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沒有,太妃的病好了!”


    後院中的丫鬟們嘀嘀咕咕的,一邊漿洗著衣服,一邊八卦著王府中的新事。


    “什麽?不是說那是不治之症嗎?”


    “可不是,這個杜小姐還真有些本事,太醫來了都搖頭的病,硬是叫她給治好了!”


    一群年輕單純的丫鬟們如同嘰喳的麻雀,雙手被凍得通紅,嘴唇仍不住翕動著,仿佛那些八卦就是她們的精神支柱,沒了八卦聽,日子便隻剩下日複一日的無聊了。


    “可她不是煞星嗎,還能救人?”


    她們說的正忘我,身後飄揚晾幹的衣袍後,拿著雞『毛』撣子的管事姑姑沉著臉走了過來,一把揪住了帶頭丫鬟的耳朵,“連主子的事都敢編排,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跪下!”


    被打了的丫鬟鬼哭狼嚎之聲衝破天際,空氣頓時凝固了起來,膽小的丫鬟們個個噤若寒蟬,隻剩下了努力漿洗衣物的拍打聲。


    不遠處的樹叢中,一抹纖細的身影也聽見了這些話,正微微顫抖著。


    冬香僵著臉,雙手無力的掐進了裙擺上的金絲繡紋,她像是要挽留住手中的榮華富貴,但那些本不該屬於她的東西,還是以飛快的速度流逝著。


    呆呆的站了一會,冬香搓了搓臉上的胭脂,仿佛下定了決心,她重新擺出媚笑,扭著腰肢走進了老王爺的正院中。


    這廂杜漓玥一改前幾日的焦灼,坐在院子裏的梨花樹下喝茶,日光靜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


    不多時,木夏便匆匆走了過來。


    “怎麽樣了?”杜漓玥眼睛一亮。


    比了個成功的手勢,木夏和杜漓玥混熟了,知道她豁達的脾『性』,便猴急地端起桌上的茶杯牛飲了起來,打破了這幅清淨美好的畫麵。


    “渴死我了,杜小姐,你是不知道,我剛把消息說出去,那些女人就炸鍋了!”


    迴想起丫鬟們八卦的盛景,一張張大嘴巴喋喋不休,木夏就哆嗦了一下,“這會兒估計不光府裏,府外的人都知道了!”


    “太好了!”杜漓玥擊掌一笑,“你做得很好。”


    木夏難得被誇獎,一時羞赧了起來,嘿嘿一笑,撓著頭問:“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杜漓玥抿嘴,賣了個關子,她眼底劃過一絲精明的光彩,豎起食指抵在唇角,“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我們等著看戲就好。”


    如果一切都是她想的那樣,那麽以冬香的『性』子,絕對熬不住,恐怕不多時便要動手了。


    看著杜漓玥狡黠的笑容,算計的眼神,木夏歪了歪頭,陷入了一陣沉思之中。


    他忽然覺得,杜小姐真像一隻狐狸。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因為提防有不軌之人在太妃的湯『藥』中下毒,這些湯『藥』飯菜都由杜漓玥親自經手檢查。


    “太妃,你的身體雖然大好了,但千萬不能接觸不潔之物,這可是虎狼之病,複發的可能『性』很大,也會更加兇險。”杜漓玥一邊說著,一邊喂太妃服下了鞏固病情的『藥』物。


    “你放心,我知道。”太妃虛弱一笑,臉頰幹癟,以往的貴氣與銳氣因為體弱消散了不少。


    她現在看上去,倒是和尋常人家的『婦』人一般親和平常了。


    杜漓玥點頭,又診了診脈,才離開了。


    見她出門,一直埋伏在窗外的人影這才微微一動,立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不知所蹤了。


    杜漓玥走進了臨近的蕭玨書房,剛剛打開門,木夏的腦袋就鑽了出來,扒在門前左顧右盼。


    “你在幹嘛呢?”杜漓玥一陣好笑。


    “杜小姐,賊人呢,出現了嗎?”木夏忙不迭問道。


    杜漓玥輕笑,點了點他的額頭,將木夏推進了書房中,低聲叮囑道:“耐心等著,不要打草驚蛇。”


    木夏看了杜漓玥一眼,有些興致缺缺的樣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月『色』也朦朧了起來,杜漓玥站起身,將窗戶推開了一絲細縫,從夜幕中悄悄查探著外間的情況,聲音幾不可聞,“應該快了吧......”


    可千萬別讓她失望。


    “杜漓玥真是這麽說的?”暖閣之中,冬香高高在上的坐著,端著一碗燕窩攪動著,今日老王爺出府看外室去了,這才給了她一個喘息的機會。


    一名雙目狹長的丫鬟殷勤的跪在地上,為她捏著小腿,“奴婢聽的千真萬確,她說太妃病情兇險,極易複發!”


    冬香端著碗的雙手顫了顫,聲音中的古怪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出來,“怎樣......才會複發?”


    丫鬟一愣,後知後覺的搖了搖頭,“奴婢不是大夫,奴婢也不知道。”


    一陣冗長的沉默後,碗中的燕窩都涼了,冬香才坐直了身子,動了動腿。


    “行了,有什麽動靜再匯報給我。”


    她再次拿審視的目光打量了一番丫鬟,此人一向刻薄,從前就愛用年紀壓她一頭,嫉妒她美貌,沒少給她使絆子。可再嫉妒又能怎麽樣,還不是最後跪在這兒哈巴狗似的討她歡心。


    冬香得意起來,身子仿佛要融化在暖洋洋的空氣裏,當主子的感覺真好,有些人追逐一輩子都無獲的體麵和尊嚴,她動動手指就可以摧毀。


    丫鬟笑嘻嘻的弓起了身子,卑躬屈膝的模樣討的冬香一笑。


    她從手腕上摘下來一個金鐲子,剛想要賞給丫鬟,又沒由來的一陣猶豫,這鐲子是老王爺賞的,貴的很呢,若是放在以前,她一輩子的工錢都買不起這金鐲子,給個臭丫鬟,未免太便宜她了。


    藏住了心裏的吝嗇,冬香抽出發間的銅花鈿丟在地上,輕咳了一聲,“沒你的事了,這是我賞你的,下去吧。”


    她打了個哈欠,走進帷帳之中,丫鬟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拿起銅花鈿輕呸了一聲,“瞧這寒酸樣,生怕旁人不知道賤坯子出身一樣。”


    話雖這麽說,到手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丫鬟握緊了花鈿,滿臉不高興的走了出去。


    冬香小心翼翼的合上門,從櫃子底下翻出男人給的包袱,嫌棄不已地用手絹隔著打了開來。


    王府陷入了沉睡之中,下人房內震天的唿嚕聲惹來一陣『迷』糊的怨罵,一道漆黑的人影慢吞吞的行走著,冬香的衣服鼓鼓囊囊,好像是一個大胖子,但四肢纖細,體形十分的不協調。


    潛入了太妃的院落,冬香的神經繃的緊緊的,警惕的看著四周。


    確認門口的守門丫鬟打盹睡的不省人事之後,冬香才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地推開了太妃的房門。


    房內幽黑一片,靜的連自己的心跳與唿吸都聽的一清二楚。


    『摸』到了床邊,看見錦被中睡顏祥和的高貴女人,冬香嫉妒的快要發狂,憑什麽有些人生下來就可以唿風喚雨,淩駕於眾人頭頂,而她卻要為了榮華富貴不惜獻出身體與尊嚴,忍辱負重。


    如果不是這個老女人,她現在早就是王府的女主子了!


    吐出一口濁氣,冬香雙眼通紅,急促地翻出藏在身上的病衣,想要蒙在太妃臉上。


    她剛抬手,便被身後的一記手刀劈倒在地,半暈厥了過去,好半天爬不起來。


    僅僅幾秒鍾內,一片幽暗的房間便燈火通明起來,一群丫鬟們取著燭台,眼神冰冷地注視著倒在地上的冬香,仿佛要將她那些肮髒的心思照個通透。


    “你們,你們......”冬香駭的目眥欲裂,眼中倒映著惶恐不安,粗喘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恐怕膽子已經被嚇破了。


    原本躺在床上安睡的太妃被杜漓玥扶著坐了起來,眉目威儀不可侵犯,一股凜然的氣勢壓迫的冬香不敢直視。


    “冬香,這大半夜的,你來太妃的房裏做什麽?”杜漓玥笑著問道。


    “半夜除了偷雞『摸』狗,還能幹什麽?”一旁的木夏嗤了一聲。


    冬香渾身一顫,寒著嗓音迴駁,“胡說,你血口噴人!”


    她飛快地將病衣掖進裙擺下,顧不得忌諱傳染病了,得了病還能醫治,萬一被發現她今天來的目的,恐怕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老王爺一直關心太妃的身體,聽說太妃大好了,便讓奴婢代他來看看太妃,沒想到太妃休息的這麽早,我來的時候,太妃已經睡下了。”


    她強行穩住心頭的恐懼,撒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杜漓玥都為她這不成樣子的謊言捏了一把汗,她同木夏對視了一眼,正要實施計劃,門口卻傳來了一聲暴吼。


    老王爺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親自將冬香扶了起來,“本王看誰敢動冬香!”


    搬救兵搬的還真快,杜漓玥心中翻了個白眼,“老王爺,凡事要講公正,若不是冬香夜半行事鬼祟,我們又怎麽可能無事生非?”


    果然這對狼狽為『奸』的男女連賊喊捉賊的手段都是一個樣的。


    “你惹的事情還少嗎,依本王看,隻有你這煞星滾出王府,才得安寧,害了我兒與我妻,現在竟然又想害冬香了嗎!”


    “害她?”杜漓玥忽然輕笑了一聲,懶洋洋地斜了冬香一眼,“區區一介婢女,我若是想找茬,直接將她發落出去即可,王爺真當所有人都行事鬼祟陰暗,毫不坦『蕩』嗎?”


    “你!”


    老王爺氣的吹胡子瞪眼,一雙渾濁的瞳孔陰森可怖,充斥著陰謀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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