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首看著他,神色裏全是慈悲。


    是的。


    慈悲。


    李安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眼前人就好像一夕之間放下了所有,沒有愛,沒有恨,隻剩下慈悲了。


    李安伸出手。


    白歡喜平靜道:“李安,你應該走了,這一次再見,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你也用不著來見我,你遇見我本就是錯誤,不能一錯再錯。”


    李安沒有說話。


    那天過後,李安倒是沒有再出現過,白歡喜一個人守著房子,孤零零的,她也不覺得寂寞,隻是有些空。


    某一日,白歡喜正從床上坐起來,在發呆,門鈴被按響了。


    她打開門,門外是大衛先生。


    大衛先生看著她毫無驚喜的神色,有些愣愣道:“你……見到我不高興?”


    白歡喜靠在門上,臉色太過蒼白,她比起李安見到她的時候,更像鬼魅了。


    大衛先生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臉,最後隻是摸著她的發絲。


    他認真道:“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白歡喜退後一步,懶散道:“不用,我沒有事,你來有什麽事。”


    “沒什麽。”大衛先生道,“我迴國,想來看看你,你是我的朋友,白。”


    他說話的時候很深情,總讓人覺得他一定是深愛著自己。


    白歡喜隻是覺得疲憊,身邊人來來去去,嘴裏說著愛她,把自己當朋友的人不少,可是這些人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她疲憊的看著大衛先生:“你愛我嗎?”


    大衛先生點頭道:“當然。”


    “朋友?情人?”


    大衛先生十分誠懇:“你很好,很有魅力。男性會追逐你。白,我喜歡你,是因為想和你成為情人。”


    情人啊……


    她抬頭看著他,笑了笑,故意問道:“柏拉圖之戀?”


    大衛先生頓了頓:“不不不,白,或許有些人信奉精神戀愛才是真的戀愛,可是對我來說,愛一個人,我會希望和她有身體接觸。”


    白歡喜聽完後,笑了笑,墊腳舔上他的唇。


    大衛先生微微後退,誠懇道:“白,我帶你去醫院。”


    白歡喜平靜的看著他,忽然笑道:“我沒有病,我啊,隻是缺男人了。”


    她挑著眉,背後的光將她襯得很好看。


    她總是很好看的。


    她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有些女人表麵上看起來沒有那麽美麗,可是她身上的氣質卻讓她顯得格外美麗。


    大衛先生摸著她的頭發,道:“白,你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白歡喜突然笑起來:“大衛,你是不婚主義者?”


    大衛點頭:“是。”


    他頓了頓道:“你知道的,婚姻會束縛住一個人,我喜歡很多東西,為了一樣東西,放棄別的,這不劃算。”


    是啊,不劃算。


    大衛先生問她:“白,你怎麽了?怎麽突然問這個。”


    白歡喜搖頭,末了,好一會兒,她才看著他,懇切問道:“所以,你不會娶我。”


    大衛先生點頭:“是的,我不會娶你,我不會娶任何人。”


    白歡喜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她客氣的和人說話,送人離開。


    她迴到屋子裏,屋子裏一片狼藉,她卻不願意收拾。


    她累了,她很累很累了。


    不知道怎麽形容,就像前二十四年,一直飄著,像氣球,如果不被人拽著,會飄去其他地方,可如今,拽著她的人沒了。


    沒了。


    都沒了。


    她是不被愛的,不被需要的,沒有人愛她,所有的愛都漂浮在空中落不著實處。


    老虎奔放在森林裏


    捕獸夾


    鐵籠


    韁繩


    被按在泥土裏


    拔去牙齒與利爪,虎皮被完完整整的剝下


    夜晚打了個噴嚏


    整個世界都顫抖了一下


    偷獵者在雷電聲中大笑著:我愛她啊


    是啊,他們愛她啊。


    她在夜色裏瘋狂的笑著,像個瘋子。


    人這一生啊。


    是不被期待的。


    說實話,白歡喜明白自己應該再積極向上點兒,不為別人,也得為自己,可她實在沒有力氣了。


    是的,沒有力氣了,怎麽都好,就算死去也沒關係,反正,沒有人愛她,她不被愛。


    死了吧,死了吧。


    她爬向窗台,看著高樓,從上而下,心跳都快了幾下。


    她認真的想,也許,她應該留下一個孩子的,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可是,將一生掛在一個孩子身上,這對孩子來說是非常不公平的。


    可是誰會對她公平呢?


    她呆呆的看著外麵,想著什麽時候跳下去一了百了才覺得痛極呢。


    不知什麽時候,她睡著了。


    當她醒來的時候,她在床上,身邊坐著一個人,那人在夜色裏隱藏著,隻能看見個黑影。


    她叫了一聲:“林安然。”


    林安然應聲:“嗯?我在。”


    她窩在林安然懷裏,淚流滿麵,茫茫然,聲音裏滿是哭腔,神色怔然,她口中反複重複道:“林安然,你不能不要我,我隻有你了,林安然,我隻有你了……“


    她曾恨曹女士不肯放過她,如今曹女士死了,是真的放過她之後,她卻覺得人生毫無希望。


    她這一生,如浮萍,如柳絮,盡皆將自己托付在他人身上。


    心無依傍,無處落地。


    林安然被她抱著,頓了頓,終究還是抱著她,給她順氣。


    曹女士死的這件事,終究對她還是有影響的,隻是沒有遇上對的人,才會一直沒有釋放出來。


    白歡喜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隻相信日久生情,能夠用時間證明的愛才叫愛。


    愛一個人多容易啊,嘴巴上說著,行為上做著,可是有多少人能夠一直維持著呢。


    白歡喜哭了很久,哭累了,就窩在林安然懷裏睡了。


    林安然歎了一口氣,他時常不知道該拿白歡喜怎麽辦比較好。他和白歡喜之間有太多的事了,那些事錯綜複雜,糾纏在一起,讓兩個人,無法再像當年一樣坦誠相待。


    如今,他們已經隔了太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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