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公子嗎?!”


    那一聲驚唿打亂了慕容煜的動作,他略顯木訥的轉了迴去,卻見那角門大開,一位穿著粗布道袍的女子正攤出半個身子來,眯著眼睛在打量著他。


    一見著了慕容煜的臉,雖然在那人的眼裏隻是個模糊的輪廓,可她還是立即跑了出來,一隻腳有些瘸,跑起來的姿勢有些艱難,但是她卻不敢慢了,生怕人就此跑了似的。


    “公子是你嗎!”她還一邊叫著。


    慕容煜隻能朝她走了過去,那女子眼中的他越來越清晰,瞬間便激動起來了,眼角微微泛紅,距離一拉近便要跪下去。


    “李嬤嬤!”慕容煜連忙扶了她一把,也是很不忍的樣子,“你不必如此,沒得折煞我了!”


    說她是女子,卻也是個上了年紀的。她已經不年輕了,最起碼過了四十歲,鬢角斑白,臉上皺紋無數,氣色雖然尚可,但是顯然中氣不足。


    被稱做李嬤嬤的女子很是激動,拉著慕容煜的手,將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給打量了一遍,喜極而泣:“真的是公子,奴婢真是高興壞了……”


    慕容煜倒是有些別扭,不是因為不熟悉,而是因為太熟悉了,又這麽久沒見,他其實是有些忐忑的。


    一時間不知道說些,隻任由李嬤嬤拉著自己的手。


    她可是自己的半個乳娘,如今又是段氏身邊唯一的人了,慕容煜對她多有敬重。


    “剛才夫人還念叨著,說今個兒眼皮一直跳,也不知道是有什麽事情……”李嬤嬤話音有些哽咽了,“方才她失手打了茶杯,非要奴婢來外頭看看,正是巧了!沒想到公子居然來了,可見是夫人和公子心有靈犀呢!”


    看著李嬤嬤笑得兩眼彎彎,慕容煜也是有些感觸的,訕訕地開了口:“我也是許久沒來了,母親……母親和李嬤嬤可都還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隻是夫人近來一直惦記著公子和小姐,其他的都好!”說著,李嬤嬤就將人往裏頭拉,“公子快些去見見夫人吧,她隻怕是歡喜壞了的!”


    看著那菩提觀幾個大字,慕容煜目光一晃。


    本有些膽怯,可慕容煜還是借著李嬤嬤的手便也進去了,在跨門檻的時候還險些被絆倒了。


    李嬤嬤笑著扶了一把:“公子可是高興壞了?”


    慕容煜沒有應答,隻是強裝鎮定,緩步走進了道觀之中。


    麵前一片開闊,是一處小空地,四周開墾出來做了菜地,如今卻是一片荒蕪。不過還有幾株白菜尚算生機勃勃,添了幾分生氣。


    這道觀前頭是一處四合院,後頭還有兩進的院子,是原來修道的所在。


    原來這裏也有不少人來,隻是後來因為太過偏遠,其中高士,也就是段氏的師傅去世之後,便隻剩下了段氏和李嬤嬤二人了。


    如此山高水遠,二人隱居在此,從無人打攪,也算是快活了。


    隻是人心快不快活卻是不得而知了。


    畢竟之前那樣的事情,不是說淡了就能淡了。


    園中石桌古樸,有一灰袍女子淡然側坐,手裏撚著一串佛珠,正合眼凝神,素然側顏一瞥也足讓人感歎。


    雖然可見歲月痕跡,但不難想象此人年輕時候定然是風采出塵的美人。


    便是上了年紀,氣質愈發沉澱穩重,如此灰袍素色也顯得尤為出眾,讓人無法輕易給忽視了去。


    慕容煜再度愣住了,而李嬤嬤已經繼續走了過去,嘴裏不住的念叨著:“夫人,夫人!”


    那女子並未睜眼,隻是淡淡啟唇:“暮雲,你怎麽又這樣咋唿,可是忘了這裏的規矩?”


    暮雲是李嬤嬤的閨名,她也如這名字一般的清幽雅致。


    李嬤嬤一怔,下意識迴頭看了慕容煜一眼。


    慕容煜便給李嬤嬤使了個眼色,她自是閉了嘴不再動作,而他便緩緩走了過去,朝著段氏行了最莊重的跪拜大禮,字字沉如珠璣:“孩兒拜見母親,給母親請安了,願母親福壽安康,寧平順和。”


    段氏撚著佛珠的手一頓,卻不敢睜開眼睛,隻是喃喃一般說道:“暮雲,是我聽錯了嗎?到底是上了年紀,靜了這麽多年也靜不下來……”


    她的聲音輕柔婉轉,略帶些沙啞的感覺,這樣的嗓音很是特別。


    在此時此刻,在慕容煜的耳中,莫名的還有一絲翻越滄海桑田的荒蕪。


    李嬤嬤連忙說道:“不是的夫人,您沒有聽錯,真的是咱們公子,公子親自來看您了!”


    慕容煜便伸手去拉了段氏的手,在二人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段氏仿佛被燒灼一般,迅速的顫抖了一下,而後雙目猛地睜開,映入了慕容煜的臉。


    段氏本來想去蠟燭他的手,眼裏閃過一抹猶豫,她便立即合手做拜:“阿彌陀佛,竟然真的是你,你怎麽來了,這裏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也就是為什麽慕容煜這麽多年來來看段氏的次數少的可憐的原因了。


    因為每次他來的時候,段氏總是不鹹不淡的,甚至還有幾分疏遠和淡漠,像是不想同她的這個兒子多說一句話。


    但慕容煜很清楚,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因著陳年舊事,段氏心中又怎麽會沒有心結?從前便是為了舍身成仁,才會逃到這荒郊野外,過了這麽多年的孤苦日子。


    段氏這樣做,一是已經對慕容嶠徹底死心,沒有了指望;二便是為了慕容煜和慕容凝兄妹二人,她的罪名無法洗脫,總不能讓孩子也受了連累,她便隻能用了這樣愚笨又幹脆的法子。


    雖然是苟延殘喘,也是為著那不甘心,也能全了慕容煜和慕容凝。


    雖然這麽多年對兄妹二人不管不顧,便是來了也少有關心,但是……


    段氏實則是一個很好的母親。


    這一點,慕容煜很是清楚,所以他從來沒有責怪過段氏半分,反倒是時時刻刻將人記掛在了心頭,時常讓人偷偷照應著。


    否則段氏一個官家小姐出身,又如何與李嬤嬤二人在此清修多年安然無恙?


    “我心裏記掛著母親,自然便來了。”這一迴,慕容煜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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