻有她們。


    正自尋思之間,見到全念師帶著燕長虹、全凝霜從韓冬開出的人形洞口魚貫而出。卻沒有帶上那躺在床上之人,應是不便移動,還躺在房間之內。


    全念師三人目不斜視,站立一旁,與韓冬所站之處涇渭分明。他們與韓冬現在是敵友難辯,也不願站到一起。


    ……


    “一,二,三……四!就你們四人嗎?燕長虹!還不放下兵器,束手就縛。看來十大名將也不過如此,還不是我囊中之物!”


    跨乘在白馬之上的田正,氣勢非凡,用手中長戟指著燕長虹略顯得意的說道。


    燕長虹手中提著那把長槍,哈哈笑道:“原來是田大將軍當麵,你覺得就憑這些兵丁能抓住我嗎?”


    軍中最重品秩,越國大將軍隻有田橫一人。大將軍與將軍雖隻一字之差,卻是天地之別。


    田正若敢當眾受之,隻怕非是詬病兩句所能了結。逾越之罪隨時都能加之其身。如若不受,卻是在戰陣之中弱了自家氣勢。


    燕長虹甫一說話,就如戰場用兵,奇兵突起,直擊要害。


    這二雖人以往不曾相識,但同屬夏州後起之秀,應是相互聽說過對方。田正聲名不如燕長虹,早就不滿其年歲與自己相當,就躋身十大名將。


    而燕長虹自視甚高,卻是對這不屬頂尖戰將的田正瞧不上眼。兩人隻一見麵,一番唇槍舌劍,都極盡揶揄調侃之意。


    田正對燕長虹所言,神情毫無變化,揚聲大笑說道:


    “卻是讓你失望了,大將軍正是家父,子承父業,世人隻會讚我誌向遠大。閑話少說,這裏有我五百鐵甲重騎,另有這三千弩士結成的戰陣。還不束手,難道你認為還逃得掉嗎?我現在卻隻是關心,你身邊全大家該如何處置!”


    田正隻是一句‘家父’已將燕長虹之語擋住。口中雖依然威懾燕長虹,眼神卻已直直看向全凝霜,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之意。


    燕長虹一擊落空,啞然之時。田正轉對全凝霜說道: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全班主,這裏通外國之罪一旦坐實,隻怕您隻有到監牢之中去歌舞一番了!嘖!嘖!嘖!花朵兒一般的美人,去了那種地方,哎!這可如何是好……”


    田正自知武功與燕長虹相比,尚差一線。但此時手握大軍傍身,自覺太阿在握,直覺意氣風發,不禁有飄飄然之感。話語之中隱隱有挑逗全凝霜的意味。


    他與全凝霜本就相識,並對之有少艾之情。隻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好事難成。雖不能說是因愛生恨,卻也心生嫉恨。


    此次接到線報,率大軍飛速而至,也是與全凝霜有關,欲以此事在心上人麵前耀武揚威一番。如能就此挾恩而得償所願,也未嚐不可。


    兩人說話間都暗運勁道,聲如雷震,場中清晰可聞。看戲之人本覺好好的戲被打斷,很是不滿。現在看到幾個人的表演,卻暗自覺得不虛此行。


    全凝霜麵容之色依然不變,隻是嘴角隱露一絲笑意,好似對田正所言,不以為然暗自好笑。


    這讓其本來寒梅傲霜的美態,加上這絲笑意,更增一股冰雪融化後的嬌美。


    田正一時看得癡了,全場倏然安靜下來。不想戲台之上,忽然傳來一陣悅耳的二胡聲音。此刻正是場中沉寂之時,二胡之聲突如其來,全場之人都是一震。


    被打擾欣賞美態的田正,在聽到二胡之聲後,臉色很是古怪。眼神不再盯在全凝霜身上,扭轉戰馬,看向戲台之上。


    從戲台兩邊樂師所坐之處,走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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