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漓玥一愣,隨即驚喜萬分,“木夏,你還好嗎?”


    木夏隻覺得渾身上下都被人碾碎了一樣,但他不想讓杜漓玥擔心,虛弱的說道:“我很好,郡主不用擔心。”


    因為雙手被綁住,杜漓玥行動不便,艱難的『摸』索著身上,卻發現所有的『藥』物都被林家人搜羅走了,她氣的半死,“木夏,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麽?”


    “他們打不過我,都死了。”木夏笑了笑,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拚盡全力斬殺幾人後,自己的身體也千瘡百孔。感覺到鮮血在緩緩的流逝,木夏鎮定下來,輕聲道:“剛才郡主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他費力的撕開衣襟,『露』出了藏在衣服裏的小刀。


    “郡主,拿去解開繩索。”他把小刀扔在杜漓玥腳下。


    杜漓玥連忙拿起割開了繩子,快步走到木夏身旁為他切脈。


    “你現在情況不太好。”杜漓玥臉『色』煞白,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屋子太黑了,她根本看不清木夏傷成了什麽樣。


    木夏搖了搖頭,“郡主,用小刀去割窗戶上的木條。”


    他進來的時候都觀察過了,這是一間柴房,窗戶都被人用木條鎖死,年久失修,但是江州是多水之地,常年在此陰冷的環境下,再硬的木頭也被蟲子蛀空,被水汽泡軟了。


    杜漓玥試著割開木條,果然發現輕而易舉的就將木頭給弄開了,裏麵有許多白『色』如蟻卵的小蟲。


    破開了這道屏障,打開窗戶都很容易了,杜漓玥幾乎沒怎麽費力氣就將窗戶破了開來。


    木夏聽了聽,道:“我一直在裝睡,所以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外頭,這應該是林家後院,旁邊是廚房,外頭沒有人看守,那些人應當都被林百冠叫去商討事情了,我們現在就出去。”


    杜漓玥扶著木夏從窗戶艱難的跑了出去。木夏一瘸一拐,身上又是黑『色』的衣服,壓根看不出什麽,杜漓玥卻『摸』了一手血。


    她來不及做別的,二人就已經到了一片大池塘邊,杜漓玥憑借記憶推斷這就是剛才的涼亭旁的池子。


    “我們現在怎麽逃出去?”


    木夏眯著眼睛看了看湖底,麵『色』蒼白的可怕,“那群人一直埋伏在湖底,就說明湖底一定有可以容納人藏身的地方,這些大戶人家為了保證池水流通,都在湖底安置了換水設施,我們潛下去,應當能找到連接外水的通道,借著通道出去便可。”


    杜漓玥連忙點了點頭,扶著木夏剛要下水,忽然問道:“你身上應當有許多傷口,若是接觸了水,必會發炎。”


    木夏神情淡淡的,用力將杜漓玥帶進了水中。


    杜漓玥下水之前,隻聽見他道:“我是暗衛,我受過訓練,知道怎麽應付。”


    二人飛快的沉下了水,杜漓玥迴頭一看,卻發現岸邊居然走過幾名婢女,心頭一陣驚慌,若是他們再慢一刻,便會和這群婢女打個照麵了。


    木夏和杜漓玥二人潛入湖底查看著,眼看著杜漓玥快憋不過氣,木夏連忙扯過一根長長的空心蘆葦,讓杜漓玥咬住。蘆葦的頭部伸出湖邊,杜漓玥這才吸了一口氣。


    在湖底發現了一處水下旋渦,木夏確定這就是通道無誤,剛想帶著杜漓玥衝進去,卻被旋渦外圍的水流排擠了出去。


    想要進去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用外力將人推進旋渦,到時候旋渦自然會把人吸走。


    木夏不再猶豫,抓起『迷』茫的杜漓玥便往通道口推去,杜漓玥來不及反應過來,隻能本能的抓住木夏的手,但旋渦的力道實在太大,她很快就被卷走,木夏被隔絕在了通道之外。


    看見杜漓玥被旋渦帶出了湖底,木夏這才『露』出了疲憊的神情,衝著散發著亮光的湖麵看了一眼,在水底緩緩合上了眼睛。


    通道裏的水流很急,杜漓玥猝不及防被推進來,喝了一肚子水,幸好她學過遊泳,飛快地調整了自己的唿吸,才免於被嗆死。


    當感覺到身子被衝進一片水域時,杜漓玥憑借本能浮了上去,在水麵猛吸了一大口氣,看著四周,才發現這是一片郊外的河塘。


    她想起木夏,又潛進去找了幾遍,直到天黑了,她才筋疲力盡的從池子裏爬出來,心頭猛跳。


    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拖著疲憊的身子走著,她實在是太累了,渾身上下都酸痛難忍,總算找到了一家亮著燈的平民,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杜漓玥換了農『婦』的幹爽衣服喝了薑茶,這才終於有了個能睡覺的地方。


    第二天天一亮,杜漓玥就坐著農夫的牛車進了城,一闖進官府,就看見杜清遠焦急的臉。


    “你昨晚去了哪裏!”杜清遠嚴厲的問道。


    古代最講貞德,更何況杜漓玥還是未來的太子妃,幸虧這兒是江州不是京城,沒人發現杜漓玥的失蹤,杜清遠尚可瞞下。


    杜漓玥扶著門框喘氣道:“父親,我昨日去了林家,被林家人圍攻扣押起來,木夏帶我從水路逃跑,他沒有逃出來,快去救他,他很危險!”


    三兩句說明了其中的厲害關係,杜清遠帶著原本隸屬木夏的人馬憑借欽差的身份強行闖入林家,卻發現了他們正在處理屍體。


    現在人證物證俱全,杜清遠將林百冠一幹人等抓起來,又迴官府抓了李焦,將木夏的屍首帶迴了官府。


    杜漓玥正在官府中等消息,看見木夏屍體的那一刹那,渾身發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下一秒眼睛就奪眶而出,雙手顫抖著去碰木夏的臉,“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


    昨日若不是木夏將她用力推出旋渦,她恐怕也會和他一樣沉在湖底。


    杵作上前檢查了木夏的屍首,檢查的結果是驚人的,身上的傷口足有上百條,頭部也遭受過致命傷,更不提五髒六腑破損多處,腹腔內全是淤血。


    杜漓玥呆呆的坐在大堂裏聽杵作說話,好像失了魂魄。


    “這再怎麽說也是恆王的人馬,總要給恆王一個交代。”杜清遠為難道,“去準備一副棺材,先將他屍首收斂,再派人去傳信給恆王吧。”


    他說完便去審林百冠和李焦了,杜漓玥迴到屋子裏,卻發現桌上不知何時放了一封書信。


    她打開一看,卻是蕭玨的口吻,語氣是指令,一看便是要交給木夏的,裏麵不過是說,派往江州的人手已經在路上了一類的話。


    杜漓玥木木的看著,良久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蕭玨,都怪我,是我害死的木夏,我有罪。”她反複的抱著信封哭泣著,直到外麵天黑了,她才抱著信封睡著了。


    次日一早杜清遠便收到了朝廷的告知,收押李焦和林百冠的人馬也已經在路上了,不日便會到。


    周旭顯然沒發現他們居然鬧了這麽大的動靜,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木夏的屍體一直被擺在棺木中,不得入土為安。杜漓玥這幾日渾渾噩噩的,直到朝廷和蕭玨的人馬都來了,她才有了一點反應。


    坐上了被護送迴京的馬車,看見杜漓玥還是這副模樣,杜清遠歎氣道:“不過是個侍衛罷了,為主而死也算瞑目了,別太傷心了。”


    對他而言,人命比紙還薄,比草還輕,杜漓玥自嘲的一笑,沒有說話。


    總算到了京城,杜漓玥的情緒卻一落千丈,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明白,也懶得參與,她明白了,但凡要抵抗,都勢必做出犧牲。


    流珠聽見木夏死的消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郡主,你在說笑吧?”她往杜漓玥身後探去,“你把他藏哪兒了?”


    杜漓玥一陣黯然神傷,“是我不對,他是為了保護我才......”


    “棺槨已經送去恆王府了,蕭玨現在已經知道了,你是他多年的朋友,應當去吊唁。”


    流珠這才明白杜漓玥說的字字屬實,她笑容僵在臉上,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我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他,我們都是暗衛,死了也不能昭告出去,隻能無聲無息的入土,主子也不會讓我們吊唁的。”


    “都怪我。”杜漓玥哽咽。


    班雲歎了口氣,“逝者已矣,這便是天命。”


    “郡主,你不用太過傷心,仔細傷了身子。既然木夏已經願意用生命保護你,那我們都應該尊重他的意願,郡主的安全是木夏用命換來的,千萬不可糟踐自己。”流珠一邊說著,一邊難堪的苦笑著,“木夏在天之靈,也會瞑目的。”


    杜漓玥呆呆的看著天,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迴到了京城,江州的事情都還曆曆在目。


    “我要去恆王府一趟。”她說。


    王府的人見她來了,沒有攔,杜漓玥暢通無阻的進了大門,直奔書房而去。蕭玨果然在書房,隻不過在閉目養神。


    他沒有睜眼,聽見輕輕的腳步聲便道:“你迴來了。”


    他早就料定她一定會來。


    杜漓玥手足無措的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子,良久才道:“對不起,木夏是為我而死,我愧對木夏,也愧對你。”


    蕭玨睜開雙眼,皺著眉頭看著她。


    “他身上的百條傷口是你割出來的?”蕭玨問。


    杜漓玥搖頭,蕭玨又問,“那頭部的致命一擊是你撞的?”


    杜漓玥再度搖頭。


    蕭玨低頭看著麵前的文書,目光輕而淡遠,“那是你攜帶家丁將他關押在柴房中,『逼』得他不得已跳入水中尋求出路的?”


    “都不是我。”杜漓玥虛弱道,“但如果不是我執意要求他跟我去林家,他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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