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心知道她是好意,卻也覺得甚是掃興,不過吃了這些荔枝,馥心是隱隱覺得口中不大受用,仿佛是有了些腥腥的味道,這才明白蘭菱的話不虛。


    想到此物上火,馥心隱約覺得此物食之無味,便是將盛了多半盤的荔枝往前一推道:“吃多了上火,那零星吃幾個,大約沒事,去把大家都叫來,也沒顆了,都分著吃了吧!”


    蘭月剛才為荔枝剝皮去仁的時候,就覺得此物極為香甜,隻是這是貢物,卻也沒膽子偷吃,現下聽了馥心的話,怎生一個愉悅了得?立時便笑道:“娘娘,可不瞞您說呢,剛才奴婢就想吃一個呢!”


    “去把大家叫來,分著把這些都吃了吧,天氣雖然涼了,但這荔枝去了殼和仁隻怕是存不住,要壞的。”馥心轉而又衝著蘭菱道,“蘭菱,你隨我來。”說著,馥心忽又笑著衝蘭月道,“一會兒大家夥兒來了,給蘭菱留幾個呀!”


    說著,馥心斂容起身,由蘭菱相扶著,轉向萱漓殿的庫房去。


    庫房的鑰匙自然是由蘭菱保管,賬冊的記錄,也是由蘭菱記錄。天氣越發冷,庫房裏陰森森的,透著一股冰冷至極的氣息。


    “娘娘怎麽想到來庫房了?要取什麽東西,直接與奴婢說不就是了?”蘭菱略有些不解地發問道。


    “前些日子,太皇太後給的那石榴天珠呢?”馥心左右看看,又道,“你去取十二顆來。”


    紅蕊雖不知她為什麽忽然提起那名貴的石榴天珠,卻還是聽了她的命令,取了十二顆來。每一顆都是珠圓玉潤。色澤明亮透著一股迷幻的光芒,馥心滿意地笑了笑道:“找兩個妥帖的盒子,其中六顆送給元修容,六顆送給葉兒。”


    蘭菱暗暗吃了一驚,不免發問道:“娘娘您這是幹什麽?元修容便罷了,奴婢知道娘娘您有心拉攏她,可是。葉兒又是為什麽?庫房裏也有不少名貴之物。若您想送葉兒一些東西……不如……”


    “太皇太後現在要靠著宸妃替陳韻榕爭勝,卻不一定見得慣那個葉兒。”馥心徐徐說道,“元修容與你我有用。或許有一天,元修容還會為我所用;葉兒就不同了,不僅沒用,還決計不會效忠本宮。”俄而她冷笑道。“你即可寫一紙詔令,加蓋鳳印。說是葉選侍剛剛從冷宮出來,定然是需要些好東西裝扮起來,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若是沒個像樣的衣衫。到底也是不行的,本宮賞她六顆石榴天珠,助她裝扮。詔令到底怎麽寫。你來擬。反正便是這麽個意思。”


    “元修容那邊,你親自跑一趟。務必無人知道。要緊的話,你揀重要的與她說,就說,跟著本宮,本宮保她一世無虞,並承諾她一宮主位。還有,一定告訴她,我同時也賞了葉兒。”馥心沉聲說道,“元修容久在淑嬪之下,一向是清苦慣了的,這六顆石榴天珠個個價值千金,她斷然不會拒絕。”


    這話越說越叫人不明白,蘭菱蹙著眉不知如何答對,半晌才說道:“娘娘是想,利用這六顆石榴天珠拉攏元修容?這元修容日子雖是過的一向清苦了些,卻也不會因為六顆石榴天珠就轉投娘娘門下呀!”


    “這次,我的目標不是元修容,是葉兒。”馥心忽是冷笑著哼了一聲道,“元修容是何等人物?怎會因為幾顆小小的石榴天珠就轉投入我這邊?真要如此簡單,她也不是宸妃的智囊了!”


    “那……娘娘您的意思是?”蘭菱不解了。


    馥心低笑一聲,緩緩說道:“把這天珠,大張旗鼓賞給葉兒,給元修容的,卻是偷偷的——宸妃疑心病大,定然會對此事起疑;況且,東西是太皇太後賞給我的,太皇太後會氣我不懂事,卻會更加討厭葉兒!太皇太後和宸妃對葉兒越是猜疑,越是憤恨,元修容這麽聰明的人,更是會如履薄冰,到時候,她才會認真考慮我給她開出的條件。因為,她經由葉兒這個例子,才會推人及己,了解到自己與我扯了什麽瓜葛,宸妃會怎麽對付她!”


    這一招連環之計,讓蘭菱登時將馥心佩服得五體投地!她從來沒想過馥心竟變得如此世故和機智,竟能想到如此可怕的計謀!


    “娘娘您真厲害!”蘭菱讚美道。


    “這算什麽!”馥心搖頭一笑,又道,“你辦好差事,這件事,不要與任何人說起,就連紅蕊也不行。”


    蘭菱雖是疑惑,卻也想到馥心做什麽事情都是有條有理的,也便不多問了。領了令,便要好好辦差事,蘭菱擬了一紙辭藻華麗的詔令,把石榴天珠賞給葉兒;元修容那邊蘭菱趁著夜深,悄悄進了伊寧宮把東西放下,隨後長談也不在話下。


    時隔兩日,楚翊瑄翻了馥心的牌子。天黑得早,馥心帶著萱漓殿一行人在宮門口迎接,遙遙見夜色中禦前一行抬著皇帝的龍輿而近,便全體叩拜下去高唿萬歲。


    “琳兒,快起來,怎麽竟跑出來迎接朕?天氣已然冷了,你若著涼了,可是怎麽得了?”說著,從龍輿上起身,雙手扶著馥心站起,才是低笑道,“手掌暖和,身子果真是比從前好了很多!這葛明遠真有些醫國之術,改日朕要好好賞他!”


    “不光是葛太醫的功勞,明太醫也是有些功勞的。”馥心不願葛明遠一人貪功,況且明少頤跟著她也有些年頭,繼而笑道,“琳兒想著,公主們也是有些功勞的,琳兒生了她倆之後,身子竟比當姑娘那會兒還好些呢!”


    “那就一並都賞了!”楚翊瑄歡暢地笑。


    帝妃二人挽手而行,向那燭影搖紅的萱漓殿走去,還未進門,便聞到撲鼻的肉香酒香,楚翊瑄朗聲一笑:“琳兒給朕備了些什麽好吃的?竟是這樣香!”


    “大約是前朝有喜事吧!哥哥今日都覺得飯香撲鼻呢!”馥心咯咯一笑,拉著楚翊瑄入席,“不過是些家常小菜,費得隻是些工夫。”她站著為楚翊瑄布菜,又替他盛了一碗熱粥,“哥哥嚐嚐這道粥,琳兒得知您翻了琳兒的牌子,就在準備了,整整熬了一下午呢!”


    粳米粥飄著幾枚精英剔透的荔枝肉,紅棗早被煮得稀爛,染得粥色泛著一種喜人的紅色,叫人一看就有食欲。


    楚翊瑄嚐了一口,讚不絕口道:“味道鮮美清甜,果真是好喝!琳兒能拿荔枝做粥?你這小腦瓜,是怎麽想出來的?”


    “這粥,叫做一騎紅塵。”馥心歪頭一笑,“荔枝雖然好吃,可是,這一騎紅塵妃子笑……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琳兒想求皇上一個恩典,這鮮活之物固然好吃,但這一騎紅塵,琳兒實在覺得消受不起!”


    楚翊瑄一怔,隨後便覺得感動,摸著她的額發笑道:“琳兒,你能這樣想,朕實在覺得感動!別人總是嫌這荔枝檬果不夠新鮮,隻有琳兒勸著朕不要再貢這些勞民傷財的東西!琳兒真乃後宮第一‘賢’妃!”


    馥心恬然笑道:“琳兒哪裏懂得什麽軍國大事,隻是前些日子,聽莊姐姐說起。她說,這荔枝雖然好吃,卻是如何如何艱難的送來。莊姐姐大約好久沒見著皇上了,也沒機會做這‘賢’妃呀!”


    楚翊瑄這才想起了付羽瑤,臉上露出些愧色:“朕是許久沒去跟她說話了,不僅是她,還有柔嘉……唉,有些時候,朕總是在想,顧著這個,便會忘了那個,其實後宮這些風波,大約都是因妒而起的!朕若做得更周全些,後宮雨露均沾,便不會起這樣多的風波!”


    “哥哥多心了!其實,道理雖是這樣講,但也不能怪哥哥呀!後宮這些女子,哪一個不是熟讀《女訓》的?怎麽生了妒忌?所謂因妒生恨,更是從何說起?”馥心為皇帝布菜,歪頭笑著,“哥哥快吃些菜,別光顧著說話呀!”


    楚翊瑄不置可否,也沒有再說什麽。他卻是有些喜事的,付凝輝和程昱南下,不僅平定了物價,還處理了一大批墨吏奸商,充盈國庫——其實西海之戰,軍費耗資巨大,大燮建國並未多年,先帝楚淩曦南征北戰,國庫從未有過豐盈。若他裏歐再拖個一年半載,大燮定然是耗不起的。


    如今雲州巫民叛亂,楚翊瑄本有心收拾江河,卻因軍費之時犯了愁,現在大抵都解決了,他心中自是樂得開懷。


    “羽瑤的父親這下立了大功,朕打算議他一個爵位;再者,羽瑤現在是昭媛的位份,做一宮主位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立冬之後,臘月初八是個極好的日子,朕打算冊她為莊嬪。”楚翊瑄握著馥心的小手,笑得很是溫和。


    “哥哥可不能偏心呢!莊姐姐若進了嬪位,禧姐姐和柔嘉呢!不都該晉一晉位份了麽?尤其是姐姐呀,她還懷著皇上的龍子呢!”馥心迴握著楚翊瑄的手笑道,“柔嘉做才人日子也不短了,也沒犯過什麽錯兒,怎麽也配做個美人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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