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聽了,額頭的經脈突突地跳,發火也不是,應下也不是。


    畢竟自己也是個做了母親的人,鍾安敏還是自己的親孫女,對曾玉瑤此刻的心情倒是有些理解。


    過了好一會兒,整個屋子裏隻聽得見砰砰地磕頭聲,梁嬤嬤眼瞧著玉夫人麵前的地麵兒上出現了殷紅的血跡,她隻得壓低了聲音在老夫人耳邊進言:“主子,再這麽下去,仔細出個什麽好歹。”


    老夫人給了她一個眼色,梁嬤嬤忙不迭地上前將人扶住了。


    玉夫人抬起頭來,驚喜道:“老夫人,您答應了?”


    老夫人神色冷厲地看著她,直將她一頭冷汗都看出來,汗水落在傷口上疼得鑽心,玉夫人卻是半點兒都不敢言語。


    “老身隻能去同將軍說道說道,至於他肯不肯,兒大了也不由娘。”她終究是說話了。


    玉夫人有些失望,但她也知道再糾纏下去隻怕麵前這位婆母要發怒,隻得強撐著笑容點頭:“好、好,您但凡肯替妾身說兩句,妾身便滿足了……”


    “下去吧。”老夫人皺眉閉上了眼睛。


    “是、是!”玉夫人不敢耽擱,由著小丫鬟攙出去了。


    梁嬤嬤走迴房間的時候,看見熏香嫋嫋中,老夫人閉著眼眸,眉頭緊鎖似在思量著什麽。


    她不敢打擾,徑直將伺候的小丫鬟統統撤了出去,又恭恭敬敬地站到了旁邊兒守著。


    約莫過了一刻鍾,老夫人從半夢半醒間睜開了眼睛,抬眸瞧見了身上新披的毯子和空蕩蕩的屋子,歎了口氣問:“什麽時辰了?原是想著些事兒,竟睡了過去。”


    梁嬤嬤上前扶著她站起身來,柔聲應道:“您素日裏夜不安眠,方才睡了一刻鍾,也是好的。”


    老夫人苦笑了一聲:“本不想再管那麽多事兒,如今,將軍也出息了……當年呐,他那麽倔強,若肯聽我的話多納幾房妻妾,總不會像如今一般連個兒子都沒有。”


    梁嬤嬤聽主子似在訴說將軍的納妾之事,可她明白得緊,主子想感歎的,不過是將軍總是忤逆她的意思罷了。


    “老夫人。”梁嬤嬤勸道:“將軍離開盛京好些年了,奴婢瞧著,他已是比當年沉穩內斂了許多,您這次若是進言,也是為了二小姐好,想來將軍也會體諒,說不準就應了呢?”


    老夫人沒有說話,梁嬤嬤扶著她出了屋子,內心難免有些忐忑,也怕說錯了話遭了主子嫌棄。


    “走吧,現下就去找他說。”老夫人將手中的佛珠挽了,掖進了袖子裏。


    兒孫自有兒孫福,在她心裏,將軍會否同意,要不要采納她這個母親的意見又有什麽關係呢?


    鍾安毓迴到自家的院落後不久,便聽聞老夫人去了書房。


    春杏相熟的下人她身份不高,再者,將軍母子說話的時候也將所有下人都打發在了外頭。


    整個鍾府沒有人知曉她們說了些什麽。


    隻有春杏皺著眉頭在她跟前兒鬱悶:“老夫人剛和玉夫人說了話兒,連二小姐都沒聽見。這一結束就趕緊去找將軍了,隻怕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她壓低了聲音說:“奴婢還聽福壽苑灑掃的下人說,她遠遠兒地瞧見過,玉夫人出來的時候額頭上包著帕子,隻怕是傷著了!”


    鍾安毓翻書的手一頓,心裏琢磨著,之前舉家接聖旨的時候她還好好的,這麽見了一麵兒就受傷了?


    老夫人也沒道理責打她啊?


    不過這事兒暫時也不好過多猜測,鍾安毓隻能先行壓了下來。


    “後來如何了?祖母有沒有出來?”


    春杏點點頭:“半炷香的時辰就出來了……那院兒的表姐瞧著了,老夫人似乎臉色不太好,具體奴婢也沒親見不好詳說。”春杏看了鍾安毓一眼:“小姐,奴婢常年囿於府宅不知道您與將軍的相處,但您和將軍在北境邊城相依為命十數年,關係自然是好的。您若有不解的地方,何不直接問將軍?”


    鍾安毓沉默了一瞬,抬手將書本合上了,淡淡道:“祖母和爹爹都是長輩,她們所說的悄悄話兒,但凡與我有關的,爹爹斷然不會瞞著我,若是旁的事情,他沒說,我再去問反倒尷尬。等等看吧……”


    翌日,玉夫人等不及去求見老夫人,後者給她的話便是叫她等等。


    老夫人也沒見她,大清早就吃了個閉門羹。


    消息傳到鍾安毓的屋裏時她都有些驚訝,春杏繪聲繪色地說著:“小姐,您可不知道,玉夫人在半道兒上遇著了二小姐,大約是她心情不好,最後二小姐是哭著跑迴海韻園的。”


    鍾安毓略聽了一遭就有點兒興趣缺缺,頭也沒抬地問:“將軍呢?可迴來了?”


    春杏一愣,看了下天色:“將軍今日一大早就進宮去了,想是熟悉環境吧?”


    天下皆知,今日是鍾天涯這個新上任的帝師頭一遭進宮認路的日子。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未來帝師也不過是個名頭,實際上一旦開春,北羌又一次寇邊的話,鍾大將軍依然會第一時間就被派了出去的。


    “嗯。”鍾安毓點點頭,壓下心裏那份焦慮。


    她頭前兒曾拜托過自家老爹,給皇子們上課的時候瞧瞧三殿下越子欽是個什麽情況。


    不過還好,午時剛過他便迴來了。


    鍾安毓一得著消息就徑直朝著書房去了。


    “爹爹。”她一邁進門便喊了聲。


    鍾天涯抬眸看了她一眼,也不廢話:“他不在裏頭。”


    鍾安毓臉上希冀的笑容頓時崩了:“爹爹,你什麽意思?”


    “我是說,今日見我的幾位殿下裏並沒有四殿下越子欽。”他語調沉穩地又看了她一眼。


    “……”鍾安毓眼底有些驚疑不定,一時擔心他是不是傷情反複所以連課堂都不能去了?還是說他隻是醒了,但是手腳留了殘疾?


    畢竟之前那等危急情況,他迴程的時候若是從馬上摔下來,掉進個什麽溝兒,磕碰到什麽坎兒也不是不可能……


    鍾安毓胡思亂想的時候,鍾天涯凝眉問:“你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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