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你放過我吧,我隻想要得到屬於我的幸福,哪怕這幸福隻有短短的一瞬我也想去爭取,我是第一次找到這麽合心意的人,我不想讓自己後悔,你相信我,他是真心對我的,我不介意他有家室,也不介意偷偷摸摸,隻要彼此相愛就好。”


    任米雪驚訝得瞳孔放大,“家室?喬巧,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瘋了嗎?”


    喬巧用力推開任米雪往門外走,任米雪仍是不依不饒地拉住她的一隻手臂。


    “喬巧,我不希望你再傷害自己,你想想敏哲,想想他這些年為你做的每一件事,你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又何嚐不是?你就像是一隻井底蛙,隻知道執著於外麵遙不可及的花花世界,你有沒有想過,呆在自己的小小空間裏要遠比外麵紛紛擾擾的世界自在得多啊。”


    “你說的對,我無法理解你的小空間,你也不會明白我身處的世界,所以,我們互不幹涉不就好了嗎。”


    喬巧毅然決然地走出家門,留下任米雪無助地站在門口。


    任米雪很害怕,她慌張地掏出手機撥通魏敏哲的電話,“敏哲,喬巧現在要跟那個男人走,我怎麽勸她都不聽,拜托你,快到機場攔住她。”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任任米雪怎麽喊都沒反應。


    “敏哲,你在嗎?迴答我呀,快來不及了。”


    魏敏哲久久才低緩地說道:“對不起,米雪,我無能為力。”


    看來,最終還是無人阻止得了她。


    她們在一起相處了這麽多年,卻終究還是各自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她過不去,她進不來,隻能這麽相互遙望著。


    任米雪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夢中,她見到了那座江南小城裏美麗單純的身影,她朝她微微一笑,轉身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直至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裏。過去了的,始終是迴不去了。


    任米雪醒來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麵對一片狼藉的屋子,想到方才赫然離去的喬巧,不由得身心俱疲。


    任米雪走進自己的房間,一一拾起地上摔得粉碎的相框鏡片,人在倒黴的時候,真的是做什麽都不順心,一個不留神,手指就被地上立著的杯子碎角狠狠地劃了一道口子。


    傷口細長,但並不深,鮮血漸漸溢出,滴落在劃傷她的杯子碎片上。然而,她的注意力卻並不在傷口上,而是被馬克杯的碎瓣底部隱隱若現的花紋吸引了去。她拾起碎片,將碎成兩半的杯子重新拚湊在一起,刻在杯底的幾個字樣赫然引入眼簾,字紋很深,並且歪歪扭扭,不像是杯子本身該有的,倒像是有人故意花心思刻上去的。


    “安逝秋殤。”


    任米雪小心辨認杯底幾個字,指尖撫摸生澀的刻痕,仿佛可以從中感受到刻印人的用心。收到這件禮物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初中?高中?事後他還不停追問她是否有仔細瞧過,當時她隻覺得他囉嗦,不想竟藏有這層深意。


    傷口滿溢而出的鮮血不停從指縫中滑落,任米雪已顧不上疼痛,抓起包包往門外奔去。


    她一路跑到馬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照著自己模糊的記憶告知司機地址,然後絕塵而去。這是她頭一迴急切地渴望見到他。也許喬巧說的是對的,她一直都生在福中不知,那段少女情懷的歲月,她也曾和喬巧一樣執著於不屬於自己的感情,卻忽略了身邊一直默默陪伴的存在。八年前,她錯過了他,八年後的今天,她想逃離出自己莫須有的封閉小殼,即使在外麵等待她的是洪水猛獸,哪怕畏懼,也不再怯弱,努力勇敢去麵對,去承受。


    盡管已是夜深,車子所過之處卻仍是一片燈紅酒綠。這就是馬心想曾經在信裏提到過的景象,繁華的都市,到處高樓頂立,霓虹璀璨,宛如一個精致奢侈的美麗瓷器,承載著無盡的悲歡離合,可惜,它也隻不過是虛有其表,因為各中滋味,它永遠無法體會也永遠無法給予慰藉。任米雪突然很想念那座遙遠的江南小城。


    抵達目的地的酒店大堂內,任米雪不知馬心思住在幾號房,隻能求助於酒店前台。


    “請問馬心思住幾號房?”


    酒店的前台小姐被她手上深紅色的液體給嚇得臉色煞白,怔怔地說道:“請您稍等,我幫您查一下……小姐,很抱歉讓您久等了,唐先生住在8199號房,請問需要我為您通報……”


    任米雪沒等前台小姐說完便頭也不迴地跑向樓道口,一向謙和有禮的她甚至連道謝都忘了說。


    此時,坐在書桌前連續專注工作了幾個小時的馬心思已是滿臉的倦容,他摘下眼鏡,弓起左手食指,用關節按壓眉間,右手習慣性地拿起杯子,放到嘴邊時才發現杯子已空空如也。他疲倦地站起身,走出外廳續了一杯咖啡,喝了兩口,稍稍恢複點精神後,又坐迴到辦公桌前,帶起眼睛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就在此時,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馬心思看了看手表,起身走到玄關,疑惑地問:“哪位?”


    馬心思以為,這大深夜來訪的要麽是陸鳴,要麽是客房服務,他萬萬沒想到門口站著的竟是他從未覺得有任何可能性的那一人。


    “任米雪?你怎麽會突然過來,而且還是這個時間。”馬心思真覺得不可思議,要知道,任米雪平日連電話都沒舍得給他打過幾通,更別說是主動找上門了。再看她現在的模樣,身上穿著簡單的休閑套裝,劉海有些淩亂地耷拉在額前,手捂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喘著粗氣,想必是剛跑樓梯上來的。


    當馬心思看到她手上鮮紅的液體時,心緊緊揪了一下,“你手怎麽受傷了?”馬心思一邊問,一邊心疼地扶她進門。


    任米雪看著他,淚水潸然而下,衝動地撲入他的懷裏。她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香,竟說不出任何話語。


    “任米雪,你……”雖然馬心思曾無數次的幻想過任米雪主動的可愛模樣,可這出乎意料的熱情卻讓他完全感受不到絲毫興奮感,腦袋一片茫然到不知所措。


    “不要說話。”任米雪打斷了他。


    馬心思反被動為主動,將她抱緊,不再出聲,靜靜感受懷裏小鳥依人般乖順的溫度。兩人就這麽站在玄關處相擁,仿佛時間永遠靜止在了這一刻。


    不知過了多久,任米雪伏在他懷裏輕聲問:“馬心思,你還記得高中畢業前我對你許下的承諾嗎?”


    “承諾?”馬心思想起了少年時代的那個唐突的吻,他不確定任米雪說的與他所想到的場景是否吻合,“是那個吻之後的承諾嗎?”


    任米雪輕輕點頭,“時隔八年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兌現的可能。”


    馬心思有些粗魯地抓住任米雪的手臂使其離開他的壞,臉上滿是困頓,“你說什麽?我沒聽錯吧?你……你確定你沒在耍我玩嗎?”馬心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難道他現在是在夢裏?


    “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任米雪在他的逼問下羞紅了臉,假裝氣憤地別過頭去,“聽不到就算了。”


    馬心思自鳴得意地抓住她的手,“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你能掐我一下麽?”


    任米雪張開手掌,兩手並用拍打他的臉,這一拍,的確讓馬心思體會了夢想被照進現實的真實觸感,卻也讓任米雪正視了一直被忽略的手掌心,忍不住“嘶”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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