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在這風雪聲聲不歇之中,似乎響起了一些細微但可見急促的聲音。


    鍾安毓依靠在欄杆上的身子也覺察到了那微微的振動之感,似乎是腳步聲,還是有人刻意壓低了的那種。


    但是冬日裏穿的鞋子多為厚底鞋,鞋底又硬,走在木板走廊上,便是再壓著也難免有聲響。哪怕如今風雪未歇,可到底是深夜,周遭除了這些聲音之外再沒有旁的動靜了。


    這響動教鍾安毓不由得警惕起來,畢竟這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此響動必然是有些不尋常的。


    鍾安毓立即便站了起來,又隨手將那湯婆子給攥在了手裏,悄悄的往廊柱子後頭挪了一些,好讓自己的身子被陰影所籠罩,不易被人察覺。


    如今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此刻怕是已經躲不及了,如若真的是什麽歹人的話,那她發出什麽動靜來,豈不就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才悄悄伸長了眼睛往那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卻忽然見到走廊拐角處忽然出現了一些火光,瞬間她的眼簾便映入了一盞小燈籠。?


    隻是見著這麽一盞燈籠,她便懷疑是自己想多了,現在的她,有時候的確是有一些過於警惕了,倒是有一種草木皆兵,杯弓蛇影的滋味了。


    再一瞬過去,便見著那隱隱約約有些熟悉的人影,她身後還跟了一個披著鬥篷的身影,因為天色實在是太暗了,那鬥篷又寬大,還有兜帽,以至於讓人看不清來人的麵容。


    鍾安毓這下子也不躲藏了,直接便迎了上去:“小柒,是你迴來了麽?”


    光和話音一同落下,正照出小柒那張微微泛紅的臉頰來,她看似有些氣喘籲籲的模樣。


    “是我,王妃,奴婢迴來了!”小柒連忙拂去自己身上的雪花,匆匆走到了鍾安毓的麵前。


    她身邊那人有些惶恐,便是有寬大的鬥篷做籠罩,也難以掩蓋她那戰戰兢兢的樣子。


    “王妃,什麽王妃,你怎麽先前沒和我說過?!”


    這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粗糙嘶啞,不過依稀之間卻還是能夠辨認出來這該是屬於女子的聲音,隻是年紀應該不小了。


    鍾安毓狐疑的掃了那人一眼,思緒有短暫的凝滯,可下一刻她便有了些猜想,立即看向了小柒。


    小柒往四處都看了一眼:“這可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有什麽話咱們還是進去說吧。”


    “也好。”鍾安毓明白小柒心中的顧慮,也自然是不忍心她們兩個繼續在外頭吹風受凍了,連忙和她們兩個一塊兒走進了屋子裏。?


    將門關上了,鍾安毓主動去點了燈,這屋裏頭實在是太暗了一些。


    但是幸而碳盆還一直燃著,倒是不知道要比外頭暖和多少,僅僅是氣味有些不好罷了,不過這都是些小問題。


    幾人都是在外頭待久了的,鼻子可沒從前那樣靈活。


    燈火才在屋子裏麵亮起來,先前那穿著鬥篷的女子立馬便撲通一聲給跪了下來,還一把將自己身上的兜帽給掀開了,急急忙忙的給鍾安毓磕了好幾個頭。


    這陣仗可真是要把人給嚇壞了。


    鍾安毓連忙去扶她,可她卻已經低頭開始嚷嚷著道:“奴婢不知道您是王妃,如今既然知道了,就求求王妃還咱們高家一個清白吧!”


    果然如鍾安毓所料,此人便是小柒白日裏頭所提到過的高家的那位嬤嬤了。


    看來小柒的辦事效率還是極高的,這所費的時間並不多,還這樣順利的將人給帶到她的跟前來了。鍾安毓讚賞的瞧了小柒一眼,轉頭便還是繼續將那嬤嬤給扶了起來。


    “你是高家的人?”鍾安毓故意裝出幾分糊塗來。


    那嬤嬤執拗的不肯起身來,依舊是跪著,還不肯抬頭,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態,一看就是真的想求鍾安毓幫她辦事。


    “奴婢是高家的人,既然王妃讓這丫頭來找我,便是已經知道了這事情了,您肯幫奴婢,便是奴婢這條命給您了也無所謂,隻要你肯幫高家,說什麽奴婢都答應!”


    話說的越長,這嬤嬤的嗓音聽起來便愈發的嘶啞,像是一張殘破的窗紙,隨時可能在殘風的唿嘯中泯滅。


    鍾安毓不知道小柒究竟是用了什麽樣的法子讓她過來的,但是卻也不難猜想,定然是用了高家一事來引誘她,而這誘惑自然便是說有人會幫高家洗血沉冤了。


    對於一個為了高家的事情耿耿於懷多年還在外頭妄圖說出真相的奴仆來說,她的忠心看起來可是很足的,隻有這樣的法子才能讓她按捺不住了吧。


    不過事情真假與否,也不管這嬤嬤忠心幾分,鍾安毓不過就是想探究一番,如若真的屬實,那她就有機會可以拿捏住沈南霜的把柄了,也就有了能夠製裁她的手段了。


    鍾安毓側過頭去給了小柒一個眼神,輕聲說道:“我與這位嬤嬤還有話要說,你就先出去吧,若有什麽動靜,記得及時報我。”


    “是,奴婢明白的。”小柒素來機靈,自然知道其中所含意思,立即便推門退了出去,一句也沒有多說。


    屋子裏一盞孤燈,映著高低兩道人影,投射在地麵上一大片陰影,漸漸交融,猶如外頭抹不開的夜色那樣濃重。


    不過去了一個小柒而已,這屋子裏上下的氣氛忽然便變得沉靜了許多,炭盆窸窸窣窣的響著,閉了門窗反而不怎麽聽得到風雪聲了。


    隻是人心浮動,也不比風聲要小。


    “你且起來說話吧,這地上冷,總跪著也不是個事兒。”鍾安毓忍不住勸了她一句,自己已經挪了杌子坐了下來。


    她這孕中總易覺得疲乏,不過也有擺架子的意味在,雖然有意示好,可卻也要拿捏分寸,讓她知道自己不是隨便可以利用的人。


    這嬤嬤對鍾安毓一定是沒什麽情分的,也就是為著高家才來,心中打得什麽算盤,鍾安毓可是清楚的很。


    哪怕有心想幫,鍾安毓也是出於有自己的算計,這會子更是要注意分寸,免得讓自己不小心就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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