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霈抱著熱水袋躺下,閉著眼睛淡淡說:“疼,你自裁謝罪吧。”


    陸潮一樂,在他旁邊躺下來手機就響了。


    徐驍緊張兮兮地發消息來問他怎麽了,咋還打起來了,要不要換一下之類的。


    陸潮:合理運動,有助睡眠。


    徐驍:你運動你的,你折騰我們小魚幹嘛?我都聽見他罵你了!你老實說,是不是趁機會欺負他了?我就說你跟我換帳篷沒安好心!


    陸潮:他不僅罵我他還坐我身上掐我脖子,腿擱我胸口差點沒把我壓死,我折騰他?


    徐驍稍微腦補了一下,猛地坐起身駭然打字:哥,你再說一遍你倆幹啥?他幹啥?啊?


    陸潮:他作累了要睡覺了,明天再說。


    徐驍抓耳撓腮:別明天啊,現在說,歪?


    陸潮把手機一塞,扯過被子蓋鬱霈身上,看他抱著熱水袋蜷縮著往另一邊就好笑,一伸手把人往後一撈。


    “跑這麽遠幹什麽,我還能趁你睡著怎麽你?”


    鬱霈怕冷,被他一撈立即感覺到身後體溫,他轉過身看到陸潮略微傾身掖被子也沒再動,就這麽抱著熱水袋和他擠一張被子。


    陸潮伸手摸了摸他,“你這手熱水袋也捂不熱,你屬冰塊的?”


    鬱霈反手貼在熱水袋上,沒答反問:“你下午說霍小姐的窮小子是什麽意思?是他男朋友?”


    他還是第一次打聽別人的私事,陸潮有些吃味地瞥他一眼:“你好奇她幹什麽?”


    “霍小姐很可愛。”


    陸潮把他往被子裏一按,閉上眼慢條斯理說:“她家跟我家算世交,幾代單傳到她爸這輩就剩這一個掌上明珠,寵得跟個眼珠子似的生怕讓哪個抽煙喝酒燙頭的黃毛拐跑了。”


    鬱霈:“然後呢?”


    “她高中那會喜歡隔壁班一男的,就是現在醫學係那個封巽,跟個冰塊成精似的,平時除了上課就是待實驗室要麽出去做家教,總之見不著人,跟你差不多。”


    鬱霈:“……我怎麽見不著人了,你別牽三掛四。”


    陸潮朝他笑了聲:“我找你哪次找著了?不是跟這個在一塊就是跟那個在一起,下次你直接給我弄個app算了,我先預約,你有空了再見我你覺得合適不?”


    鬱霈:“……你繼續說霍小姐。”


    陸潮單手擱在腦後墊著,說:“封巽從小父母雙亡在姑姑家長大,高中靠獎金大學靠獎學金,總之窮得隻剩下一身傲骨。人我不熟,他對有錢人有偏見。”


    鬱霈想了想陸潮的有錢程度,那封巽確實很難喜歡他。


    “霍聽月追了他一年多總算把人追到手,本來她高中畢業就該出國,但死活不願意非得跟封巽來平成大學,跟家裏鬧得雞飛狗跳差點兒斷絕關係。”


    鬱霈忍不住歎了口氣,原來這個時代還是有門戶之見。


    “歎什麽氣,感同身受了?”陸潮側身支著頭看他,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要是嚴致玉瞧見他了,會不會反對,會不會嫌他窮。


    “哎,問你個問題。”陸潮抬手撩走他臉頰上一束頭發,“我……如果是你對象家裏嫌你窮,你會怎麽做?”


    鬱霈上一世從未考慮過男女之事,若有霍小姐這樣家庭的女子與他相許自然十分可貴,但在那種亂世其實還是分開的好。


    “你呢?”


    陸潮躺迴去,漫不經心道:“我媽胳膊肘天生就是往外長的,天天巴不得我給她找個能繼承她億萬家產的兒媳婦兒,我爸就更不用說,浪漫當飯吃,腦子裏除了我媽就是他的畫,根本沒別人,誰跟我結婚絕對沒有婆媳問題。”


    鬱霈有些驚訝:“你家是你母親做生意麽?她一定是非常優秀的女子。”


    陸潮忍不住笑了聲,要是嚴致玉聽見她這素未謀麵的寶貝這麽誇自己,還不得開心地把平洲給他買了。


    “你想知道?”


    “不叫。”鬱霈轉過身:“愛說不說。”


    陸潮把人撈迴來,橫眉道:“亂掀什麽,白給你捂熱了。”


    他把人按在被子裏,試了試熱水袋還燙,這才又說:“我媽跟我爸算一見鍾情吧,那會兒我外公要讓她去商業聯姻,她不樂意,就在大學裏薅到我爸直接去領證。結婚前她連我爸叫什麽都不知道,在民政局裏當場問的,那工作人員就差以為我爸讓她綁架了。”


    鬱霈驚訝:“那後來呢?”


    “後來什麽後來,幾點了還不睡覺,下次再聽。”陸潮抽迴手墊在腦後,閉眼。


    鬱霈好奇但也不好追問,隻能咽下話頭,就著外頭微弱的光線偏過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青年。


    他雙目緊閉,睫毛漆黑覆蓋下來,鼻梁輪廓挺拔,微抿的唇很容易讓人想到平時勾著點輕嘲笑意的樣子。


    他性子張揚卻不尖銳跋扈,看似燥烈沒耐心但其實非常會照顧人,能養出這樣的性子想必父母是十分恩愛的。


    鬱霈伸出手在他睫毛上碰了一下,很快又收迴手輕歎了口氣,緩緩閉上眼。


    陸潮睜開眼,他剛才就察覺這人一直在偷看他,摸眼睛那一下他差點沒忍住睜眼。


    帳篷隔絕了大部分光線,朦朧昏暗下他的睡顏乖巧溫和,和剛才掐著他脖子的鋒利模樣判若兩人。


    他看了一會,從枕頭下摸出手機衝著鬱霈的睡臉拍了張照片。


    陸潮心火難消毫無睡意,給徐驍發了條消息:1。


    徐驍:?


    陸潮把剛拍的照片發過去。


    徐驍:??


    陸潮沉默半晌:算了,睡了。


    徐驍:???


    陸潮把手機往枕頭下一塞,閉上眼睛聽著耳側平穩的唿吸,更難受了。


    他從來沒跟人同床共枕過,尤其還是個男的。


    -


    鬱霈生物鍾非常準,四點半準時睜開眼,看到睜著眼的陸潮有些意外:“你也醒了?”


    “……”他就直接沒睡。


    陸潮頭疼地坐起來,“你起這麽早幹什麽?日出還得一個小時。”


    “你嗓子怎麽這麽啞?沒睡好?”


    鬱霈找到自己簪子咬在嘴裏,理了理淩亂的長發盤起來,看他一臉嘲諷的盯著自己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下一秒。


    “我發現你不光是嬌氣,你還會訛人。”


    鬱霈:?


    陸潮本以為他睡覺乖巧老實,畢竟在寢室裏也沒聽見打唿嚕說夢話。


    昨晚他才發現這人表麵看著淡漠疏離,其實黏人得跟個湯圓成精似的。


    他睡覺抱人,還會掀被子。


    他這一夜都沒消停,除了讓他抱著就剩給他蓋被子,連個眼都沒時間閉。


    有一瞬間陸潮都覺得他是不是裝睡故意訛他來著。


    “我胳膊都快讓你壓廢了。”陸潮套上外套,拉開帳篷先出去了。


    天還沒亮,鬱霈坐在石頭上等日出。


    陸潮把換了水的熱水袋放他手裏,丟過來一杯熱豆漿和兩個包子,順勢坐在他旁邊將吸管插進塑封層。


    “哪兒來的?”


    “跟民宿裏買的。”陸潮活動了下酸痛的肩膀長舒了口氣:“趕緊吃。”


    鬱霈慢條斯理吃完天也亮了,眼前雲海翻騰日光璨璨,金色光線從雲層穿透幾乎觸手可及。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風景,不由得感慨:“好看。”


    陸潮沒心情接話,掃了眼他背影就開始出神。


    昨晚上一夜沒睡,腦子裏閃過亂七八糟的畫麵和念頭,攪得他心煩氣躁。


    徐驍引經據典信誓旦旦說他動心了,還問他如果是徐斯沐或是別人他能不能接受。


    他稍微代入了一下,答案是否定的。


    昨晚夜深人靜,他低頭靠近鬱霈,鼻尖相貼時感覺到溫熱平緩的唿吸。


    他盯著微抿的嘴唇看了許久,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親下去。


    陸潮駭然迴神。


    他可能……真的喜歡男的?


    陸潮想了半夜也沒想明白,焦灼又煩躁地喘了兩口氣,在就此遠離和接受鬱霈之間反複撕扯。


    理智與感性一拖一拽,簡直要將他踹成傻逼。


    他對戀愛這事兒一直沒太大興趣,有那時間還不如多畫兩張作業磨兩塊鐵皮,以後進航天中心的心勁都比搞對象大。


    “小公主。”陸潮揚聲。


    鬱霈轉過頭,逆著光,身後雲蒸霞蔚。


    “……算了,看你的日出。”


    快八點的時候徐驍終於醒了,從帳篷裏探出腦袋:“我去,天怎麽這麽亮了?我的日出我的雲海……”


    陸潮瞥他一眼:“你再睡一覺可以看明天的日出。”


    徐驍從帳篷裏出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你們都看到日出了啊?”


    霍聽月跟賀薇薇在拍照,聞言迴頭衝他笑:“對啊,不過也就抓住了尾巴,鬱霈跟陸潮起得早看了全程,他都不叫我們。”


    陸潮語氣淡淡:“找封巽叫你。”


    霍聽月樂得不行:“陸潮你該不是讀過男德吧。”


    陳約跟林吃完早餐迴來,見他們在聊天也湊過來:“笑什麽呢?哎喲月月你拍的真好看,給我也拍一張。”


    “來來。”


    十點多下山,到市區已經快十二點了。


    鬱霈讓司機把他放下,徐驍忙問:“你要幹嘛去?”


    “有點事。”鬱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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