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逸。”


    一道身影立即閃了過來。


    “仔細著些,時刻盯緊了他們的動作,任何一點動靜都不能放過。”越子欽的聲音很冷,仿佛融入了這無盡的冰雪一般。


    抬頭一望,溫瑜的身影已經越來越遠了。


    他穿得竟然還是幹淨無暇的白衣,此刻已經融入了曠野之中,若非細看,難以察覺。


    鍾安毓望著那漸行漸遠的小點,不由得嗤笑一聲,就他也配穿得這麽幹淨嗎,難道是為了掩飾自己那黑漆漆的心腸?


    忽然就想起那日,這巴楚城外滿地狼藉,屍橫遍野,目光所及之處全是心痛的感覺。還有鍾天涯的血染紅了第一片雪花……


    她憤憤地捏緊了拳頭,卻隻能在心底斥罵那人的無恥和惡心。


    雪又落了下來,風更冷了。


    北地的冬天最是寒冷刺骨,兩人就這樣立於蒼茫之中,抬眸遠眺,宛如畫卷般靜謐和諧。


    鬥篷是藕荷色的,上頭一圈雪白的風毛襯得鍾安毓的臉愈發小巧,還有一股子不健康的病態的蒼白之意。但是他的眼底卻似乎有一股熊熊烈火在燃燒,正在燒灼著這無邊無際的雪色。


    越子欽目光輕移,卻隻是摟住了她的肩膀,溫聲道:“咱們迴去吧,外頭風大。”


    隻是這麽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的讓鍾安毓安靜下來,她同越子欽一起迴到了城內。


    這不長不短的一路上,鍾安毓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殿下想必也覺著玄王如今來向我們商量何談的事情有些奇怪吧?”鍾安毓一邊走著,一邊淡淡說道,“他看起來可不是如此心軟的人,暫時休戰不僅僅是給了我們時間,他不是也因此閑下來了嗎?”


    越子欽腳步頓了頓:“你的意思是說,他或許也有事情要做,所以才會提出休戰?”


    鍾安毓點點頭:“果然還是殿下明白我,我正是這個意思。休戰對於我們來說的確是有益處,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就掉以輕心,對玄王放鬆了警惕。”


    “你放心,我也有準備,自然不會讓他再**計。”越子欽捏了捏手心的小手。


    不斷有風雪吹過來,可鍾安毓卻覺得心頭暖唿唿的,那些寒意似乎都算不得什麽了。


    那一封兩軍談和休戰的文書很快就送了過來,鍾安毓看著越子欽擬了迴呈的文書,心頭又是安定了一些。


    那迴呈文書是叫鍾安毓手下的一個副將親自去送的,還帶了一小隊人馬,彰顯此次和談的威嚴。


    若是正經的兩國和談休戰,程序可要比現在麻煩的多。


    隻是如今北遼這邊居然是由溫瑜做主而息,說沒了一國之君,能主事的也就是越子欽了。一應的章程也就都從簡,求一個快準穩。


    軍營裏靜悄悄的,士兵們也沒心情走動,養傷的養傷,休息的休息,該操練巡邏的也不曾落下。


    鍾安毓坐在炕上,撥弄了一下燭芯,燈花呲啦一聲,她眼裏的光也跟著跳了一下。


    “同我去看看父親吧,子欽。”


    在這樣的時候,鍾安毓才會親昵的喚他的名字,但卻從不露出分毫的軟弱來。


    甚至於麵色淡漠,根本看不出來她的喜怒哀樂。


    鍾天涯的屍身還在城裏的正氣堂裏擺著,局勢使然,便連一應禮儀都還沒來得及準備。越子欽當時也隻吩咐了眾人不許慢待,還是要尋個好時機準備葬禮才是。


    “好,我們一塊去。”


    越子欽牽住了鍾安毓的手,一隻手便去提了燈籠。


    兩人順著小巷走了出去,一路沿著街道過去,一片都是幽深寂靜的景象,百姓們都閉門不出,此刻更是都早早睡下。


    整個巴楚城在夜裏顯得格外死寂,若非還有些許的燈火,便要宛如死城一般了。


    正氣堂是巴楚城內的神聖之地。


    多年以來,巴楚城都是西越邊疆的一處重要的城池,不少因為戰亂而以身殉國的將領士兵們都會先在此舉行象征性的招魂儀式,而後才迴鄉舉行葬禮。


    一些有名的將領和冠位比較高的將軍自然不用說,他們會有象征身份的武器供奉在此受百姓們朝拜,而一些無家可歸的士兵們也會將牌位安放在此,享受香火。


    這裏既是熱血的象征,又是無數英魂的歸宿。


    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便能看見那裏燈火明亮,雖然寂靜,卻也不至於太過冷清。


    此刻鍾天涯的屍身便安放在大堂之中,還有其他人屍身也在。


    雖然是在夜裏,但此刻沒有人會害怕,那裏沉睡的都是西越的英雄。


    鍾安毓的腳步突然就變慢了一些,他莫名的有些膽怯。


    再到門口的時候,她徹底停了下來,輕輕地拽了拽越子欽的手:“天色不早了,要不我們還是迴去吧?”


    越子欽知道她在想什麽,當即便直接牽著她走了進去:“別怕,父親他也正在等我們呢。”


    到底是本就想看,鍾安毓沒有掙紮,隻是始終不敢放了目光過去。


    兩人走到了旁邊,越子欽先開口了:“父親。”


    鍾安毓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著越子欽。


    隻見越子欽微微含笑:“我倒是還沒正經叫過您一聲,希望您在天上聽見了能夠安心,可別怨懟我才是。”


    “我爹爹最是親和,他才不會怪你。”鍾安毓忍不住說了一句,方才那種緊張的感覺也因此消散了。


    不虧是越子欽,最是懂得鍾安毓的。


    鍾安毓鼓起勇氣走近了一些,掙紮著,猶豫著將目光挪了過去。


    鍾天涯就好像隻是睡著了一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但是卻格外的平和。


    “爹爹,女兒來看您了。”鍾安毓靠在了越子欽都身上,身子控製不住的微微顫抖著,“你一定在怪女兒吧,都是女兒無能!”


    越子欽連忙安慰道:“這怎麽能夠怪你呢,父親他是為了西越的江山才會甘願付出性命,就算是換作了你,你也一樣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父親,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如此傷心,他是為國盡忠而死,走得也還算安定……”


    鍾安毓摸了一把眼淚:“嗚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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