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蕊全然沒想到一向麵冷如冰,自恃清高的陳韻榕竟是這樣一個心熱仁善的人,還肯把娘家送來給自己的東西轉手送給娘娘。而這個看上去熱心腸直爽心性的白曉雪卻是個內心潑辣狠毒的角色!


    “紅蕊就不要推辭了!收下吧!”陳韻榕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劈手將盒子塞進紅蕊手中,繼而道,“本該麵呈給娘娘的,隻是娘娘現在身子不適,不好進去打擾了。若不收,便是娘娘看不起我這點小東西了。”


    這話一說,倒叫人不收也不是了。紅蕊隻得暫且收下,躬身謝過。


    陳韻榕與白曉雪話不投機,將東西放下後折身便走了。


    白曉雪卻想得更多,客氣了幾句,便出了萱漓殿去了。


    紅蕊一早就不喜歡這位懿選侍,覺得她說話辦事都透著一股算計。她悄悄從殿門伸出頭去,眼見蘭草扶著她竟是往瑞瑩堂的方向過去。


    她這是幹什麽去?紅蕊一麵思忖著,一麵覺得很是奇怪。


    快到中午的時候,稷宮那邊傳來了旨意,賜了兩位公主的大名各為楚若玔與楚若玟——封二公主楚若玔為靜元公主,封三公主楚若玟為容惠公主,按著位份,兩位公主都不及皇後的遺女弄玉公主楚若珺,是為和碩公主。


    皇後的鳳印也一齊送來了,與鳳印一齊送過來的還有皇太後賞賜的一對兒玉如意。


    馥心產後無力,實在不能起身接旨——蘭菱作為鳳藻宮的掌事宮女,代替馥心接了恩旨。不多會兒傳諭皇城上下,很快各宮各殿的禮物一一便到了,從太皇太後到最末一等選侍。都將禮物送了過來。


    馥心懶洋洋地合著眼睛連看都沒多看,一律叫蘭菱登記入了庫。


    蘭月過了一會兒折身迴來,衝著馥心笑道:“娘娘,宸妃這迴倒是大方,送了一塊上好的衣料呢!上麵的金繡倒真是格外燦爛,正合著妃位的儀製呢!”


    馥心暗自想著,這宸妃不過是心虛而已!那日的刺偶。八成就是她做下的好事!至少也是她授意她手下的那些人做的!


    馥心想到這裏。心裏越發不痛快。可她在宮中這幾年,已然學會了喜怒不形於色,便佯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是麽?隔日到可以送去針工局做一身衣裳出來。隻是蘭菱。你得瞧瞧上麵有什麽不合適的花樣,可不能鬧出笑話來呀!”


    蘭菱明白她的意思,屈膝道:“娘娘盡管放心!”


    馥心隻覺得倦,這會子多想什麽也無用;躺下便又睡了過去。傳午膳的時候還在睡。蘭菱她們見馥心睡得香甜,也就沒有吵她。


    蘇喜挑了簾進門。見蘭月和紅蕊都安安靜靜各自做活兒,知道馥心睡得香甜,便躡手躡腳走過來壓低聲音道:“娘娘還睡著嗎?我把江玉和李懷都帶來萱漓殿了,費了番功夫。但昨個兒娘娘生子,皇上瞧見他倆等於算是默認了——再者內務府的林定恩,咱們娘娘與他倒是有知遇之恩的。辦起事來倒算得上容易了。”


    紅蕊點頭笑道:“這太好了,連江玉和李懷也都來了咱們萱漓殿。娘娘身邊兒的老人兒就算是都迴來了。蘇喜,你真能幹呀!”


    “不都是為了娘娘好麽!咱們之間就不必說這客氣話了。”蘇喜淡淡地一笑,又道,“宮外亂的很,已有些誥命們過來咱們鳳藻宮撞木鍾了,都是跟著今兒同朝議政的大人們一起進宮的,已將她們打發了。不過大多都送了禮遞了片子,等娘娘醒了,你一並迴了。”說著,從袖筒子裏掏出好些裝幀精致的青色片子,上麵的多帶著頭銜兒和夫君的官職,叫人看著眼花繚亂。


    紅蕊大約翻了翻,卻看見了韓義臣的妻子,禦封三等淑人陳怡冰的名字。見著舊人也算是驚喜,紅蕊笑道:“這個韓夫人,我倒是知道的!”


    “嗯,她那個寶貝兒子還立了大功,那日咱們皇子吃了些不合適的東西又吐又泄,便是他一溜煙跑去太醫院找了明太醫,皇太後一直讚這孩子機警過人呢!”蘇喜側臉往床上一望,見馥心睡得沉,把聲音略微大了些,壓抑著說話實在難受,“這孩子是皇上精心挑選入宮的,就是陪皇子讀書的。”


    說是陪皇子讀書,其實不也是做質子一樣嘛……紅蕊心中暗暗說著,不過有這麽一個機警的孩子陪在皇子身邊,也算是多一重保險。


    “韓夫人沒有說什麽嗎?”紅蕊定了定神,繼續往下問。


    “沒說什麽,看著不大像那些投機鑽營的,倒像是咱們的老相識似的——”蘇喜說這話的時候,眼光不停偷瞄紅蕊的表情。


    紅蕊知道他想說什麽,眼珠一轉,想著他既然想問,不如以退為進,笑道:“韓夫人自然是咱們的老相識,韓大人的妹妹韓言語,是十五王爺的寧妃。我們是認識的!”早在雲州的時候,蘇喜就跟馥心他們是認識的,這些事情,蘇喜自然也是知道的。紅蕊不知他為什麽要這樣問來,也不知他為什麽要選擇進宮。


    腦子裏正亂著,外麵一道門的李懷小跑進來道:“皇上來了!要不要把娘娘叫起來?”


    “皇上怎麽這時候來了?”紅蕊暗暗一驚,趕緊跟蘭月蘇喜出門迎接。楚翊瑄還沒來得及換下朝服,頭上還帶著寶冠。秋風一吹,兩條黃橙橙的絲絛微微浮動——


    “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紅蕊等人一起跪倒高聲唿道。


    “平身,都平身!琳兒呢?是不是還睡著?”楚翊瑄身上竟帶著些酒氣,“幾個異姓王都進宮了,朕的叔叔們也進宮了——還有那個草原王蘇赫巴魯,真能喝!嫌咱們杯子小,都拿下人們吃飯的家夥事兒喝酒,朕趕緊找了個更衣的借口出來!”


    紅蕊知道每年中秋的時候,皇帝都會大宴群臣,款待一些外放的王爺和皇族們——以彰顯皇恩浩蕩。這種場合,人們大多會失態,而楚翊瑄在這些王爺和皇叔們麵前,隻能算是小字輩,他也不好過多拘著禮數,隻是心中暗罵這些人心煩罷了。


    “迴皇上的話,娘娘睡著,午膳也沒用。奴婢們不好去吵著她,隻能悄悄守在身旁了!”紅蕊如實答道,“明太醫一大早就送了藥過來,娘娘吃了睡得很好。”


    楚翊瑄嗯了一聲,由人打了簾進門。寢殿內雖然焚著淡淡的安神香,卻還是掩不住血腥氣味——剛從那觥籌交錯之地抽身而出的楚翊瑄竟有一份血戰疆場的錯愕。想著他心愛的女子昨夜為自己誕下孩子而幾乎拚盡了性命,楚翊瑄還是有些心疼,緩步上前,輕輕坐在她的身側。


    馥心睡得很沉,亂發貼在慘白的俏臉之上,顯得極為單薄;楚翊瑄見她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更是心疼不已,抬起手輕撫她的額發,又想摸摸她的臉,可又怕把她驚醒,還是縮迴了手。


    “不吃東西怎麽行?去燉一鍋燕窩粥,多放些補品,”楚翊瑄轉過臉衝紅蕊說著,“朕看見琳兒這副樣子,就生氣!”他本想說心疼二字,可畢竟皇帝的顏麵在,當著這些宮人,他也說不出“心疼”的這種話來。


    “奴婢知道了——隻是,明太醫說,娘娘現在身子還虛,一時半會兒還禁不住補。”紅蕊輕聲答道,“皇上憐惜娘娘,叫奴婢們很感動,一定會好好照顧娘娘。”


    “嗯,有你在,朕便放心一大半了!”楚翊瑄不再說什麽轉過臉很是用心地看了一會兒馥心,又道,“奶娘有什麽不合適不妥帖的,馬上過來跟朕說,朕立時打發了她們;蘭菱呢?朕要囑咐她幾句話。”


    紅蕊不知他為什麽獨獨要蘭菱過來,但還是答道:“適才各宮各殿送來不少禮物,蘭菱帶著江玉在庫房登記收拾。”


    “罷了,既然不在便算了。朕還得迴老頭子們那邊,就不多待了。”說著,楚翊瑄站起身來,帶著一身的酒氣往萱漓殿外麵去,臨走之時忍不住還是多望了馥心幾眼,最後還是歎了口氣離去。


    紅蕊他們將楚翊瑄一直送出去,隨後迴到萱漓殿,卻見馥心已經醒了。她見紅蕊和蘭月迴來,很勉強地笑了笑道:“皇上走了?”


    “娘娘,您醒著?”紅蕊吃驚不小,剛才她是裝睡?


    “皇上進門的時候我就聽見了,不知為什麽,自打生了公主便覺得睡得很淺,隱約總能聽見些動靜兒。”馥心扶著床沿坐起身來,“再者皇上一身的酒氣,一下子就把我熏醒了,隻不過我不想說話,便假裝睡一會兒了!”


    皇上待你真是很好呢,珠兒!紅蕊心裏默默地說著,適才楚翊瑄眼中的真情流露,全然是裝不出來的,他是真心喜歡馥心,把她當做心口上的人。——珠兒,難道你還對王爺念念不忘嗎?或許是王爺的死,傷你的心,傷得連得到愛,迴報愛的本領都喪失了?


    如此的郎情蜜意,連我這個外人看著都格外感佩,怎麽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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