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而不見天日的死牢之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


    雪白的人影停留在蕭玨的囚牢外,摘下了頭上的錐帽,揭開麵罩,『露』出了裏麵憂愁而絕美的麵容。


    “蕭玨!”


    “怡妃......”


    蕭玨抬起頭,再三確認了那人的麵容。


    怡妃小心翼翼的環顧著四下,悄悄從細縫裏塞進了一瓶上好的『藥』物。


    “好孩子,委屈你了,快上『藥』吧,現在外頭天花肆虐,你傷口尚未痊愈,千萬不要感染了疫病。”


    她又陸陸續續的往細縫裏放了一些東西。蕭玨定睛一看,小到紙筆,大到金銀,居然一應俱全,他愣了愣,耳邊傳來怡妃溫柔的嗓音。


    “玨兒,我已經買通了獄卒,他們會盡量關照你,也可用金銀打點他們,這些東西你先用著,我會找機會再來看你。”


    仔仔細細的打量了蕭玨一番,確定他麵『色』並無病態後,才鬆了口氣。


    “還有,太子已經被病情鬧的焦頭爛額,暫時無暇顧及你,你可以放心,若有別的情況,我再來通知你。”


    翕動著嘴唇,蕭玨不知說什麽好,半晌才吐出兩個字,“多謝。”


    “無妨。”怡妃粲然一笑,又戴上了錐帽,“人多眼雜,我不便久留,聽說你用飛鴿傳書,若是有急事,可以用傳書通知我,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保重。”


    最後看了蕭玨一眼,怡妃才神『色』匆匆的離開了。


    當她雪白的裙擺消失在拐角處,蕭玨才收迴了目光,緩緩地合上了雙目。


    夜幕降臨,白鴿又出現在了鐵窗上,蕭玨照舊解開傳書瀏覽,這封書信卻並不是來自木夏或是杜漓玥的,落款人是李將軍,蕭玨的目光緊了緊。


    “疫情爆發,連邊境都出現了天花?”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著,眉頭深鎖。


    『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那濕潤的刺痛被蕭玨忽略,蕭鈺沉了沉目光,仿佛看到了什麽讓他不悅的東西。


    “距姣麓外邦,僅餘千裏。”


    簡簡單單的九個字,簡直是一道晴天霹靂的打擊。蕭玨的胸口劇烈起伏了起來,無力的捏緊雙拳,目光複雜的纏上囚牢。


    沒有時間了!


    天花的感染速度實在驚人,僅僅臥床幾天,老王爺便感覺自己到了喘不過氣的地步了。


    實在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兒戲,爆著青筋思慮了一宿,臉『色』死灰的老王爺當機立斷,命人以禮相待,將杜漓玥給請到了正院裏。


    “不知道老王爺今日找我,所為何事?”


    杜漓玥並不是不知趣的人,她首先是醫生,其次才是這什勞子嫡女,既然老王爺肯讓步,她也樂得接受。


    聽見杜漓玥的明知故問,老王爺僵著臉,臉『色』要笑不笑的,難堪極了。


    “聽說你給太妃治病的效果很好,本王不巧也染了天花,所以想請你來幫本王醫治。”


    盡管語氣中還有著滿滿的傲慢,但好歹用了請字,杜漓玥決定得過且過。


    她伸出手,麻利的揭開了老王爺的衣袖,臉上不僅沒有嫌棄,反倒認真極了,“別動,我幫你看看。”


    先是查看了他身上的膿瘡,又切了脈,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老王爺自己聞了都惡心,可她偏偏聞不見似的,眉頭都不皺一下。


    “怎麽樣了?”老王爺『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神情,倒是和他魁梧的體格絲毫不符。


    杜漓玥好笑的望了他一眼,“一時半會死不了。”


    她收拾東西站了起來,“我先走了。”


    “你去哪兒,『藥』方還沒開!”老王爺急了,差點滾下床。


    杜漓玥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一雙明目銳利清澈,寫著看好戲三個大字,“不是跟你說了死不了,你老實等著吧。”


    “現在能救你的隻有我了,但我可不能白救你。”撓了撓下巴,她又道:“不過我還沒想好報酬,你先忍忍,等我想到了,再來告訴你。”


    強硬的完成了這樁強買強賣,杜漓玥高高興興的在老王爺發狂的咆哮中合上了門,為自己的機智鼓了鼓掌。


    這王八蛋,都該治治他才好!


    迴到書房裏,照舊拿出那一遝厚厚的醫書,隻可惜不再有那樣好的運氣,好幾日不眠不休的挑燈夜讀,也沒有找到能夠代替桑蠹蟲治療天花的『藥』材。


    正打算繼續攻克下去,門忽然開了。


    “木春?”杜漓玥笑了,放下手中的醫書,“找到收購『藥』材的人了嗎?”


    木春滿頭大汗,一張明豔卻冷酷的麵容也鬆動了不少,看上去真的累壞了,她來不及休息,就急忙道:“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不知道有沒有用。”


    “快說來聽聽。”為木春倒了一杯溫水,親自喂她喝了下去,杜漓玥別樣認真。


    “我這幾日和木夏在臨近的幾個縣裏走了幾趟,這些地方的『藥』材商大多貪圖小利,沒有京城中的大商信譽,我們交了一大筆銀子,總算問出了一點門路。”一邊喝著水,木春一邊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縣的規模小,也是離出售桑蠹蟲的農民距離最近的地方,貪圖小利的商人在京城做不大,便索『性』占據有利地區,做起了倒賣交易。


    木春所了解到的人,應該就是這一批人,杜漓玥不假思索的想著,心說這幫人雖然可惡,這種關鍵時刻,卻也恰恰提供給了他們有利的線索。


    “『藥』材是在閩郡爆發天花的同時就開始收購了,等到我們反應過來,收購人已經用雷霆手段掃空了市場,開始封口了。隻不過他們應該是有一定權利的大人物,所以才忽略了這些小商販的貪婪之心,給我們找到了破綻。”


    杜漓玥點了點頭,陷入了思索,“這麽說的話,那人的身份基本可以確定了。”


    “想要從京城那麽多有背景的『藥』店中清空桑蠹蟲,一有權,二有財,且能威『逼』利誘他們封口,不是朝中那權勢衝天的幾個人,就是存心攪『亂』大周的外邦,想要伺機趁『亂』奪取政權?”


    依靠自己從現代電視劇小說連同曆史書上寫的那些案例,杜漓玥綜合了一個大概。


    木春瞳孔一縮,下意識捂住了她的嘴,“隔牆有耳,這種事情,杜小姐千萬不能『亂』說。”


    “好吧好吧。”杜漓玥擺了擺手。


    “那到底有沒有問出那人的身份?”


    “沒有。”木春猶豫的搖了搖頭,“和這些小商人接觸的往往都是喬裝打扮後的手下,絕對不可能接觸那個幕後之人。”


    杜漓玥認真的點了點頭,如果換做她,她也不會傻到親自動手,起碼也得讓木春或木夏代勞才是。


    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不親自出馬,好像不行了。


    “今天下午我出去求取『藥』材,你跟著我,讓木夏再去查探情況。”


    聽見杜漓玥的決定,木春立刻拒絕了,“外麵天花疫情嚴重,我們出行都要嚴加防範,杜小姐你......”


    她打量了一番杜漓玥纖細柔軟的小身子,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你身體孱弱,最易被病毒入侵,還是待在王府吧。”


    聽出對方在嫌棄自己,杜漓玥立刻挺了挺高聳的小胸脯。


    “我很強的好嗎!”她努力擠出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我是大夫,能不明白這個道理?現在王府也不安全,太妃老王爺都得了天花,我不出去也遲早會被傳染上,你們不懂『藥』,隻有我親自去找找,興許能找到一星半點。”


    “哪怕是一星半點,那也是救命的『藥』呀。”隨著杜漓玥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木春忽然不知道怎麽拒絕了,她隻能默許了。


    剛剛走出王府,一陣卷著落葉的微風拂過,帶著一絲衝淡的臭氣。


    原本應該是春暖花開的陽春三月,此時竟然比秋冬交加還要了無生氣。


    上次是什麽時候離開王府的,杜漓玥已經忘光了。


    這麽多天焦頭爛額的忙碌,簡直讓她蒼老了十歲,『摸』著自己黯淡無光的皮膚,再看看死氣沉沉的街道,她無奈的扶了扶額頭。


    “我們去哪?”木春問道。


    杜漓玥『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哪兒有樹林?”


    不知道她為什麽問這個,木春歪了歪頭,迴想道:“城外就有,隻是不太安全。”


    “有你在,保證安全!”杜漓玥壓根沒有猶豫,帶著木春就走出了城門。


    城門處守衛嚴加把守,無論男女都要被檢查一番,確認身體無病才可進入,對於出城的人,倒是沒有那麽嚴格。


    順利出了城門,跟著木春的步伐來到了一處茂密的林子中,憑著對前世僅存的迴憶,杜漓玥挑選著樹林中的樹木。


    她敲了敲,又『摸』了『摸』,還用耳朵貼上去聽了聽,看著杜漓玥猴子般竄來竄去的身影,木春一臉『迷』茫,忽然覺得自己笨手笨腳,遠不及杜小姐靈活,人果然不可貌相。


    “過來過來,斧頭呢!”杜漓玥抱著一棵樹,興奮的招著手。


    木春推開她,舉起從府中帶出來的不知道有什麽用的斧頭,哐的一聲砍裂樹的細縫,杜漓玥立刻撲了上去,整個人恨不得都鑽進細縫裏。


    她徒手在樹幹裏扒拉著,窸窸窣窣的好一陣,才聽見一陣發自肺腑的驚唿。


    “找到了!”


    高高地舉起手,杜漓玥的手中,赫然躺著一隻青『色』正蠕動爬行的蟲類,雙翼還未發育完全,見到蟲子,饒是英武如木春這樣的女子,也看的頭皮發麻,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


    “這就是桑蠹蟲!”杜漓玥興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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