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真不知道郭水是誰,但是還是記得自己打了張厚德和另外兩個人,那兩個人謝甫田的記憶裏有,少年叫張作塍,至於那個孩童,就不知道是誰了。


    “不知道。”


    見謝慈說不知道,虎子就道:“難道是郭水記錯了?”


    謝慈道:“肯定是他記錯了。”


    虎子嗯了聲,然後道:“那這句呢?”


    謝慈道:“羹對飯,柳對榆,短袖對長裾,雞冠對鳳尾,芍藥對芙蕖,周有若,漢相如,王屋對匡廬,月明山寺遠,風細水亭虛,壯士三尺劍,男兒五車書,疏影香,和靖孤山寒梅放,輕陰清晝,淵明舊宅柳條舒。”


    聞言,虎子道:“這個我聽學塾的先生讀過,接下來好像是吾對汝,爾對餘,選授對升除,書箱對藥櫃,耒耜leisi對耰you鋤,參雖魯,迴不愚,閥閱對閻閭,諸侯千乘國,命婦七香車,穿雲采藥聞仙子,踏雪尋梅策蹇驢,玉兔金烏,二氣精靈為日月,洛龜河馬,五行生克在圖書。”


    謝慈道:“沒錯。”


    虎子問謝慈:“你什麽書都讀過嗎?”


    謝慈道:“當然。”


    虎子道:“那你讀過尋梅賦嗎?”


    “尋梅賦?”謝慈想了想,還真沒有,於是道:“沒有。”


    虎子:“你不是說你什麽書都讀過嗎?為什麽不知道尋梅賦?”


    謝慈麵無表情:“我都沒聽過尋梅賦,尋梅賦是誰人所書?”


    虎子道:“你沒聽說過?”


    謝慈點頭:“沒有聽說過。”


    尋梅賦是真的沒有聽說過。


    虎子道:“你真的沒有聽說過尋梅賦?”


    謝慈道:“我真的沒有聽說過尋梅賦。”


    虎子皺眉,想了想,道:“也是,天下書卷若煙海,更何況是謝慈,聽說謝慈閉門不出,兩耳不聞窗外事,又自小體弱多病,沒聽說過尋梅賦也沒什麽。”


    更何況是謝慈?什麽意思?這話裏的意思不友好吧。


    謝慈道:“尋梅賦是誰人寫的?”


    虎子道:“你不知道尋梅賦,那你知道蘭庭先生嗎?”


    謝慈搖頭:“不知道。”


    蘭庭先生是誰?什麽人?很有名嗎?


    虎子道:“你竟然連蘭庭先生都不知道!”


    謝慈微妙道:“蘭庭先生很有名嗎?”


    虎子道:“當然!天下無人不知蘭庭先生!”


    謝慈道:“我不知道,你說說他是誰,什麽人,在哪裏,多大年紀了。”


    虎子道:“蘭庭先生三十年前已經病故,他也是南郡人士。”


    謝慈道:“不知道。”


    已經掛了啊。


    而且,南郡人士?


    天下無人不知?那為何謝甫田的記憶裏麵沒有?


    虎子驚訝道:“你竟然不知道蘭庭先生。”


    謝慈道:“他最有名的書就是尋梅賦?”


    虎子搖頭道:“蘭庭先生最有名的不止尋梅賦,還有蘭庭記,扶蘇文。”


    謝慈點頭:“哦,沒聽說過。”


    虎子道:“沒聽說過了吧。”


    謝慈看他似乎得意,眼角抽了一下,道:“尋梅賦蘭庭記扶蘇文都寫的什麽?”


    虎子道:“不知道,我還想知道呢,我問你就是以為你知道,然後才問你的,沒想到你也不知道。”


    謝慈不知道說什麽了:“你不知道?”


    虎子道:“沒錯。”


    謝慈道:“那你是怎麽知道蘭庭先生的?”


    虎子道:“我聽到學塾的先生說的。”


    謝慈道:“學塾的先生就沒有說蘭庭先生的書?”


    虎子道:“沒有。”


    謝慈:“可能是說了,但是你正好沒聽到。”


    虎子道:“沒錯,你真的不知道嗎?一點也沒有聽說過?”


    謝慈道:“我是真的沒有聽說過。”


    虎子道:“看來是你學問不夠,改日我問問張裏正。”


    謝慈不說話。


    虎子道:“這句又是什麽?”


    謝慈道:“我看看。”


    看完,謝慈皺眉,翻了翻這書,這書真的是張厚德謄寫的?


    虎子見謝慈翻書,就道:“怎麽了?”


    謝慈道:“這真的是裏正給你的書?”


    虎子點頭:“沒錯。”


    謝慈道:“這句寫的是金剛經。”


    張厚德還讀佛經?


    看著不像啊。


    不對,是完全不可能吧?


    虎子聽了,問道:“金剛經怎麽了?”


    謝慈道:“是佛經。”


    虎子:“佛經?佛經怎麽了?”


    謝慈看著虎子,心道算了,便道:“你聽嗎?”


    虎子點頭:“當然。”


    謝慈就道:“須菩提,汝若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nou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莫作是念,如來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若作是念,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說諸法斷滅相,莫作是念,何以故,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


    說完了,謝慈看向虎子,虎子眉頭皺著,看向謝慈,道:“什麽意思?”


    謝慈把意思給虎子一講,虎子點頭道:“我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謝慈說。


    虎子:“為什麽要算了?”


    謝慈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


    虎子:“你也不明白那你怎麽知道是什麽意思?”


    謝慈道:“那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虎子:“你這樣,要是去學塾教書,會被人打的。”


    謝慈道:“我不會去學塾教書的。”


    虎子道:“那你要去幹什麽?”


    謝慈:“幹什麽?”


    虎子道:“我聽說你病好了,以後還不出門嗎?”


    謝慈道:“我現在不是在門外?”


    虎子道:“你將來不做些什麽?”


    謝慈:“將來?”


    虎子道:“男兒當建功立業,你沒想過以後的事?”


    謝慈聽了,問道:“你想過將來的事?”


    虎子認真道:“嗯,我將來想做英雄。”


    謝慈麵無表情的點頭,這孩子,思慮得真遠。


    虎子對謝慈道:“你識字,可以去汝陽城學塾,還可以做賬房先生。”


    謝慈道:“為什麽你是英雄,我是賬房先生?”


    虎子道:“你不是沒想好嗎?我就替你說一下,你別當真,不然,以後你做我麾下軍師吧。”


    謝慈:“······”


    “你說的英雄,就是大將軍?”


    虎子點頭:“對啊。”


    謝慈道:“為什麽?”


    虎子道:“什麽?”


    謝慈道:“你為什麽想成為英雄?”


    虎子道:“因為英雄是好人。”


    謝慈聽了,道:“你不想當大俠?”


    虎子道:“大俠?”


    謝慈點頭。


    虎子道:“大俠比大將軍好嗎?”


    謝慈道:“差不多吧。”


    虎子道:“那還是英雄好。”


    謝慈道:“大俠也可以說是英雄。”


    虎子道:“嗯嗯,謝慈,你想成為英雄還是大俠?”


    謝慈道:“都不想。”


    虎子:“為什麽?”


    謝慈道:“沒為什麽。”


    虎子:“沒為什麽?不可能,肯定有為什麽,我爺爺說了,這世上任何事都有原因的,都有為什麽,你不想成為英雄也不想成為大俠,一定有為什麽。”


    謝慈道:“一定有為什麽?那就因為我不喜歡打打殺殺。”


    虎子聽了,問道:“為什麽?”


    謝慈道:“好了好了,我們接下來讀什麽?”


    虎子道:“你還沒說為什麽?”


    謝慈道:“書還讀嗎?”


    虎子點頭:“讀。”


    謝慈:“那就別為什麽了。”


    虎子道:“好吧。”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到有腳步聲,本來也不該感到奇怪,但是這腳步聲非常響,謝慈和虎子不由看去,便見一個背著書箱的儒衫青年走了過來,那書箱似有千斤重,青年走的很慢,步下沉重,太陽曬的他滿頭大汗。


    見此,謝慈和虎子往道旁的樹下站了站,接著便繼續讀書了。


    “墨子自魯即齊,過故人,謂子墨子曰,今天下莫為義,子獨自苦而為義,子不若已,墨子曰今有人於此,有子十人,一人耕而九人處,則耕者不可以不益急矣,何故,則食者眾而耕者寡也,今天下莫為義,則子如勸我者也,何故止我。”


    虎子:“啥意思?”


    “我知道!”


    不等謝慈說話,一個聲音忽然傳來,兩人看去,便見那背著書箱的青年揮手走了過來。


    二人看了看,青年道:“我知道是什麽意思!”


    謝慈和虎子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便見那青年已經走到了麵前,他擦了擦額頭的汗,道:“兩位小兄弟,我知道是什麽意思。”


    謝慈和虎子不說話,隻聽那青年道:“這些話的意思是說墨子從魯國到齊國,探望了老友,友人對墨子說現在天下沒有人行義,你何必獨自苦行為義,不如就此停止,墨子便說現在這裏有人,他有十個兒子,但隻有一個兒子耕田,其他九個都閑著,耕田的這個不能不更加緊張啊,為什麽呢,因為吃飯的人多而耕田的人少,現在天下沒有人行義,你應該勉勵我行義,為什麽還製止我呢。”


    說完,青年看著虎子和謝慈,似乎在等他們道謝。


    虎子道:“多謝。”


    謝慈沒說什麽。


    青年道:“兩位若真想謝我,不若幫我畫一幅畫。”


    聞言,虎子愣住。


    謝慈不說話的看著青年。


    虎子磕磕絆絆道:“我、我不會畫、畫什麽畫。”


    說完,轉頭看向謝慈問道:“謝慈你會嗎?”


    謝慈搖頭。


    虎子就對青年道:“您看。”


    青年則笑著道:“不是不是,不是讓你們畫畫。”


    他說明了一番,謝慈和虎子聽懂了,這人想把他們畫進畫裏。


    謝慈道:“恐怕要讓閣下失望了。”


    青年:“不行嗎?”


    謝慈道:“不行。”


    虎子沒說什麽。


    青年道:“為什麽?”


    謝慈帶著虎子要告辭,青年卻跟著謝慈和虎子,且步下一點也不沉重了。


    虎子道:“你的書箱不重了嗎?”


    青年道:“本來就不重啊。”


    虎子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


    青年道:“兩位小兄弟留步。”


    謝慈和虎子繼續走。


    虎子問謝慈:“為什麽不讓他畫畫?”


    謝慈道:“這人畫了畫跟我們要銀子怎麽辦?”


    虎子聽了,道:“他畫別人,別人還要給銀子?”


    謝慈點頭,虎子似乎很驚訝,然後道:“我沒有銀子。”


    “我也沒有。”


    “我不跟你們要銀子!”青年聽到兩人的話,忙是道。


    虎子:“謝慈,他說不要銀子。”


    謝慈道:“那他就是要拿畫去書肆賣。”


    虎子道:“有人買嗎?”


    謝慈道:“我這麽帥,肯定有人買。”


    聽此,虎子嘴角抽了一下,隻聽跟著的青年道:“兩位小兄弟留步!”


    虎子道:“謝慈,他還跟著我們。”


    謝慈看了看青年,沒說什麽。


    青年道:“我可以給你們銀子!”


    虎子聽了看向謝慈:“他說給我們銀子。”


    謝慈止步,轉頭道:“給我們銀子?”


    青年點頭:“對。”


    謝慈道:“好。”


    虎子麵無表情,不過有銀子,虎子也就沒說什麽。


    謝慈問:“幾兩銀子?”


    青年道:“十文錢。”


    謝慈:“什麽?告辭。”


    虎子:“謝慈!十文錢呢!”


    謝慈:“虎子,咱就值十文錢嗎?”


    虎子道:“十文錢很多了。”


    謝慈道:“十兩銀子也不行,一百兩銀子才能考慮一下。”


    虎子嘴角又抽了一下,十兩銀子都已經天價了,還一百兩銀子?


    青年也是眼皮跳了跳:“十兩銀子真的不行,一百兩銀子我也沒有。”


    “二十文錢?”青年說。


    虎子抓著謝慈,道:“謝慈!二十文錢!”


    謝慈道:“告辭。”


    虎子道:“有二十文錢呢。”


    謝慈道:“不行。”


    虎子道:“二十文錢能買很多饅頭了。”


    謝慈道:“咱沒這麽不值銀子。”


    青年道:“三十文?”


    虎子:“謝慈!三十文錢了!”


    謝慈道:“三百兩!”


    虎子吐血了。


    青年也吐血了。


    “三百兩?”虎子不敢置信:“你見過三百兩的銀子嗎?”


    謝慈道:“見過。”


    虎子覺得謝慈不會見過。


    青年道:“小兄弟,三十文錢已經是書生極限,三百兩,書生沒有啊。”


    謝慈幹脆直接的道:“沒有就別畫了。”


    虎子道:“三十文錢我能畫。”


    謝慈看著虎子。


    虎子小聲勸謝慈:“三十文錢可以買很多吃食了,你連三百兩銀子都沒有見過,怎麽能問人要三百兩銀子,不就是畫一幅畫嗎,不值當。”


    謝慈道:“我見過三百兩銀子。”


    虎子不說話了。


    青年道:“兩位小兄弟商量好了嗎?”


    謝慈道:“三百兩銀子。”


    青年吐血道:“我沒有。”


    謝慈:“哦。”


    虎子:“我可以。”


    青年道:“可書生希望兩位小兄弟都在。”


    虎子看向謝慈,青年也看向謝慈,謝慈正望著遠方,虎子問青年道:“您畫了畫要賣去哪裏?”


    青年說:“我的字畫,都會拿去書肆。”


    虎子道:“書肆的人收畫嗎?”


    青年道:“收。”


    虎子道:“書肆的人也是把畫賣給其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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