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筐道:“我認為肯定知道。”


    慕容楮就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虎子在旁說:“我也認為知道,齊國君王很了解寧戚,那麽齊國的大臣肯定也會知道寧戚,也會派人查他,畢竟齊王重用寧戚,所以我認為齊國的大臣知道寧戚是個有才能的人。”


    見易筐和虎子都這麽說,慕容楮就問謝慈道:“謝慈,你認為呢?”


    謝慈說:“我認為他們倆說的有道理。”


    慕容楮就道:“那真的是這樣嗎?”


    謝慈點頭道:“應該是。”


    聞言,慕容楮皺眉道:“可是若是這樣,齊國的大臣知道寧戚是個有才能的人,那為何還向齊王進言,說寧戚的不好?”


    謝慈說:“有一個原因已經說了,那就是寧戚不是齊國人士,而是衛國人。”


    “所以齊國的大臣擔心寧戚會不忠心齊國對不對?”慕容楮說。


    “確實可以這麽說。”謝慈道。


    易筐道:“但齊國大臣的擔心多餘了。”


    虎子點頭:“對。”


    慕容楮道:“這樣的話我就明白了。”


    虎子看到郭苓和阿寧拿著書在看,就問道:“阿寧,你識字嗎?”


    阿寧點頭道:“識。”


    虎子又看向郭苓道:“苓子呢?”


    郭苓道:“識得。”


    “你們又不去學塾,怎麽識得的?”虎子問。


    謝慈在旁道:“我教的,郭苓應該是郭散葉教的字。”


    聞言,虎子道:“原來如此。”


    話落,阿寧讓謝慈給她讀書,謝慈接過阿寧拿來的書,問道:“蛐蛐呢?”


    郭苓道:“在那放著呢。”


    謝慈應了聲,看了看書,就道:“有迂氏者,世稱迂公,吝嗇,籬敗不修,瓦裂不葺,一日,夜半暴雨,屋漏,妻子東藏西匿,仍漓,且號且,妻詰曰吾適爾,因汝家富,不意此累,汝何以為父,何以為夫,迂公無奈,旦日,延人治屋,然自後二月,天晴月朗,不見雨,迂公歎曰適葺治,即不雨,豈不徒耗資財。”


    聽完,阿寧問道:“什麽意思?”


    謝慈道:“這講的是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啊?”阿寧和郭苓問。


    謝慈就道:“講的是古時候有一個姓迂的人,世人叫他迂公,其為人吝嗇,籬笆破了也不修理,屋頂上的瓦片破了也不修理。”


    “直到有一天,半夜下起了大雨,屋子漏雨,他的妻子和兒女們東躲西藏,還是沒用,妻子責罵他說我嫁你,是因為你家中富貴,卻沒想到要受這種苦累,你憑什麽為父,憑什麽為夫。”


    “迂公無可奈何,翌日請來工匠將屋子修好,然而在後來的兩個月中,天氣晴朗,看不見下雨的征兆,迂公就歎息道剛剛將屋子修好,就不下雨了,這不是白白浪費許多銀錢嗎。”


    聽完謝慈的話,慕容楮道:“這也太吝嗇了。”


    易筐道:“修屋是為了等雨?”


    虎子道:“迂公家貧?”


    謝慈說:“別人修屋不是為了等雨,但見迂公如此,顯然是修屋為等雨,至於迂公家貧不家貧,我也不知道,但其妻言迂公家中富貴,迂公也能請匠人修屋,可見家中應該是富貴的。”


    “既然家中富貴,為何吝嗇?有銀子不用,還要銀子有什麽用?”慕容楮道。


    易筐也點頭。


    虎子也認為有道理。


    謝慈說:“你說的有道理。”


    “那迂公不明白這道理?”易筐道。


    “應該明白,但還是吝嗇。”謝慈說。


    “為何?”慕容楮道。


    謝慈:“不知道。”


    慕容楮道:“我不明白。”


    易筐道:“雖然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爹說過這樣的人,南市有家米鋪的掌櫃就為人吝嗇,本來大家以為他吝嗇其實是節儉,也可能是有什麽原因,但後來才知道,那掌櫃的家裏不止米鋪,還有當鋪,布鋪,酒肆,家中也很富貴,但是這位掌櫃還是非常吝嗇,不止是待別人,待自己也是。”


    “還真有這樣的人啊?”慕容楮不敢置信。


    虎子道:“當然有,我爺爺說這世上什麽人都有。”


    郭苓聽著謝慈等人的話,然後問道:“那會到生老病死都不用銀子嗎?”


    阿寧道:“對呀。”


    慕容楮道:“說的沒錯,有銀子不用,難道要帶去棺材?”


    謝慈說:“有些人不管帶不帶去棺材,至少活著的時候,看到銀子就舍不得用。”


    易筐道:“還是像晏子那樣好。”


    慕容楮點頭道:“對。”


    虎子說:“錢財雖為外物,但於人來說,也不可或缺,隻是不能像迂公這樣,更不能守著銀子,最後帶進棺材。”


    “有道理。”易筐道。


    郭苓和阿寧聽著,不知道聽沒聽明白,但還是認真的應了聲。


    謝慈看著書繼續讀道:“燕人生於燕,長於楚,及老而還燕,過晉國,同行者誑之,指城曰此燕國之城,其人愀然變容,指社曰此若裏之社,乃謂然而歎,壟曰此若先人之塚,其人哭不止,同行者啞然大笑,曰予昔紿若,此晉國耳,其人大慚,及至燕,真見燕國城社,真見先人之廬塚,悲心更微。”


    聽完,慕容楮道:“我聽明白了一些。”


    易筐和虎子還有阿寧和郭苓聞言看向慕容楮。


    慕容楮道:“燕國人生於燕,但是在楚國長大對不對?”


    謝慈聽了點頭笑道:“對。”


    易筐道:“還有呢?”


    慕容楮就道:“我隻聽明白了這些。”


    於是易筐等人就看向謝慈。


    謝慈道:“這講的是古時候有一個燕國人在燕國出生,但是在楚國長大,到他年老的時候就迴了燕國,路過晉國的時候,同行的人騙他看晉國的城池說這就是燕國的城池,那人的臉色變得淒愴,同行的人看著一座土地廟說這就是你們鄉裏的土地廟。”


    慕容楮道:“那個燕國人真的相信了?”


    謝慈道:“對,那人喟然歎息後,同行的人又看著一座墳說這就是你先人的墳墓,那人便傷心地哭起來了,同行的人啞然失笑,說我都是騙你的,這裏是晉國,那人得知後非常慚愧,等到了燕國,真的見到燕國的城樓和土地廟,真的見到先人的房舍和墳墓,悲淒的心情反而淡薄了。”


    虎子道:“這個燕國人在楚國幾十年,幾十年都未迴燕國吧,。”


    易筐道:“應該是,不然怎麽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慕容楮道:“但是那人為何蒙騙他?”


    阿寧道:“那人不是好人嗎?”


    郭苓說:“同行的人是他的友人嗎?也是燕國人?還是楚國人?”


    謝慈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是燕國人,為何卻幾十年不迴燕國?”慕容楮道:“還有,為何一直留在楚國?而且,他已經忘記故鄉的樣子。”


    虎子也道:“是啊,為何幾十年不歸故鄉。”


    謝慈說:“可能是故鄉沒有了家人,至於為何一直留在楚國,我們就不知道了。”


    聽此,阿寧問道:“那他的家人也都在楚國嗎?”


    謝慈想了想,道:“嗯,應該是。”


    慕容楮道:“既然故鄉沒有了家人,連故鄉的樣子都忘記了,為何還迴燕國?”


    謝慈說:“應該是因為先人吧。”


    聽此,慕容楮想了想,應聲。


    易筐這時道:“我還是覺得那人不是故意騙他的。”


    慕容楮道:“為何?”


    “因為那人告訴了燕國人。”易筐說。


    聞言,慕容楮皺眉道:“可是。”


    謝慈見兩人打算較真,就道:“行了,認為故意的就認為故意,不認為的就不認為,因為我們不知道真假,再怎麽說也沒用的。”


    兩人聽了,才應聲不再說了,謝慈就繼續看著書讀道:“景公之時,雨雪三日而不霽,公於狐之裘,坐堂側陛,晏子入見,立有間,公曰怪哉,雨雪三天而天不寒,晏子對曰天不寒乎。”


    “公笑,晏子曰嬰聞古之賢君,飽而知人之饑,溫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勞,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聞命矣,乃令出裘發粟以與饑寒者,令所睹於途者,無問其鄉,所睹於裏者,無問其家,循國計數,無言其名,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歲,孔子聞之曰晏子能明其愈也,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景公?說的是齊景公嗎?”慕容楮道。


    易筐道:“有晏子,應該就是齊景公。”


    虎子說:“還有孔子。”


    阿寧:“晏子是之前說的晏子嗎?”


    郭苓沒有說話,看向謝慈。


    謝慈道:“對,景公說的就是齊景公,晏子就是之前說的晏子。”


    慕容楮問:“這又是一個什麽樣的故事?”


    謝慈就道:“這說的是景公在位時,雪連下了好幾天仍不放晴,景公披著狐裘,在正堂前側階上,晏子進宮謁見,站了一會兒,景公說奇怪啊,下了三天雪了,怎麽天不冷。”


    易筐道:“那是真的不冷嗎?”


    聽到易筐的話,慕容楮道:“我覺得不可能。”


    虎子也說:“雪下了三天,肯定天寒地凍,不會不冷。”


    謝慈未言,隻道:“晏子聞言便問景公天真的不冷嗎,景公笑了,晏子說我聽說古代賢德的國君自己飯吃飽了卻能想到別人的饑餓,自己穿暖了卻能想到別人的寒冷,自己安適了卻能想到別人的勞苦,現在君王您不曾想到別人了啊。”


    慕容楮道:“晏子這麽說齊景公,齊景公不會發怒吧?”


    易筐和虎子,阿寧還有郭苓點頭。


    謝慈笑道:“沒有,景公聽了晏子的話,就說說得好,我聽你的教導告誡了,景公就命令人發放衣和糧給饑餓寒冷的人,命令在路上見到的,不必問他們是哪鄉的,在裏巷見到的,不必問他們是哪家的,巡視天下統計數字,不必記他們的姓名,士人已任職的發給兩個月的糧,病困的人發給兩年的糧,孔子聽到後就說晏子能闡明他的願望,景公能施行他認識到的德政。”


    聽此,慕容楮道:“我還以為景公會發怒。”


    易筐道:“這說明景公是賢明的君王。”


    虎子說:“晏子也是賢臣。”


    “對。”慕容楮和易筐應聲。


    阿寧和郭苓沒說話。


    謝慈聽完就道:“君臣皆賢明。”


    言罷,謝慈繼續讀道:“秦假道韓,魏以齊,齊威王使章子將而應之,與秦和而舍,使者數相往來,章子為變其徽章,以雜秦軍,候者言章子以齊兵秦,威王不應。”


    “我聽到齊威王。”虎子說。


    易筐問:“和齊景公有關嗎?”


    謝慈說:“無關。”


    謝慈接著道:“頃之間,候者複言章子以齊兵降秦,威王不應,而此者三,有司請曰言章子之敗者,異人而同辭,王何不發將而擊之,王曰此不叛寡人明矣,曷為擊之。”


    “頃間,言齊兵大勝,秦軍大敗,於是秦王拜西藩之臣而謝於齊,左右曰何以知之,曰章子之母啟得罪其父,其父殺之而埋馬棧之下,吾使者章子將也,勉之曰夫子之強,全兵而還,必更葬將軍之母。”


    阿寧和郭苓認真的聽著,雖然沒聽明白。


    倒是慕容楮和易筐還有虎子三人,聽明白了一些。


    謝慈道:“對曰臣非不能葬先母也,臣之母啟得罪臣之父,臣之父未教而死,夫不得父之教而更葬母,是欺死父也,故不敢,夫為人子而不欺死父,豈為人臣欺生君哉。”


    “這講的是什麽?”慕容楮問。


    謝慈道:“講的是秦國兵馬借韓和魏的路去打齊國,齊威王派章子為將應戰,章子與秦軍對峙,軍使來往,章子把軍旗換成秦軍的樣子,然後派部分將士混去秦軍。”


    “秦軍沒有發現?”虎子問。


    謝慈沒說什麽,隻是道:“就在這時,齊國的斥候迴來說章子率齊國兵馬降秦,齊威王聽了之後沒有理睬,不一會兒,又一個探兵來報告,說章子已經率齊國兵馬降秦,齊威王聽了之後依舊不理睬。”


    慕容楮道:“那章子真的降了?”


    謝慈道:“沒有。”


    虎子道:“那齊王相信章子嗎?”


    謝慈道:“相信。”


    易筐問:“這麽說,秦軍沒有發現章子派的人對不對?”


    “對。”謝慈說:“經過幾迴報告,一個朝臣就請求威王說都說章子打了敗仗,報告的人不同,可是說的卻相同,君王為何不遣將發兵,齊威王就說章子絕對不會背叛寡人,為什麽要派兵去打他。”


    眾人問:“然後呢?”


    謝慈道:“然後齊國傳來捷報,齊軍大獲全勝,秦軍大敗潰退,因此秦惠王隻好自稱西藩之臣,派使臣向齊國謝罪請和,這時齊威王的左右侍臣就問齊王怎麽知道章子絕對不降秦。”


    阿寧道:“是呀。”


    易筐說:“齊王怎麽知道?或者說,齊王為何相信章子,是因為知道章子忠心,還是認為章子忠心,或者是齊王是賢明的君王,所以相信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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