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影下了職便匆匆往安樂王府趕,翻箱倒櫃了好一陣才想起來,立馬將小花叫過來問:“去年咱們上菌山挖的那塊玉呢?”


    小花眾人立馬進入戒備狀態:“爺找玉幹什麽,那可是您拿命換來的!”


    “……”段影伸手不耐煩道:“老子拿玉還能幹嘛,當然是送人了,你們趕緊的!”


    這下眾人都不答應了,紛紛問道:“送給誰的?這事永安王知道嗎?”


    “……”段影驚了,一拍桌子:“反了你們了,我拿自家東西還需要通知他麽?!”


    眾人你看我我看他的都不為所動。


    段影抬頭看天色將晚,妥協道:“行了行了,就是送他的,趕緊去吧。”


    眾人一副你終於開竅了的表情,不一會兒就將玉捧了過來,段影將玉握在手中,摸了兩下,心下稍安,也顧不得教訓府裏眾人了,直接衝出門,往永安王府去了。


    永安王府也不知道什麽情況,門口沒人,進了府,府裏猶如一座空城,不見人,也沒有聲音,段影狐疑的左顧右盼,該不會段玉羲也不在家吧?


    顧自走了一會兒,終於在後院裏找到了段玉羲。


    他穿著一身紅衣,鬆鬆垮垮的套在身上,露出脖頸,未束發的黑絲胡亂的鋪在身上,他眼神迷離,嘴唇濕潤,正一口一口的孤影自酌。


    嘖嘖,美色不光惑人,簡直能要人命啊!


    段影躲在暗處,捧著一張紅臉,不行,待自己冷靜下來再過去吧,不然萬一沒忍住把他撲倒了怎麽辦……


    說起來,兩人也很久沒有像這樣好好的,靜靜的對坐著了。


    段影其實有很多話想問段玉羲,但躲在暗處看著段玉羲,不明白心裏的安寧和滿足從何而來,但是他確實什麽都不想問了。


    就這樣坐到月上樹頭,段影眼看著酒瓶子越來越多,便有些坐不住了,正打算爬起來走過去勸一勸,才一動,就發現段玉羲忽然開始自顧自的說話了。


    “你所說深埋心底的心上人是不是阿蠻?一定是了,潛進南疆的路上,你百般安慰他的不安,恨不能以身相替,你……從來都隻看得到他的深情,卻看不到我的,明明我就在你身後……”


    “不執著於過去?你倒是灑脫得緊,還是說,過去對你而言就那麽不值一提?”


    “或許對你來說從前萬般皆是兒時戲言,我卻一直以為是亙古不變的諾言……”


    “你既對我無心,又何苦許我一生……”


    “你根本不懂我深沉有如負贅的思念,它會使一些遙遠記憶浮至唇邊,讓人忍不住想再聽一遍。卻因無人堪寄,便隻能借一雙耳來說給自己聽一聽。在漫長歲月裏唯有這種虛無寄托,才能聊以慰籍已走到絕處的相思。即使你在我身邊,因你不愛我,故,相思仍然跗骨。”


    “……”


    段玉羲聲音仿佛帶著酒氣,說得又慢又深情,還哀而不傷。


    然而段影聽到這裏已經忍不住了,他仔細的迴想自己在山穀裏與段玉羲發生的點點滴滴,難道山穀裏自己說的話都白說了?!還是自己的心意表達得不夠清楚嗎?!他到底想聽自己說什麽?!


    自己是個魂穿,就算靈魂不受拘束,殼子還是他的親兄弟啊!


    難不成真等著老子娶他?!


    “……哎,你別告訴我你喝醉了啊,還想不想要生辰禮了?!”段影氣唿唿的走到段玉羲麵前,對方慢悠悠的抬起水蒙蒙的眼睛:“你是誰?”


    “……”這一幕似曾相識,段影不免想起山穀裏靠忘憂散撿來的一段日子,心裏突然就軟了,忍不住答道:“我是你娘子。”


    段玉羲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一邊說著一邊又喝了口酒:“你不是,她才不是你這個樣子的呢。”


    “……”


    段影看著段玉羲將酒瓶子搖了搖,似乎是沒酒了,又將酒瓶子倒著舉起來,仰頭去接,舌頭微微伸出,有一點酒水順著舌頭流到下巴,又順著下巴流進了脖頸,然後流進了微敞的胸膛……


    段影的視線跟到這裏,臉上如火燒一般,忙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又趕緊把眼睛捂了起來,雖不敢再看,腦子裏畫麵卻越發香豔起來。


    段玉羲斜眼看了他一眼,嘴角幾不可見的彎了彎,然後將酒瓶子摔了,嚇得段影連忙睜開眼睛來看發生什麽事了,卻見段玉羲迷蒙著眼,念念不忘的喊:“小影子……”


    “……”


    “小影子……”


    “……”


    “小影子……”


    “……”


    眼看著段玉羲又要魔音穿腦,段影連忙投降:“知道了知道了,小影子馬上就來!”


    說完人匆匆的走了,卻沒發現身後的段玉羲眼神清明,手撐著臉,開心的笑得像個孩子。


    紅衣翻飛,花枝亂舞,黑絲飛揚間,有人一醉到月下。


    然而不知是否因為醉酒的緣故,段玉羲站在桌上,步伐淩亂,拿著花枝的手上是毫無章法的劍招,突然,他被倒在桌上四散的酒瓶子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從桌上摔了下來!


    段影連忙飛身去接,兩人在空中轉了一圈方才落下。


    正當段影感歎自己又當了一迴男主角的時候,段玉羲落地不穩,向他壓來,段影毫無防備,兩人倒地滾作一團,兩人發絲糾纏得無法分解間,段影好像聽到一聲嗤笑,忙去看段玉羲的臉,隻見段玉羲微微蹙眉,似有不妥,段影以為自己壓著他了,連忙起來,並將他扶了起來,忍不住數落道:“這天不涼嗎?穿這麽點在院子裏喝酒,也不怕生病!”


    段玉羲因醉酒紅著一張臉,笑眯眯的道:“我不冷啊,我好熱啊。”


    說著去扯自己的領口,段影連忙一把握住段玉羲的手,也莫名跟著臉紅起來,還在想,他為什麽會熱呢,又伸手去摸了摸自己懷裏的藥包,明明還在……


    想到這裏,幹脆背對著人將藥下到酒裏,稍微晃了一下,然後將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來,將酒杯塞到對方手上,說道:“呃……今天是你的生辰,小影子祝你年年歲歲有今朝……”


    “嗬,年年歲歲有今朝麽……也好。”


    段影覺得段玉羲重複的這句像是有點什麽別的意思,因自己心裏打著主意,所以沒在意,自己拿著杯子碰了一下對方的杯子,便舉頭一飲而盡,段玉羲趁段影仰頭時將酒傾倒在自己衣上,也跟著做出一飲而盡的樣子。


    段影看著對方空了的酒杯,想著自己就要得償所願,又是忐忑又是甜蜜又是緊張又是酸澀。


    “你說的那些相思,我懂的。”段影捧著段玉羲的臉,看著對方的眼睛,感覺自己也要醉了:“那天皇上說我有什麽特別的,我也一直在想,我和那些小說裏的,電視裏的女主角們一點都不一樣,我沒有什麽特別強大的能力和頭腦,我來到這裏,卻沒有因為自己是個現代人而改變什麽,我才終於發現,其實我隻是個普通人,又或者說,原來我一直的願望就是做個普通人,可以像妹妹那樣,有自己的幸福人生……可老天到底還是讓我為難了,我那麽幸運遇到了你,那麽不幸,就算是個現代人也跨不出與你違背天理的在一起,我無法改變你,也守不住自己的心,我看不得你傷心,卻又無法不讓你傷心,我變成了一個很奇怪的人……但是,我要告訴你,從前的話我一直記著,我心裏的那個人也從來沒有變過,他叫段玉羲,他是我的心上人,我今天來送他生辰禮,禮物就是我自己,我隻想問一問,他還要嗎?”


    “要。”


    段玉羲這一句話答得分外清楚,毫無半點醉意,他將段影打橫抱起,徑直向臥房走去。


    頭上,月已上了中空,月光過處再無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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