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鍾安毓梳妝妥當,今日參加的是宴會,她一身淺藍灑金牡丹暗紋襦裙,頭上簪了一支掐銀絲珍珠海棠簪子。


    眉心貼著精致花鈿,看起來倒比平日裏更貴重幾分。


    小柒笑著看她的模樣:“小姐,您今日真真是漂亮。”


    鍾安毓看了一眼銅鏡,隨手揚了一下輕盈薄透的廣袖,語調淡然:“我倒是不怎麽習慣這妝容。”


    她提了裙擺,招唿春杏一道出了門子,兩個人到二門的時候,春杏有些忐忑的低聲提醒:“小姐,今日您應了老夫人帶二小姐去,那要不要去叫她?”


    鍾安毓嘴角一勾,神色有些漫不經心:“我隻說她能去,可沒說我上趕著非得她去。咱們到門口車子裏等一盞茶的時間,她若不來馬車走了可怨不得我。”


    春杏抿唇而笑,眼眸裏盡是服氣。


    可惜的是,等她們出了大門,卻瞧見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停在那兒。上頭的徽記還都是鍾府的。


    鍾安毓正納悶兒,杏蕊扶著鍾安敏從一旁轉了出來。


    “姐姐可真真是遲,叫妹妹好等呢。”鍾安敏言笑晏晏。


    她今日穿著打扮與平日裏不同,是一身粉藕色齊胸襦裙,一頭秀發綰了精致的髻,花鈿是清冷的珍珠白,再加上羊脂玉雕成的玉簪子和淺色的花飾,看起來既雅致又不會疏冷。


    最叫人意外的是臉上的胭脂水粉,皆是薄薄清透的一層,這樣一來少女這些日子所經曆的病弱從妝容裏隱約透出,又替她平添了幾許楚楚可憐。


    鍾安毓失態了一息,但很快就笑著上前,一麵打量她,一麵道:“時辰尚早,不是我來遲,是妹妹起得早。不過,你今日的打扮倒像是得了高人指點呢。”


    鍾安敏臉上的笑容一滯,狀似溫婉地低頭掩飾,她手裏拿了個薄紗花簇團扇,遮了唇笑道:“姐姐慣會開玩笑。”


    鍾安毓總覺得眼前的女子同過去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但現在委實也不是深究的時候,隻得順著她的話輕笑道:“既然妹妹笑了,那我這玩笑便圓滿了,咱們這就上路吧?”


    “嗯。”鍾安敏一抬手,一旁的杏蕊立馬過來扶住了她的胳膊,步態優美地朝著另一架馬車走去。


    鍾安毓和春杏上了馬車之後,撩起車簾朝著門口幾個丫頭吩咐了一句:“都迴去吧。”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個站在邊角的“三等”丫鬟臉上。


    後者衝她微微一笑,正是小柒。此時的小柒穿著粗布衣裳隨著其他人朝院子去,丫鬟們進院子門的時候,那個穿著小柒衣裳的丫鬟忐忑地迴過頭睃了一眼。


    發現小柒已經消失之後才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不多時海韻園裏玉夫人屋子裏跪了個人:“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的馬車已經走了。”


    “嗯。”玉夫人微微頷首問:“鍾安毓院兒裏的人如何?”


    “小柒姑娘已經迴去了。聽說迴去就進了屋子,再也沒出來過。”


    “哼。”玉夫人冷笑了一聲站起了身:“吩咐下去,動手!”


    ……


    鍾安毓坐在馬車中,春杏憂心忡忡地撩起一絲縫隙朝外頭瞧,低聲道:“小姐……玉夫人不會真的覬覦那幾家店吧?”


    鍾安毓微微睜開養神的眸子,輕笑了一聲:“說不定現下就要動手了。她沒那個心也罷了,但凡有,小柒和黎叔黎嫂子她們也能處置了。”


    “可玉夫人如今掌控了鍾府的大小事物,若是以身份相欺……”


    鍾安毓淡笑著看向春杏:“她能有什麽身份?鍾府的妾室,也不是鋪子的主人。”若是自己當初沒能用嫁妝單子一鼓作氣將鋪子差人徹底收了,這會兒隻怕會出幺蛾子。


    但現在她是那些鋪子名副其實的東家,黎叔他們也不是吃素的,玉夫人過去保準落不了什麽好。想出其不意的算盤可打錯了。


    “那些事兒不必咱們掛心,須得注意眼下。”鍾安毓微微凝眉:“鍾安敏從來都同我一輛馬車,今日竟特特多備了一輛,這裏頭多半有什麽計較呀……”


    春杏想了想,脫口而出:“不欲與小姐共乘一車,自然不會是體恤奴婢跟車辛苦,奴婢想,應該是車子裏有什麽事兒不能讓您知道?”


    鍾安毓思忖了一會兒,蹙著的眉頭忽然就舒展了開來:“想來,必定是與她身上的傷有關。”她轉眸看向春杏:“我與她同領五十藤杖,又是爹爹手裏頭知道輕重的同一人執行,按說,以她的體質,不可能好得這麽快才是。”


    “嗯。”春杏深以為然:“奴婢旬日之前打聽,也還躺著起不來呢。”


    “藥猛則虧……”鍾安毓淺笑著看向前方:“鍾安敏和曾玉瑤母女二人都不是個會斷自己後路的人,之所以避著我,最大可能是,傷並沒有好全!”


    此刻鍾安敏坐在前一輛車裏頭,座椅下麵墊了又厚又軟的毯子,即便如此,她的額頭還是沁出了層層汗珠。


    也不知是疼的,還是熱的。


    杏蕊垂著眼眸,唇色抿得發白,她是鍾安敏的貼身大丫鬟,玉夫人雖對外頭封鎖了消息,可她卻是日日伺候在鍾安敏身邊兒的。那些天兒夜班的慘痛哀嚎如魔音穿耳。


    可現在的鍾安敏雖說沒有喊出聲音,可那痛苦的表情卻似夢魘般讓她一次又一次想起那些記憶。


    “小、小姐,您沒事兒吧?”杏蕊哆嗦著問。


    “藥!給我藥!”鍾安敏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纖瘦的手指死死地攥住了杏蕊的肩胛骨。


    她痛得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強忍著從腰間的香囊裏掏出一個白瓷瓶取了一粒藥遞過去。


    這種褐色的小丸子乃是止疼藥,吃多了也會有一定的不良反應。但玉夫人到底疼惜女兒痛苦,特特製了三十粒,用以度過最難捱的頭三十天。


    好在藥效不錯,不一會兒杏蕊身上的手就鬆了力道,她也不敢去揉,隻低聲說:“小姐,夫人交代過,此藥不能貪多,對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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