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玨猛地瞪大了雙眼,下意識退後了一步,他強行穩住心神,沒有多說什麽,勉強克製住即將爆發的憤怒,“去將老王爺請來。”


    杜漓玥低頭,眼神複雜的看著老王妃頭發中的腫塊,心中想過無數個可能。


    “老王爺來了!”木夏道。


    二人齊齊抬頭看去,見老王爺腫著雙眼,顯然剛哀慟過一場,口氣卻威嚴不已,“找我何事,逆子,老王妃已經仙逝,你還在這裏帶外人鬧什麽,忘記老太妃是如何疼寵你的了,還不讓老太妃安息!”


    老王妃未去世前,老王爺再囂張也有幾分忌憚,今日卻翻身做主人,語帶棍棒。


    “你們這群混賬還愣著!還不把恆王和郡主請出去?”老王爺眼睛一斜,威脅不言而喻,對於這位王府現在意義上最大的掌權者,下人們看看蕭玨,又看看老王爺,隻得默默低頭辦差事。


    “郡主、王爺,咱們先出去,讓人收斂老太妃吧?”管家點頭哈腰的問道。


    蕭玨抿了抿嘴唇,麵無表情的掃視了老王爺一眼,“父王未免太著急了,祖母屍骨未寒,你就急著攬權黨政了?”


    老王爺吹胡子瞪眼道:“放肆,怎麽和你父王說話呢!”


    他的迫挾對於蕭玨來說都不過是浮雲,他隻淡淡的掃了掃室內的人,無論是哭著的親朋還是忙碌的仆人,都鴉雀無聲起來。


    “父王,不妨先和我把話說明?”


    老王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臉上有幾分不自然,“有何事,你直說即可。”


    “老太妃死因存疑,不可下斂,否則她在天之靈,若知道自己枉死,兇手未得嚴懲,定會冤屈的。”


    蕭玨話音平淡,落在老王爺耳中卻如雷貫耳,他不敢看床上的老太妃,目光躲閃道:“馬夫都說了老太妃是突發癔症,你在這裏摻和一腳,不允下斂,是何居心,非要帶著郡主將王府大鬧一場才罷休?”


    父子二人爭鋒相對,空氣中都浮動著硝煙味。


    “查。”蕭玨吐出一個字,他目光含著威脅與堅定,“今日不將事實查出,老太妃寧可停靈也不允下葬,誰有異議,先過我這一關。”


    他抬了抬眼,眼中不乏對老王爺的挑釁,“父王,老太妃是你的母妃,是我的祖母,你也不希望她含冤而死吧?”


    老王爺一噎,竟然半個字都吐不出來,隻是暴怒的看著他。


    杜漓玥從流珠手中接過銀針,先是小心翼翼的『插』入太陽『穴』上,銀針取出時純白,確認體內無毒,又伸手探了彈頭皮的凸起。


    屍體剛剛離世,體內血『液』還未全數凝固,所以頭皮上的凸起還在緩慢增大,已經有嬰兒拳頭大小,按上去仿佛有硬物,古代沒有ct,看不出到底是怎麽致死的,但按照多年學習的經驗,杜漓玥姑且可以推斷是腦挫裂傷、顱內血腫引起的腦外傷。


    “聽說老王爺與老太妃同乘馬車,那麽老太妃去世的時候,老王爺應當就在身旁?”杜漓玥問道。


    “是又如何?”老王爺眼帶威脅。


    無視他眼中的脅迫,杜漓玥看著老太妃頭部的頭皮裂傷,隱隱滲出了血跡,便問道:“老王妃在馬車上可能磕碰過?”


    老王爺瞳孔一縮,舌頭打結道:“有、當然有......”


    覺得他語氣古怪,蕭玨和杜漓玥都深深看了他一眼。


    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老王爺握拳咳嗽了一聲,“她在宮中和皇上爭執,出來後便覺得頭暈,我扶她上了馬車,豈料她沒坐住,直接倒在了車壁上。”


    這個解釋雖然聽上去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合理,杜漓玥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當真?”


    “她是本王的母妃,本王還能說假話不成?”老王爺立刻反駁了她,語氣拔高了不少。


    普通的磕碰引起腦溢血的案例並不少,杜漓玥反複思索,當檢查老太妃頭皮上的出血量以後,忽然意識到問題出現在了哪裏。


    由於人的頭皮血管豐富,血管破裂後不容易自行閉合,老太妃的頭皮裂口很多,深淺不一,最長的一條足有半指長,除非車壁上有釘子,否則頭皮絕不會因為輕微磕碰而裂開這麽大的傷口。


    杜漓玥又連忙查了查屍體的鼻部和耳朵,看見其中流出黃『色』的『液』體,立刻了然的沉了沉氣。


    “老王爺是不是漏了什麽?”杜漓玥靜靜的看著他。


    老王爺莫名心中一驚,“你什麽意思?”


    她沒有囉嗦,伸手掀開老太妃的頭發,指著凸起說道:“車壁上可有尖銳物體?”


    現在去在車壁上掛個釘子顯然是徒勞無功,老王爺無奈之下,隻能說道:“沒有。”


    “那車上可有過他人?”杜漓玥又問。


    老王爺咬了咬牙,“也沒有。”


    杜漓玥充當了法醫的身份,一點一滴的分析道:“老太妃的頭皮絕對不會是自然磕碰,第一,她被送下馬車時發絲散『亂』,明顯是有人故意揪扯,第二,普通人的頭發是平細狀,老太妃頭發明顯稀了兩塊,而且發根部卷曲,絕非自然所為,第三——”


    她正要繼續說下去,就被老王爺打斷了,“不要以為自己成了郡主便能『插』手旁人的家務事,郡主太逾越了!”


    蕭玨抬了抬手,“繼續說。”


    老王爺怒道:“蕭玨,你怎麽能繼續放縱她胡說八道!?”


    蕭玨淡淡的抬起雙眼,竟揚起一絲冷笑,“難不成父王想讓我請衙門裏的杵作驗屍,非要鬧得京城皆知不可?”他忽然壓低了聲音,聲線藏著一絲隱蔽的怒意,“家醜不可外揚,父王,你過分了。”


    老王爺閉上了嘴,渾身發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杜漓玥擔憂的看了他們二人,平靜片刻後,繼續說道:“第三,老太妃頭皮裂口巨大,若非尖銳物觸碰,便是外力導致撞擊的,既然老王爺說,車壁上並無異物,那就說明是有人故意為之。第四,老太妃鼻耳流出黃『色』的『液』體,是發生顱骨骨折的症狀,區區磕碰,絕對不會發生骨折,這一切都昭示著,老太妃的死是被害,而非意外。”


    “老王爺,你是唯一的目擊證人,你真的沒什麽想說的嗎?”杜漓玥皺了皺眉。


    空氣一刹那安靜了下來,仆人們早就被蕭玨打發走了,室內三個人連帶一具屍體,都格外靜默,不知是誰唿吸急促格外刺耳,蕭玨猛地一抬頭,將老王爺的倉皇捕捉在眼底。


    “你們這是在懷疑我?”老王爺沉著臉,裝作十分鎮定的樣子。


    “沒有抓到犯人之前,誰都有嫌疑。”蕭玨淡淡道,“父王是唯一的證人,不乏多說些,也好洗清自己的嫌疑?”


    “這裏隻有我們三人。”


    老王爺一怔,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他不斷地在袖子裏掐著骨節,臉『色』慍怒道:“我無話可說。”


    “是父王做的吧。”蕭玨忽然走到老太妃窗前,靜靜的瞧著她痛苦的麵容,伸出手撫平了她的眉頭,仿佛是怕驚醒她一般,聲音輕慢,“頭上三尺有神明,老王妃可看著呢,她生前是個要強的人,去世以後也必然不會放過害死自己的人。”


    老王爺猛地退後一步,背脊一片冰涼。


    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冷聲道:“讓她出去,我們二人說。”


    不想讓蕭玨為難,杜漓玥自覺的走出門去,帶上門,將裏麵沉悶的氣氛隔絕在內,感受到了陽光沐浴在身上的感覺,才仿佛活了過來。


    “郡主,裏麵怎麽樣了?”流珠和木夏迎了上來。


    杜漓玥臉『色』複雜,輕輕搖了搖頭,“老王爺和恆王正在商談,再等等吧。”現在局麵已經很清晰了,這個兇手,非老王爺不可了。


    她問道:“太妃在何處?”


    流珠攙著她將她帶向了正廳,看見太妃正和幾名命『婦』一起低頭擦淚,見杜漓玥來了,立刻迎了上來。


    “玨兒呢?”


    杜漓玥見她臉上的哀痛是真心實意的,便道:“太妃節哀。”她指了指後院老太妃的屋子,“恆王正與老王爺說話。”


    提到老王爺,太妃的臉上立刻淡漠一片,“和他有什麽好說的。”


    她牽著杜漓玥的手走向了命『婦』,低聲道:“以往這些外務內務,都是老太妃與我一同處理,恆王府家大業大,現在中饋落在我手中,難免應付有些吃力,郡主若是不嫌棄,可否幫幫我?”


    杜漓玥自然不會拒絕,她點了點頭,跟著太妃去應付了命『婦』們,又幫著處理了喪事安排,才聽流珠道:“郡主,王爺找你說話。”


    老太妃對蕭玨的感情,哪怕杜漓玥是外人也看得出來,既是希冀又是疼愛,明著暗著袒護,現在最疼愛他的祖母去世了,蕭玨應該很是傷心。


    杜漓玥看了太妃一眼,太妃會意,疲憊一笑,拍了拍她的手,“玨兒與你投緣,我這個做娘的渾身擔子卸不下,郡主就代我去安慰安慰他吧。”


    杜漓玥點了點頭,這才跟著流珠進了後院。


    再次踏進老太妃生前居住的院子,才發現院子裏居然種著一株碩大的海棠樹,清風拂過,滿地殘紅,她仰起頭看著搖曳的樹冠,一種莫大的哀傷席卷了心頭。


    前世對生死早已麻木,但當如此親近鮮活的人去世了,痛楚還是不會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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